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不要过来啊！”
“姐姐！不要啊！”
“小青！”
整片林子如遭受暴风雨的船舶般震荡起来，桦木成片倒下，扬起的烟尘直往外泻，围成一堵恐惧的墙。
霖辰扭着头紧锁眉，不光是口鼻难受，尘土密集得连眼睛都无法睁开。他鼓起翅膀，仿照着暮烛离刚刚扇动的样子，卷起一小阵旋风。
“霖，霖辰，我们还是，不要再上前了吧……”岁琥珀的声音发颤，呛了几声，全身上下的毛发染上一层灰，在树影下失去了光泽。他甩动身子，鬃毛重新在风中燃烧起来，前方飞来些许破损的叶子。周遭寂静无声。
“霖，霖辰？”岁琥珀转过头，身边的白龙已经不见了。他慌乱地四下寻找，刮见前方有团模糊的白色在树干间闪烁。有嗖嗖的冷风从腹下刮过，岁琥珀依旧僵硬在原地，直到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在他尾巴上点了火，他才如离弦之箭般跌跌撞撞了出去。
空地中投射出来的阳光就在前方，熹微的光芒似乎在发红，在折射着血腥味。隐隐约约有一股恶臭传来。霖辰加快翅膀的扇动，冲出前方。
“啊——”
“小青！”
“散藤！”
藤蔓窜起，稳稳接住迎面飞来身躯。
“你没事吧？”霖辰降落在藤蔓边缘，粗藤上缓缓滑落的是一位头发凌乱的女人，面容疲倦，从她的下巴尖落下一滴汗珠，青色的裙摆已经被泥渍染得不成样子了。
女人揉了揉脑袋，半睁着眼，“姐，姐姐……”
霖辰顺着她的手指，目光延伸到另一个白衣女子身上，她趴倒在地上，一样浑身狼狈，身后是一只成年龙般庞大的妖怪。
巨兽把目光投向了这边。
霖辰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这是……什么情况……”
巨兽一跃而起，身形遮蔽天空，视野一瞬间昏暗了下来，硕大的爪掌举在头顶，呼啸而来。
“快跑！”白衣女子嘶喊着。
来不及了。霖辰双爪拍地，从周围钻出数根尖锐的冰棱将他们围拢在内，耳边只剩下凝结的声音。下一秒，霖辰透过冰望见了灵术的光芒。
冰棱上剧烈的震动传至地面，在脚爪感受到这股力道的那一刻，所有冰棱在顷刻间分崩离析，破碎飞溅的冰晶中，烈爪突进来，尖锋离眉心只有一毫米的距离。停止颤动的眼睛中，倒映着爪子上的残损，不知是泥土还是血液的黑色污渍。
恐惧的牢笼中，尾部传来一股牵扯的力道，利爪在视线中越缩越小，最后一道金属柱切入进来，隔断视线。
“霖辰？”岁琥珀解除金禁，将爪子在他面前晃了晃。
霖辰回过魂来，眼睛被面前的这个巨兽完全占据了。
背部红棕色的毛发仿佛浸泡过发黑的血液，如被遮蔽的天空般阴沉。虽然也是四足，但妖兽的上身明显要结实宽阔得多，粗壮的前臂毫不费力地便能折断碗口般粗的树。半立半蹲的姿势就像影片中的猩猩——不，更确切地来说，更像一匹极其强壮狼兽。近似犬科动物的口鼻，墨绿色的眼睛，以及暗红色毛发中那对狭长尖锐的耳朵，全部符合狼首的特征。唯独格格不入的，是那张溢满唾液，闪烁着黄斑尖牙的巨口。下巴仿佛脱臼般能无限张大，欲求不满，从中泄露出的气息难以恭维。粗糙宽厚的舌头在内壁间甩动着，是渴求食物的信号。
这只妖兽似乎无时不刻在吞咽，他粗壮的脖颈那总是有细微的动作。嘴角还有草叶和不知道是什么兽类的毛发，混杂在粘稠难闻的液体中，往下滴落。只有不断进食才能维持这副肌肉明显，异常强壮的身躯，填塞他无法满足的欲望。
贪婪。霖辰的脑海中没有其他的词了。他仰望着面前这副紧绷着的筋肉身躯，目光逐渐向上，最后被吞噬在那对深不见底的墨绿色眼睛中。
旁边传来岁琥珀的低吼。
“霖辰，快退后。”岁琥珀暴露出警告的尖牙，全身的毛发竖起，面相逐渐凶恶。“这只是蚀日谷里的，饕餮。”
霖辰合拢久张的嘴巴，咽下一口唾液。
“饕，饕餮……”身旁青衣女子的嘴中滑出比风声还要轻的字，她望着妖兽裹着唾液的尖牙，疑惑地转过身，“那是什么？”
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措手不及，她刚刚还是一副惊恐的脸现在却转变得如此轻松。岁琥珀瞟了她一眼就不再理会了。
“那个，躺在那边的是你姐姐吧？”霖辰压低身体，摆出迎战的架势。“我们吸引他的注意力，你赶紧带上你姐姐，跑得越远越好。”
“可是……”青衣女子打量着身旁这条仅仅及胸高的小龙，稚气未脱，说话还奶声奶气。另一边没见过的小妖兽也是，灵术的不成熟显而易见，虽然比起自己要强多了。
“没有可是。”霖辰对过来的瞳孔中射出不许违抗的目光。
“好，好吧。”青衣女子犹豫着退到后面的树丛，从空地边缘小心翼翼地绕过去。“只要姐姐和我安全就好，他们要是出事，我也不管了！”
一阵躁动后，空地安静了下来，只有汗滴落下的声音。霖辰额头发热，布满了从空气中凝结的水珠。面前的妖兽一动不动，刚才把弹开爪子的金属柱让他有所警觉。那张散发着恶臭的大嘴终于合上了，滴落的唾液险些溅到身上。
“霖辰，有，办法了吗？”岁琥珀的尾巴一点点在往胯下缩。
“没有。”这句话说得心安理得。
“你就这么让这两只女妖怪走了？”
霖辰疑惑地看向他，“女妖怪？他们不是人类嘛？”
两兽之间的话题被割断，饕餮只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们的动静，合上嘴巴后凶恶的面相反倒流露出了一丝憨厚。
“他们不是可以看见你吗？”
“嗷嗷，对哦。”
“所以，你有办法了吗？硬碰硬，我们好像打不过。”
“嗯……还在想。”
“霖辰，他，往我们这边看了……”
“敌不动我不动，我们先拖会时间，让她们逃走。”
岁琥珀点头，视线绕过饕餮粗壮的前爪望向空地上静悄悄前进的青衣女子。白衣女就躺在饕餮身后不过十米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