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淘汰赛前这段时间内,竞技场被封锁,门外站着全副武装的执勤士兵,这是海克斯家族从城主那借来的正规部队。
士兵们披甲执锐,腰间挂着沉甸甸的黑包,里面分类装满了应对法术袭击的道具。在这个以魔法为技术基础,全民皆有魔力的国家,军队依然以非魔法师为主。自开国千年以来,随着魔法的飞速发展,军事力量不断强大,但魔法师一直是短缺的高端人才,没有一代君主让魔法师进入过军队,最多担任随军顾问,但不会真的上战场。因为他们必须要承担社会上的更多职位。
杰斯·海克斯站在竞技场三层靠外的房间内,这是一个巨大的,弧形的观景房,地面铺上绿色的地毯,靠窗有一件沙发,沙发面前是摆着堆满甜点盘子的茶几,墙角摆放着半人高的纯白瓷器花瓶,看起来是件艺术品。
杰斯靠在窗边,望向下面正在大门外换岗的士兵。他叹了一口气,低头摆弄起手里的茶杯。
“权力被收走的滋味不好受吧。”门口响起了深沉的男声,鲍林·海克斯穿着整齐的教师制服。
“没有,我这几天忙的连轴转,他们帮我看门我好休息休息。”杰斯没有抬头,依旧盯着茶杯看。
鲍林走到杰斯身边,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随手拿起茶几上的甜点吃了一口。
“太甜了,这是给嘉宾们准备的吗?”鲍林皱着眉头艰难地咽下。
“我只负责安保,其他全是副校长在安排,我听说王城流行味道很重的甜品。”
“哪听来的啊。”鲍林起身寻找茶杯,贴着墙转了一圈,最后在门口的橱窗里找到了仅有的一套茶具。他不得不亲自拆茶包泡茶,还要等到开水凉一点才能喝。
鲍林闷闷不乐地转回沙发,他看向杰斯的脸,又看向他手中的茶杯,沉默了一会说:“你喝完没,给我来一口。”
杰斯受到了惊吓,茶杯差点从手中滑落。他用双手手护着杯子,义正辞严地对鲍林说:“去过悲叹之地你就成了野蛮人吗?居然要别人的茶杯?太丢人了!”
“真的很难吃啊。”鲍林诚恳解答。
杰斯一脸不屑地把茶杯放在一边,伸手抓来一把这指甲盖大小的饼状黄色糕点全部塞入口中。他的表情渐渐扭曲,赶忙抓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长舒一口气,好像劫后余生。
鲍林眼巴巴地看着最后一点饮料被作死的杰斯给浪费掉,不由得抚膝长叹。
“少耍宝了,有什么正事就说吧。”缓过劲来的杰斯正色道。
鲍林用力地清了清喉咙,“我来传信。”他把一个被叠得手掌大小的纸张从衬衣口袋里掏出来交到杰斯手上。
“看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嘛。”杰斯漫不经心的把它揣到裤兜里,顺便看了鲍林一眼。
鲍林和他对过眼神,随即立刻换了一副开心的表情说:“最近过得不错吧。”
“可不怎么样,场馆内的安保还是我的职责,我看直到比赛开始前一晚都要忙到通宵。”杰斯没精打采地回答。
“那行,我最近可轻松了,有时间去老地方玩。”鲍林说完便径直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还不忘自己之前泡的茶,端起来尝了一口就被烫的龇牙咧嘴,灰溜溜地离开了。
杰斯最后看了一眼手中的茶杯,也离开了这里,来到一层继续视察工作。
这里的人干的热火朝天,把各式各样的法术报警器安装在门梁上和某些座位底下,给窗框与门进行加固,在显眼的地方放置灭火器,还有一撮人围在建筑设计图前指指点点,猜测爆炸物可能的出现地点。
明面上的安保工作都在明面上进行,杰斯知道封锁会场挡不住真正想要进来的人。事实上至今为止他从没有一次提前捕捉到过桑德·莫汗极其党羽的踪迹,这令他无比发愁。一个来自悲叹之地的危险人物侵害了瓦尔哈拉的安全,身为秘密行动部领导的他受命排除威胁。这本应该是强强对决,却因为家族奇怪而强硬的命令让他不得不束手束脚,根本无法和敌手站在同一水平线上。更耻辱的是,有资格与桑德·莫汗一决雌雄的竟是他的保护对象,是路德·奥尔森抓住机会诱敌出击甚至有所斩获。杰斯不知道怎么形容这闹剧似的发展。现在他不得不与保护对象合作,有必要时还得听从保护对象的建议。
