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母一身皱皮,面容憔悴,每一次呼吸都带有拖长的嘶哑声。
美男子神念一牵,手中多了一个湛玉瓶,从里面倒出三枚青丹,接着运用道力快速将丹化成药雾,道力的引导下,聚拢在上官母身边。
上官明轻咳两声,呼吸顺畅了许多,可以明显感觉到其轻松、舒服了很多。
“多谢贵人出手相助,残躯难动,无法下床跪谢,请海涵。”上官母一字一顿说道。
“莲华前辈,不必客气,能帮到前辈,晚辈欢喜万分。”美男子连忙揖礼道。
“老妇不过......”
美男子见莲华前辈还不愿承认,便出口打断道:“虽不知前辈身患何疾,变成这副模样,但是晚辈还是能通过,前辈稍许神念,可以知道,前辈就是语花谷花仙子,莲华仙子吧。”
“合源境吗?你是哪家的孩子,竟然如此年轻。”上官母莲华语气一转,变得让人觉得不可接近。
“天罡宗弟子,冰凉。”美男子冰凉面对微笑,上官母莲华的语气无法动摇他半分。
“天罡宗?我记起了,是从天级势力一夜之间掉到地级势力的天罡宗?”莲华想了想,说道。
冰凉不卑不亢,脸上挂着微笑点头道是。
“多年前,语花谷招亲纳武仙的时候,有幸见过前辈数面,记忆深刻。”冰凉接着道。
莲华躺在床上,一脸皱皮难以看出任何表情,“年轻有为,今日出现在此,是为何?”
“晚辈听闻东宇仙岛不日开启,想前去磨炼一番。
途经此地,听到一些趣事,又遇见令郎,便稍稍留步,想看看趣事的结果。”
冰凉如实道来,他一脸微笑的将这起卯晨镇的灾事形容为趣事,虽然不忍,可这便是这世界实力为尊的规则。
在这世界,凡夫俗子的天灾人祸,或许就是修道者不意间、有意间造成的,修道者可以掌控凡夫俗子的一生,但一般修道者都会不管不顾,两个“世界”的人,没有交集是再好不过。
莲华心中一动,显然被冰凉的话语触动,这些年把自己过着凡夫俗子的生活,已经融入其中。
“老妇有一事相求。”莲华道。
“若是拜托晚辈带走令郎,那前辈还是不必多说,晚辈不会允诺的。”冰凉一语中的。
其实这也不难知道,稍稍动下脑筋即可明白。
莲华身负怪疾,难以动弹,时日不多,而上官逸不过十岁少儿,还是有残疾。试问普天之下,有良心的母亲,突然遇见一位愿意出手保护自己孩子的贵人,第一念头就是将孩子托付给他/她,自己也可以安心归去。
“为何?”莲华声音颤抖,想起身跪下,可根本无法动弹。
“晚辈已经出手救过几次令郎。”冰凉道。
冰凉一句话将莲华还想哀求的心一时封住。
“大恩今生难报,不过老妇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莲华道。
“前辈但说无妨。”
“给我讲讲,逸儿刚刚遇见的危险吧。”
......
上官逸窜进密林,利用垂落的树藤,迅速移动,没多少功夫,便逃出鼠狐的视线范围内。
鼠狐双目通红,口齿流涎,上官逸消失后,便对着周围嘶吼,挥舞着砍刀,很显然,他失去了理智,这是之前北猪那瓶药造成的。
北猪那药,是在东宇生幻岛是的野草制成,可以令凡夫俗子、实力超弱的修道者,陷入幻境,失了理智,进入癫狂状态,会攻击周遭一切会动的事物
上官逸悄悄的摸回到鼠狐头顶树上,认真观察鼠狐的行为,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上官逸有了答案,接下来的事情是将鼠狐困住,或者,杀了。
过了一会儿,上官逸从密林跑出来,朝家奔赶。在家院子看了一会,发现没有新的痕迹,才赶忙去开主屋门。
“你是谁!”
