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夜总是来的静悄悄的。秋山直子在庄主家喝着茶。
今晚的空气闷闷的,一丝风也没有。高老庄家家户户都挂着大红灯笼,里面是灯泡外面一层红纸壳。
夜里了除了偶尔能听见几声婴儿的啼哭声,还有狗叫,剩下什么都没有。
这时,秋山直子听到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喊叫,声音由远及近,朝她这个方向来了。
声音越来越近,是一位穿马褂,提灯笼,持铜锣的老者。他须发皆白,走路一瘸一簸的。
秋山直子不知怎的就起了仁者之心,她从高飞那借了一百星币,塞进了老者的口袋。
那更夫停了一下,说了句:“祝你一切顺利,远来的行者。”秋山直子看着他的眼睛,觉得有点奇怪。
更夫接着往前走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又是一声。
“你们这怎么还保留着打更的传统?现在早就不用火烛了吧,家里都有时钟,也用不着打更了吧。”秋山直子有些疑惑,除了在电视上,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打更。
“他叫地瓜,因为爱吃红薯,得的外号。年轻时得过失心疯,天天到处乱跑。小孩见了他都吐唾沫、砸臭鸡蛋、扔石头。后来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据说是被抓到矿上当苦力了。
“再回来时,失心疯是好了,但腿瘸了,眼睛也瞎了。高庄主可怜他,让他晚上守夜,施舍他口饭吃。现在庄子里闹妖,晚上几乎没什么人出来。只有他,还是老样子,一晚整个庄子走两遍。”
“他真的瞎了吗?刚才还和我打招呼呢。”
“他的耳朵很敏锐,他甚至能听出人的心跳。”
这时传来“咚!——咚!咚!”的铜锣声,一慢两快,已是三更(十一点)了。秋山直子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就要出发了。
高飞像是想说点什么,但却欲言又止。直子拿出拐杖,在地上发出“笃笃——笃笃”的声响。
道路两旁种满了柿子树。有一丝风吹来,发出“飒”的声响。柿子在夜里摇曳。今晚的月光有些惨白,夜却是乌黑一片。
这是一组木质建筑。大门上挂着两只灯笼,但早已废弃不用。
门两侧是两只貔貅,眼睛冒着绿幽幽的光——再仔细看,那光却没了。貔貅是石制的,已被磨得光滑发亮,左下角缺了一块。
秋山直子又看到了一团绿幽幽的光,吓了她一跳,原来是一只猫,站在房顶,似乎在打量着她。直子拿出袋子里的猫食,朝它扔了一些,那猫跳过屋檐,不见了。
直子打量起这扇门。门上画着巨大的太极,这太极有点怪。
她想了一会,才想明白怪在哪里:这太极与正常相比,旋转了九十度。两个阵眼一左一右,左边写着生,右边写着死。
直子犹豫起来,是从生门进还是死门进。这时她的耳边——不,是她的心底响起一个声音,“进来吧,进来吧,进来吧……”
“嘎吱——”一声,生门死门同时打开。青砖做的地板,向里延伸。
几十对绿幽幽的眼睛,看得秋山直子心里发毛,冷汗顺着她的两颊留下来。她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又退了回来。如此三次。
“他妈的,老娘不淌这趟浑水了。”她转过身去,想要溜出去,却发现大门锁了。她使劲的拽,来回的推,却毫无反应。
她一会想佛祖保佑,一会又是太上老君,一会是济公,一会又是钟馗:简直乱极了。
远处高庄主大院。高庄主还没睡,手里捻着三炷香,一敬天,二敬地,三敬人。他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将三炷香插入香炉。
这时,高飞蹑手蹑脚地回来了。“事情都办妥了?”高庄主漫不经心地问。“办妥了。我亲眼看到她进去了。”高飞小心翼翼道。
“路上,没碰到什么吧?”高庄主望着夜空。
“庄里静极了,这个时候,哪个敢不要命的出来。”
“确定她是处女?”
“错不了,错不了。旅店的老柴,还有三娃都看过。错不了的。”
“希望这次能让那位满意。唉,都是造孽啊。”
“有道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发生这样的事,大家都不想的,我们也是没办法。”
“你去吧。夜深了。”
这时又传来一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紧接着便是“咚——咚!咚!咚”,一慢三快,四更了(凌晨一点)。
秋山直子还保持着她刚进来的姿势,她站的有点累了,可又不敢坐下。似乎站立能给她某种力量。
“孩子,你很好。比我想象中还好,小心谨慎是没错的。”声音又从直子心底响起。
眼前的猫向两侧散去,给直子让出一条路。路的尽头是更多的猫。几百只猫排列出了一个太极。
“你是什么?”直子右手握紧棍子,因为用力的缘故,手上暴起了青筋。
“来吧,坐到太极的正中央来,左阵眼,有着一对水晶球似的大眼睛,全身一团雪白的是苏格兰折耳猫;右阵眼,虎斑色,有着柔柔软软的小爪子,耳朵竖起来的是西伯利亚森林猫。它们不伤害人。”
“你是一个猫王还是猫妖还是猫精还是……”直子来到太极中央,将塑料袋里的猫粮撒给可爱的小猫。
“我不是你说的那些。我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大概是一个精神体。这大院多年失修,多亏这些猫咪,才没有蜘蛛网和毒蛇。屋里残败不堪,所以只好请你坐在院子里。”
“这里闹妖是你搞的?”
“我只是在寻找有缘人。要容纳精神体需要极其纯洁的心灵。多年以前,我遇到过一个。我们成为了伙伴,但一件事后,我最终没能说服她,她选择了自杀。”
“你说的是柳雨桐?什么是纯洁的心灵?”
“纯洁的心灵是指没有恶念。”
“与肉体的纯洁有关吗?”
“不能说有关,也不能说无关。在处女中比例会高一些。”
“所以你就把许多少女抓了进来?”
“不,我给了她们机会。她们心灵不够纯洁。我不过是封印了她们一小部分记忆。”
“所以没有采花大盗?”
“我是个精神体,即便采花,那也只能是自己采自己。你可以叫我‘古’。”
“古,那你是什么性别?”
“精神体没有性别。也没有颜色、声音、长短、大小,甚至也没有名字。”
“所以你就跟定我了?”
“对你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同。在恰当的时候,我会在你心底发声。”
“为什么你要帮助我?”
“这是我要走的路,帮助你就是帮助我自己。等有一天,你到了这个境界,你也会如此。”
“会有这一天吗?”
“我不知道。以前我也向柳雨桐说过,但世事无常,风云变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