吾妹:
莫忧。
你上次来信,我已收到。联并母亲,她也寄了家书钱财衣物予我。她说了你年纪轻轻,怕一些红色思潮影响了你。说句不孝的话,母亲此生,怕是都不能接受变革和革命了。你要体谅她,母亲自小,咱们的外公就因为走上革命的道路,抛弃她们母女,跟其他女人结为伴侣。留下外婆跟母亲和舅舅,在旧家庭里生活,她自是受尽白眼苦楚。她嫁给商人,也就是咱们的父亲,前几年回到苏北老家,那些旧亲戚还有些瞧不上咱们的。尽管,父亲家财万贯,那些封建余贵,还仍旧自认官家。
你是母亲唯一的女儿,她用自己的方式爱着你,也尽全力护着你。你向来比我聪明,比我能够满足自己的愿望。你别伤了这个一直爱着你这个女人的心,快去向她道歉。
至于父亲让你说亲,反正未曾严厉的要求你必须和哪一个男人结婚,若你不愿,你也自有周全的法子。至于景川,景川心怀国家,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你脾气不好,多多体谅他,爱护他。相爱的人,携手一起,没有过不去的坎。若是到了父亲那一关,只要你俩同心,我自去跟父亲去说。你啊,不就是想要哥哥帮你渡过父亲那一关吗。小的时候,每每犯了错,都要捎带上我,我可替你背了不少锅。
月儿,吾妹,形势当下变化莫测,保重,保重!
溶月合上信,摸着溶安给他寄来的信和礼物。热泪盈眶,自上次那封信寄出已有半个月了。她先斩后奏去了英国大使馆工作,又去了舅舅家,打了电话跟母亲道歉,又让舅舅说服了母亲。母亲让她多在舅舅家住着,有空回家去。
至于景川,景川自从上次在贝当路不愉快的一别,就再也没有他的音信。
溶月今天在使馆收到姑姑的电话,说家里有块好料子,约了裁缝师傅上门,给她做几件新衣裳。她本来正在推脱,但是主管琼斯太太听到了她的电话,说正是不忙的时候,要放她一下午的假去放松一下。
她也不再推辞,自己姑姑,午饭没吃,就去她家了。
开门的云云冲她挤眉弄眼,她没再往里走,拉住云云到一边的厨房说话。
“我姑又换男朋友啦?”
“是啊,是个日本人呢。好像是个拉琴的,每天把夫人弄的哈哈大笑的。夫人挺喜欢他的,以前从来不留人在家里住的,自你走了,她没几日回家了,这人就一直住在这儿。”云云小声跟她倾诉。
“哦哦,这怎么跟个日本鬼子在一起。姑姑是,这要让我爸知道了,非得气的什么似的。”溶月有些怨愤,好看的眉头紧锁,浑身上下写满了不高兴。
“云云,给我做些咖啡和糕点送过来。”姑姑穿着身蓝色丝绸睡衣,走到厨房门口。见云云在低头做事,溶月一言不发正拿着苹果削着,见她过来,略有生气的说,“我没吃饭过来的。”
“那先给溶月弄些吃的。”姚清婉吩咐云云,又挽着溶月,“瞧你一直在你舅舅家,嫂子生怕我带坏你。想吃什么,让云云给你做,今个厨娘请假了,留了些小菜,云云下手弄的也不错。”
“舅舅家吃的清淡,云云我想吃点肉,你多做点我带走。”溶月推开姑姑,走去了客厅。
见有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喝茶。见到她,放下手里的报纸。“想必你就是清婉的侄女吧,真是一位漂亮的淑女呢。”
“是吧,我就说我家溶月长得可是金陵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呢。”清婉拍拍溶月色肩,又走到爱人的身旁。
“姑姑换人的速度和换衣服的速度一样快呢,这位先生有何过人之处啊?”溶月坐在对面,也捡起他刚才翻过的报纸,心不在焉的看。
“中居先生是一位著名的音乐家,你不关注音乐,不知道也是正常。”清婉笑到。
“姑姑少埋汰我了,最近我也在听啊,莫扎特,肖邦,贝多芬,我不会演奏,还不能听听欣赏一下了。”溶月回嘴,看到报纸一面写着的标题,“政府官员来沪,被枪杀在寓所。”
头版一页纸上写着一个篇幅,“世界著名的音乐家中居纯一来沪!”
她放下报纸,看了一下这个端坐着的男人,看着温和可亲的样子,一头灰白的头发,长长的。看着姑姑的眼神也十分有情,这是第一次有个日本人,距离她的生活这么近。她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和厌恶,起身离开,“我去吃饭了,裁缝师傅来了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