上官逸拿着砍刀,虎视眈眈的看着站在卧房门口的冰凉。
“我,上仙。”冰凉微笑回道。
“咻!”的一声。
冰凉接住飞来的银剑,负于身后,英姿潇洒、器宇不凡,看得上官逸微微一愣,手中的砍刀,碎成上百块,掉落在地。
“恳求上仙大发慈悲,救救我家母亲。”上官逸回过头来,立即跪在地上,猛得磕三个响头。
“好一个母慈子孝!来,这颗灵丹妙药,就赠与你。”冰凉一脸微笑的拿出一颗金色光泽的灵丹,顿时主屋充满了浓郁的灵气。
一时间,上官逸觉得身体舒服多了,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
欢喜的上官逸捧着灵丹,蹑手蹑脚的走进卧房,上官母正安静的睡觉。
看见上官逸站在床上一动不动,冰凉只是轻轻说道:“我可是上仙啊。”
是啊,他可是上仙啊,能控制飞剑的大人物,要是想害我和母亲,吹吹气,就能让我们死了。
上官逸这般想到,但是上官母还在沉睡当中,而上官逸想要喂她,却无从下手,在他的想象中,灵丹不大,但是不能让母亲整个服下。
见上官逸正奋力掰着灵丹,冰凉不由得轻笑两声:“这可是仙丹,只要放进令尊嘴里,它就会化作药液,进去令尊的身体,治好她。”
上官逸傻笑,将丹放进上官母嘴中,很快,上官母便有了反应。
只听上官母哼了一声,再是“唪”的一声,那竹子制成的床上,留下一件空荡荡的被子和衣服,还有一些灰色的粉末。
上官逸震惊失色,眼睛瞪如铜铃,支支吾吾不知道在说什么,惊惶失措。
“娘!你在哪儿?”上官逸泪如雨下,双手摸索着被窝,实在让人可怜。
“你娘虚不受补,已经逝去了,节哀顺变。”冰凉走过去,摸着上官逸脑袋叹息道。
“娘......
是你!是你害死我的母亲,我要把你杀了!”上官逸怒火冲天,转身挥拳砸去。
冰凉轻松躲过,就这样上官逸发怒的追打,嘴里嚷嚷着要杀了冰凉,追不上就拿东西砸去。
没多久,上官逸便跌倒在的,陷入沉睡,要知道,他从鸡冠山到现在,可从没休息过,母亲的逝去,给了他难以接受的压力。
冰凉步入主屋,走进卧房,小心翼翼的将上官母的骨灰用衣物包起来。
冰凉把包裹放到上官逸怀里,便到一旁坐下,看着这个皱着眉头睡觉的小孩,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
上官母将自己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冰凉,并非卖惨,而是想让冰凉转告上官逸,在适当的时候,她不愿意自己的孩子,一辈子去怀恨为这个家付出性命的父亲。
冰凉听得字字入心、句句震惊,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两年前,他遇见了被抓走的上官厉。
......
十年前,因为语花谷招亲,花仙子落尘,新的花仙子登位,也就是莲华。
莲华形貌被称为形貌一绝,亦是老谷主最为喜欢的弟子。莲华生性活泼、聪明伶俐,学东西非常快。
可是让这位坐一会就难耐的花仙子,学着枯燥乏味的礼节礼仪、说话语气等,这不,趁着老谷主和一相干重要人物有事出远门,而她刚好不用学礼仪,偷偷跑出了语花谷。
也是这个锲机,途中遇见了姻缘郎君——上官厉。
三天虽短,但是莲华已经被这个凡夫俗子展露的英雄气概、赤子之心深深打动,后来被老谷主亲自带了回去。
无心做花仙子的莲华,想尽办法,最终在老谷主的生辰喜日,以死相迫,被老谷主斩断藕丝,脱离了语花谷,前往不落国寻找日思夜想的上官厉。
莲华与语花谷断了缘分,自然不可再用语花谷的秘法武技,而她也想要做个凡夫俗子,陪伴着上官厉。
两人一路东行,在卯晨镇安了家。
好景不长,两年前的一天傍晚,风景依旧。
语花谷的人寻上门来,二话不说便要杀了上官一家,莲华拼死抵抗,可惜语花谷人数众多,自己的夫君和孩子落入敌手。
上官厉磕破脑袋,死告活央,希望语花谷的人能高抬贵手,放过妻子和孩子的性命。
莲华仙子被毁去三叶道心,遭到反噬,埋下病根。可是语花谷的人,还觉得不够,给昏迷状态中上官逸下了毒,还留下一枚土色丹药,就把上官历带上,离开此地。
土色丹药品阶高,实力一般的修道者需要数年才能炼化,这丹药就是上官逸身体中的毒素的解药,可毒素激发的时间,非常迅速。语花谷的人故意留下这个,就是想莲华仙子去炼化丹药,帮上官逸解毒。
莲华仙子没了灵力,要想炼化此丹,就只能用灵魄道魂之火,一旦使用,就会让神念衰弱,这样,莲华仙子的病会更早发作,而且病症更加严重。
冰凉听着上官母交代完,其仿佛如释重负,而自己心生业障。
“恩人,这事能否代替我转告于我儿。
我恐怕活不了一个时辰了,神念快要消耗殆尽,这命已不能再续了。”
上官母道。
“前辈,这事恐怕只能由您来告诉他了。”
冰凉说完,未等上官母出声,手中多出一物,一截油绿色的手掌大小的木头,冰凉轻轻一掰,木头从中断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从断面流出荧绿色的油状物,飞到上官母身旁,从其口鼻眼耳钻了进去,很快上官母深睡过去。
“师父,这就是因果业障吗?”冰凉喃喃自语。
......
