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府到秦武的新宅子安王府骑马疾行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便可以到,可皇家办事讲究的是什么?排场和体面。于是生生叫送亲接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围着奉京城的官道里里外外都走上一遭才算。
江月坐在花轿里熬着,突然明白了秦武那一句“坐好了”的深意。这围着奉京城绕上这一个时辰,坐在轿子里叫人抬着,路上不免颠簸摇晃,初冬的风越过帘儿袭到身上来也是一阵寒战。
走着走着,江月感觉到轿夫们的脚程明显慢了下来,前头更是熙熙攘攘的,好生热闹。
“玉竹,是到了吗?”江月贴着轿帘小声地问,她知道玉竹一定是跟着花轿走在两侧的。
“还没呢,前头是周丞相府。”
“哦。”江月低低应了一声,落寞倒是比失望更多了几分。
是啊,今日也是他成亲的日子,周府自然是热闹的。江月垂下来头,看着这一身殷红的嫁衣哑然失笑,从前还以为这一身嫁衣会为他穿。如今,举国同欢,他俩同一日大婚,却谁也不是谁的良人,如此倒不知是缘分还是讽刺了。
江月的车驾途径周府,两兄弟照面了免不了要有些场面上的互动。
“皇兄动作好快啊!”
轿外一声爽朗的男声传来。江月听得是秦勉的声音,意气风发,中气十足,可江月心头却像叫人揪着一般痛,凭什么他能那么洒脱像个没事人一样,自己却像是在流沙、沼泽里挣扎,越挣扎想脱身,偏却陷得更深。果然《诗经》里说的没错,自己只沉浸在“既见君子,云胡不喜”的浪漫里,却忘了“于嗟女兮,无与士耽”的忠告。她想撩起帘子再看他一眼,看他高头大马,身着婚服的模样。可待她撩起帘子,却只看见前面乌泱泱攒动的人群。
“太子殿下现在怎么连门还进不去?”秦武驾着马走近,嘴上还不忘打趣秦勉。
“可不是吗。叫一众大舅子小舅子挡在门外,倒叫皇兄见笑了!”秦勉笑得有点苦涩。
······
“我不同你聒噪了,令日吉时耽搁不得!”秦武不欲同秦勉过多纠缠,寒暄打趣他两句便示意后面的队伍启程,自己驾马而去。
“殿下,这安王都抱得美人归了,你这催妆诗还作不出来啊!”在场不知是哪一个挖苦道。
“就是!就是!”众人起哄,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江月的花轿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从秦勉边上经过,隐隐约约听得那人答道:
“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满面浑妆却,留着双眉待画人。”
江月坐在轿子里不由得苦笑。
“不算!不算!”
“殿下,这分明是前朝徐安期徐先生的诗!怎可拿来糊弄我家小妹!”
“就是就是!殿下怎可如此惫懒!”
起哄的众人又开始不依不饶起来。
秦勉蒙混不得,只得拱手对围观的众人作揖赔笑:“好了,好了。我说各位,今日是仲明大婚,吉时耽误不得,还请各位高抬贵手,放过仲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