但这里已然是杰斯的天下,他布下天罗地网,无论路德如何引诱敌人现身,他都将漂亮的将其抓获,把解决案件的主动权重新握在手中。前提是家族那边别在出什么幺蛾子,杰斯想起了鲍林给他的密令,心中升起些许不安。
他摇了摇头,把这些扰人的念头赶走。
准备工作紧锣密鼓,杰斯明白这里不需要他一直看着。他回头走向身后宽阔的石门,这是进入角斗场的主门。穿过石门后是一条宽而长的甬道,几乎有30米。甬道顶隔三米挂有一盏灯,两侧分别有两副和甬道一样长的壁画,这是为了此次盛会专门画的。
真是大手笔,杰斯心想。画中色彩鲜艳,线条清淡柔和,粗略一看好像几团色块的组合,粗犷醒目,让人眼前一亮。
杰斯被两侧的长卷壁画深深吸引,他放缓脚步,准备先从右手边看起。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片洁白的云朵,它们层层叠叠地就像一座通天的巨塔。令人惊讶的是,在云层的顶端,真的出现了锥形塔尖,黑色的塔尖格外显眼,好似被云层举着,浮在不知有多高的高空中。
杰斯能想象的到,若是有人在塔顶,他一定能听到呼啸的风声,看见流动的白云,头顶与脚下皆是看不尽的空白,那是无限延伸的虚空,没有胆量的人可不敢从塔顶伸出头。但如果真看到了这样的景象,或许会不自觉地踏出去,踏向看不出界限的白色空间,踏向超越想象的无限境界。
杰斯收回目光,心中一遍遍回放那副画中的景象,它好像被施了法,能把人的心神带入画中。杰斯想不通,何等人才能创作出能让人身临其境的画呢?除非作者自己到过画中的世界,把亲历的一切如实反映在画中。
云端的高塔,放眼望去皆是空白,真有这样的地方存在吗?
杰斯把这个疑惑暂时放在心底,继续看下去。连接着云上尖塔的是一片呈环形结构的民居,也可能是别的什么房屋,画家在这里用一团黑色墨点代替每一间小房子的门,给环形墙面涂上黄色,整体看上去就像老树的年轮。
继续向前走,过了民居便是一大片绿色,从墨绿到浅绿,层层叠叠,交叉散落,那应该是一片森林。这片森林大到不可思议,几乎占了整幅画长的三分之二。杰斯第一眼看过去,还以为画家单纯想偷个懒,但当他走进细细观察时,却发现画家对这片森林的用心程度无比惊人,每棵树都有各自的特点,枝叶是否繁茂,是翠绿或深绿,细看之下竟无一点相似。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难道只是细致的画家凑巧为之?还是说,画家曾在高空中俯瞰过一片森林,并把它描摹在了这面墙上?
杰斯带着深深的震惊继续看下去。他快步走,直到邻近出口才看到森林的尽头。
那是一片土黄色的地,画家用褐色细点展示那里崎岖不平,石砾散布,或许是想画沙滩也说不定。杰斯向左看,笃定了猜想——连接黄色土地的是铺满余下所有画面的深蓝。
是沙滩与海洋。
相比细致程度惊人的森林,海洋就显得单调了,一片深蓝色就好像画家直接把颜料泼上去了一样。
右手边的画作欣赏完毕,接下来是左手边。
杰斯本想跑回去,从头开始,可他瞥到左手边时却停下了脚步。
一样的深蓝。
或许这两副画是连在一起的,杰斯决定就这样看下去。他一边向回走一边欣赏起来。
很快他就发现左右两片深蓝的区别,自己面对的这一副海面上出现了一个岛。岛的边缘是土黄色,内部黄黑相间,像是画家用笔随意涂抹出来的。这一段的海上明显与之前森林的精细和云层的深邃不同,十分简略,可能是画家没有实地考察过,画不出细致的样貌。
不知怎么的,杰斯已经提前认定了这一整幅画应该是有参照的,甚至可能就是一副地图。他不认为一个艺术家能有如此复杂而深远的想象力以支撑他凭空创造出这幅画。但问题是,画家参照了哪里呢?
人类所在是一片广阔的大陆,之外全是海洋,以王城为中心,西是气候恶劣干燥的悲叹之地,北是高耸入云,终年积雪的山脉,南是湖泊成群的亚森千岛,东是绵延不绝的密藏森林。西南与东南分别有两大城市,他们是坐落于广袤的呼格平原上的王室直属,巴克城;沿海而建的物产丰富的瓦尔哈拉。
画作可能是世界地图,但杰斯不认为这片大陆有云上尖塔这种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