“吁!”
寒冷锋的精蓝战铠上,有不少凝固的血迹,他骑着伤痕不少的【冷血异马】赶到了上官家。
上官家屋外的惨状被寒冷锋尽收眼底,看着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上官逸,他头发发麻,心中的担心难道实现了?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地停留?”寒冷锋唤出一柄红缨枪,神情严肃。
冰凉给他的感觉,只是与寻常人一样,没有任何灵力,但是心中还是有种感觉,让他警觉,此人能在此,衣物无尘,神情自若,绝对不能大意。
“寒家果然还是有良心的。”冰凉一脸笑容说道。
卯晨镇那边,已经血流成河,街道上每几步,便会有一具不忍直视的尸体,碎肉不放过在肉眼可见的地方“留步”。
寒家的家眷们开始逃跑,百姓们能跑的都跑了,看来,这一次,卯晨镇的地要归还给大自然了。
“回答我的问题!”红缨枪发出一阵吟声,寒冷锋举枪指着冰凉。
“野鹤孤云,在此……与你何干。”
冰凉说完,又道:“敢情你是来救这家人的吧,我有一个疑问,你凭什么救?”
寒冷锋放下红缨枪,负于身后,不假思索的说:“手中的枪,项上的头。”
“话说的不错,那让我看看,你的能耐。”冰凉道。
寒冷锋立即感觉自己寒冷如坠冰窟,感觉到身上在结冰,而眼前的人只是在浅笑。
“很好,意力不错,可惜在这灵气穷匮的偏僻之地,十七岁才天灵九重,要是有机会,一定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冰凉满意道。
“扑通”一声。
寒冷锋跪在地上,那寒冷的感觉已经消失不见,仿佛没发生过一样,眼前的人的厉害深不可测。
“恳求前辈出手,救救卯晨镇的百姓们。”说着,寒冷锋“嘭嘭嘭”以头抢地。
“寒家都不管百姓们的生死,我这外人也管不到。”冰凉道。
“晚辈寒家四子,寒冷锋,寒家败逃,实在是力不从心、自身难保。
晚辈知道此事羞愧难当,但还是请前辈出手相助,就像前辈帮助上官逸一样,冷锋做牛做马来报答。”
寒冷锋喜爱、热爱这个地方,他的故乡,这里的山水土民是都无比挂心,甚至超过了寒家。
听到寒家要退走的消息,他当场就反对,可是没用。
他琢磨,救不了百姓,那就一定要救下曾经挽救过卯晨镇的英雄的儿子。
“做牛做马你没这种身姿,不过有一事倒是想让你去做......
......
你现在拿着这玉简,朝北走,翻过十万大山,前往鸿钢国,把这玉简交付给一名叫星翼的人。”冰凉说道。
寒冷锋毫不犹豫接过玉简,朝冰凉深深一拜,便立即起身,朝着北方前行。
轻而易举的,寒冷锋便相信了冰凉,他没有多想,这事情背后是否有致命的危险,他只在意,如果这位不知名的前辈出手,那卯晨镇就会得救,就算他死也无所谓了。
“千尸宗的腥兽,希望不是事情没那么严重吧。”
冰凉轻轻说道,银色长剑手中握,向前一步,瞬间出现在正在卯晨镇上空,一股绝寒气息笼罩整个小镇。
寒家老祖宗,寒九阳正和北猪激烈战斗,两人灵力都是灵道九重,原本稍站优势的北猪,在冰凉出现的时候,也被寒九阳一掌击飞。
卯晨镇里的人陷入静止状态,一息之后才恢复正常。
不过,鬣马帮的人都化成血水,至于那三个腥兽,变成原来的样子,一堆死去的虫、数十只死鼹鼠、一头巨大的死山猪。
“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寒九阳察觉到冰凉已经离开,才连忙揖礼道谢,而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卯晨镇幸存下来的百姓,久久才反应过来,直到有人带头欢呼,才意识到当下的情况,他们都不知道情况,所以纷纷觉得是寒家的功劳,歌颂寒家。
冰凉的出现到离去,满打满算都是两息,短短时间内就造成杀戮,这就是为什么实力强大的修道者,不能参与凡间的事务。
“燕飞,志平,带人在镇里游说,寒家的朋友前来帮忙。”寒茅八说道。
寒燕飞和寒志平,稍微一愣,很快明白父亲的用意,迅速叫上一些还有行动能力的下人,去完成任务。
有一个惊人实力的朋友,对于寒家来说,那是莫大的能量,虽说这是虚假的,但是寒家不否认,这事就不是假。
寒九阳看了一眼寒茅八,心中还是不喜这个自己捧上位的家主,但是寒茅八那一辈里,只有他是家主之位的合理人选,不管是城府心机,都不浅,最关键是他处处为寒家着想。
至于那高人会不会,烦恼寒家称他为朋友,寒九阳也不太担心,到那个时候,就把寒茅八推出来,让他一人背锅。
......
