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直子从便利店出来时，地上已经积满了厚厚的雪。
路灯下雪花飞扬，地上有着清晰的痕迹，像是一个人领了四只狗。
远处有一只雪人，孤零零的。
雪已经停了。她路过一只铁杉树时，一团积雪砸中了她。她走回自己的车，车窗正流着眼泪。
她开车回家，快到水晶瀑布时。遇到了一个火人。火人朝她微笑了一下。一定是错觉，她心想。
开出了一段距离后，她决定返回到那个火人处，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拿着灭火器下了车。
“世间有的火，并不是那么容易浇灭。比如欲望之火，再比如业火。“
“你是个魔术师还是什么？我刚才看到了一个火人。”
“不，我不喜欢魔术师，因为那听起来像骗子。我喜欢向人们揭示事实。来跟着我。”
秋山直字跟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又有一个雪人。
那人掏出火折子，将雪人点了起来，不一会秋山直子便看到了刚才的火人，嘴上挂着诡异的笑的火人。
“你在雪里放了什么吗？还是你的火折子有古怪？”
“你再看这个。”
那人将火折子抛向天空。突然天空中又下起雪来，下一秒，竟然下起了火。大大小小的火从天而降，发着幽红色的光。
秋山直子吓的就往车里钻。“你是在担心自己会被点燃么，火遇到我们会融化的。”正说着，一团小火，落在了那人掌中。
直子从车里又钻出来。“你是外星人吗？你的魔法真是夸张。”
“我不是魔法师。事实上，有问题的不是我，而是你。”
“我得幻想症了吗？”
“不。这是你的梦。”
“我的梦不该我做主吗？”
“显然这不是一个寻常的梦。”
“我刚告别了一个有意思的人，就又遇到了一位。顺便问一句，怎么称呼？”
“庄子。村庄的庄。子时的子。”
“你解释的有点多余。”
“或许是因为我们彼此不够了解。”
“听说你善于辩论。”
“善辩者不辩。”
“这似乎也是一句争辩。如何能知道现在的我是在梦中而原来的我是在现实中？会不会过去我一直活在梦中，而现在我反而活在现实中?”
“这个观点很深刻。从前有个人，他去了一个星球，叫作镜像星。那里和我们完全相反。
“车在路的左侧跑，驾驶位也在左边。白天太阳升起时，称为‘夜’；晚上太阳落下时称为‘日’。当他想上厕所，他发现男士去的是写着‘女’的厕所。
“他去餐馆发现所有人都用左手吃饭，除了他用右手。他觉得别人很奇怪，别人觉得他很奇怪。那到底是谁奇怪呢？”
“或许他们都不奇怪。”
“当你试图对一个逻辑命题去回答是与否时，那就像一个人在与镜像国中的自己进行争辩。”
“你真的很擅长讲故事。”
“现在你生活在地球上，车靠右走，那么你可以开车靠左走吗？如果你靠左走，交警会听你的解释吗（譬如你来自镜像国）？你可以去写着‘男’的厕所吗？
“一切事物从胜义谛即绝对层面讲，本没有意义。但从世俗谛即相对层面来看，世界有着自己的运行法则。你可以既向左走，又向右走吗？甚至你都想象不出。
“《金刚经》云，若菩萨不住相布施，其福德不可思量。
“《唯识论》云，一切法皆无自性。法尚且无自性，何况非法（福德）？那到底布施有无福德？”
“你的意思是处于既有又无的状态吗？”
“一个老猎人在向老渔夫在讲故事，故事里有一只青蛙与一只天鹅。青蛙是王子变的，天鹅是公主变的：他们被下了咒。
“每年的七月十五，月圆之夜，他们能变回自己。那天王子想要向公主求婚，买了一双水晶鞋送给公主，并给公主讲了一个故事。
“从前有一个叫惠施的与庄子的，惠施在大梁做魏国的国相，庄子去看望他。有人告诉惠施说：“庄子到大梁来，是想取代你做相。”
于是惠施非常害怕，在国都搜捕三天三夜。庄子前去见惠施，给他讲了个故事。
“南方有一种鸟，它的名字叫凤凰，那凤凰从南海起飞，飞到北海去，不是梧桐树不栖息，不是竹子的果实不吃，不是甜美的泉水不喝。
“在此时猫头鹰拾到一只腐臭的老鼠，凤凰从它面前飞过，猫头鹰仰头看着，发出‘喝！’的怒斥声。现在你也想用你的梁国来吓我吗？
“现在假如你是这只凤凰，那么你是在庄子的故事中还是王子的故事中又或是老猎人的故事中呢？
“现在你是在梦中，你醒了之后你是变成了庄子、王子，还是青蛙，还是老猎人呢？还是你愿意一直做一只凤凰呢？”
庄子呼了口气，凝结成了白色的小水滴。
“我要做一名清醒的人。”秋山直子坚定道。
“做清醒人的最大阻碍是自我，自我的松懈。有些人觉得他已经清醒了，事实上他不过是成为了庄子、王子、青蛙、老猎人。
“即使是老猎人，这也是我刚编的故事。失魂落魄时清醒容易；八面威风时就不那么容易；呼风唤雨时似乎就更悬了。”
“那我要怎样开始呢？”
“你已经开始了。”
“怎样继续呢？”
“前面有个瀑布你应该知道。瀑布下有一只鲲。
“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到了南冥你就脱离了这一层梦境。”
“我们要跳到瀑布下吗？听起来绝对是疯了。”
“不是我们，是你。还得挑时候。鲲也有生活作息的。”
“那得什么时候跳。”
“起风的时候。那不是一般的风，是自由女神的轻吟。”
“是用汉语吗？”
“风之谷的语言。可以给你翻译一下。”
《Behti Hawa Sa Tha Woh》
Free as the wind was he
他如风一般自由
Like a soaring kite was he
似风筝飞翔天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