时间流逝如白驹过隙,三天转瞬即逝。
深夜,卯晨镇还是灯火通明,还在处理大战后的手尾,至于寒家,寒大夫人哭得撕心裂肺,因为她的大儿二孩,一个只剩尸体,一个不见踪影,让人只觉凶多吉少。整个寒家,被沉重的气氛所笼罩。
今夜,月圆润饱满,光温和明亮,风带有引人抖擞的冷意,天空万里无云。
上官逸从沉睡中醒来,迷迷糊糊的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一个布包发愣。
好一会儿,上官逸才反应过来,他紧紧的抱着那布包,生怕布包会不见,冷风吹过,上官逸却毫无感觉。
上官逸坐在一处小山的半山腰,稀疏几根竹子随风摇晃,他身后有一座坟,正是上官父的衣冠墓。
上官逸没有确认那布包里的是什么,他确定那里面就是母亲的骨灰,那种安心的感觉不会骗他。
夜静悄悄,时而才有一两声兽鸣打破静夜,但很快便再次陷入宁静。
上官逸拿着捡来的枯枝、竹棍,在上官父的墓旁边,埋头挖土。
这两年,看着母亲卧病在床、痛苦呻吟,他便欲发的仇恨父亲一走了之,可母亲常常念叨着父亲的好。上官逸知道母亲心心念念着父亲,所以便打算将母亲葬在父亲旁边。
上官逸心中对于父亲爱大于恨,不然上官父进去鸡冠山打猎,一去不回,大部分人想到的应该是凶多吉少,而非抛妻弃子,上官逸只是深埋着自己对于父亲的爱。
山顶上,冰凉望月沉思,脸上已经那抹温柔微笑,已然消失,换上一副痛苦的表情。
“师父,这便是你说的因果吗?”
……
两年前,冰凉途经此地,遇见了语花谷一干人等,还拖着一人而行。
此时的冰凉已经少有盛名,年轻有为,很多顶尖势力都与其和睦。
冰凉遇见语花谷的人,便留步上前闲谈一番,因为两年后,语花谷的花仙子摆擂纳婿,冰凉也受到邀请,这足以证明冰凉的未来成就引起超级势力的注意。
见到语花谷的人带着一个面容憔悴、半死不活的人,冰凉随口一问,语花谷的人随口一骗。
冰凉也没多想,相信语花谷的骗言,认为这人就是偷窃语花谷东西、杀害普通弟子的窃贼,并且自己还提供了几个折磨人的方法。
这些方法是冰凉有时候需要“逼”问敌手,了解一些信息,所研究出来的,好用且不会造成严重伤害。
语花谷的人一听,稍微用一下,上官厉顿时浑身疼痛,昏死过去。
冰凉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但事务在身,便没放在心上就告辞了。
现在看来,不对劲的地方在于,上官厉是凡人,而冰凉的方法只针对修道者,方法用在上官厉身上,已经注定其死亡的结局。
......
冰凉口中所提的“因果”,后续再议。
上官逸坐在自己母亲坟前,欲哭无泪,寒风瑟瑟,他只觉得温暖,冰凉将丝缕灵气夹杂在寒风中,让上官逸不会累倒,不然凭他此刻的力量,坟没挖好人便晕倒了。
冰凉微微一叹,黑色的长发瞬间变白,但很快便恢复黑色,他身轻如燕,乘着风,离开了此地。
一道耀眼青光至上官母的坟墓里射出,不过一仗长,约莫数息便消散,上官母一身白青衣,落在上官逸面前。
上官逸眼睛如铜铃,愕然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直到恢复芳华绝代之貌的上官母轻捧他的脸,才哇的一声哭出来,扑进母亲的怀里,嗷嗷大哭。
上官母子团聚,聊了很多很多,而这个深夜,仿佛比以往的还要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