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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无心之举

成百上千的骑士化为银色洪流从天而降,血晶天灾站在这洪流的落点正中,看起来如同站在巨龙的利爪下的凡人一般无力,被其碾碎的命运似乎避无可避。

他做出的决定正如他拥有的力量一样惊人。

握剑的那只手上,血液自袖口流出,在手甲覆盖着的指缝间流动着,化作流动形态的血晶覆盖住血晶长剑,将整把剑变回液态重新凝型。最终出现在他手中的是一柄华丽的血晶长枪。原本握着剑柄的手此刻握着的已经是枪尾了。

甚至当凝结尚在进行之时,血晶之灾就已翻转长枪,用右手握住了这个枪胚中段,将其斜在自己身边摆出了枪术架势。

并非避无可避,只是没有必要!

骑士们自空中堕下,由拜勒与其他几名能够攻击到他的骑士先行动手。骑士长剑裹挟着凄厉啸声重重斩在长枪之上,将血晶之灾所在的楼顶震出无数裂缝。紧接着,房屋分崩离析,此处被震为废墟。

落在周围的骑士也都踩着铿锵步伐向这里围了过来。可房屋崩裂掀起的大片灰尘将他们的视线遮蔽。

灰尘内有很多骑士,但真正在战斗的只有拜勒和血晶天灾。

拜勒的身体素质在人类中毫无疑问能排进中上等,这种身体素质让他在很年轻的时候就被选入了皇家骑士团,他们作为护卫弗仑帝国皇室成员周全,为帝国誓死效忠的国之坚盾,其中所有人皆是真正的精锐,施加洛的父亲崇拜的骑士长指的便是这个皇家骑士团的骑士长,其一身实力与其正义勇敢之名相并传遍全大陆。

街道上,只有这两人视夜幕与这些灰尘如无物。在夜幕笼罩下的这一大片灰尘中,长枪与大剑激烈地碰撞,金铁交鸣声传遍四方。可骑士们循声而去时却怎么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只能发现半空中有一大片灰尘真空区——此处的灰尘在一到两秒之前被枪剑交击所震开了。

他们的战场根本不限于灰尘中的某处,而是在四处一边挪移一边战斗。

二人此时都很清楚自己该干什么以及对方在想什么。血晶天灾想在挪移中摸清灰尘中的地形,趁机逃脱;拜勒则凭借自己的杀意锁定在全力挤压他的行动空间,阻止着他探索地形。

可惜拜勒还是技低一筹,血晶天灾已经先他一步完全摸清楚了灰中的地形。而他独有的感知也让在灰尘内外的骑士们组成的包围圈如同无物。他现在只需要找到一个突破口,以及一个摆脱拜勒的时机。

拜勒对此却并不是非常在意,他的确打算尽力拖住他,可他的最终目的可不只是困住他这么简单。

他是要把血晶天灾,永远地留在这里。

“菲勒,艾娜希斯,动手!!”

在战场周围,出现了两副新的面孔。

被叫做菲勒的男人如同刚刚的血晶天灾一般立足于一栋楼的楼顶,正低头看着脚下城区内那片灰尘。他的年龄与拜勒相仿,只是并不是穿着全身铠甲,而是穿着宽大的有符文闪烁的法袍,手中握有一把比他还高一截的法杖。宽大的兜帽下露出一张竟与拜勒有几分相像的中年人面孔。

他手中的法杖通体棕色,且时不时有金色流光于其表面一闪而逝,很显然法杖中掺进了元素精灵们所喜爱的檀灵木。其顶端还镶嵌着无色的宝石。它是弗仑帝国皇家法师团成员的制式法杖,是他弗仑帝国皇家法师团成员的身份证明。

艾娜希斯则是一名女性,看起来美丽圣洁且年轻的她其实真实的年龄其实跟拜勒他们一样。他们是从小的玩伴,拜勒和菲勒则是亲兄弟。

她穿着纯白色且有银丝勾勒花纹的神官袍,握着一把银色的手杖,手杖相对于菲勒的法杖有着明显的区别:手杖上无宝石镶嵌,且十分之细。手杖顶端取代宝石的是一个小巧的圆形装饰,整体看起来就像在一根竖起的木头顶端立一个车轮,然后缩小无数倍的样子。手杖上“车轮”的两边垂下两条细细的银色锁链,随着手杖挥动而像飘带般舞动。她正是一名牧师。此刻的她正被一队骑士簇拥保护着。

空中响起了一阵平淡的声音:

“风咒三式·岚爆。”

这是弗仑帝国法师圣殿研发的制式法术,伟大的法师们对所有常用法术都做了修改并按元素重新分类与划分等级,使其可以在由诸多法师共同吟唱时威力增添数倍,用作集体施放。

菲勒面无表情地举起法杖,指着下方的灰尘念出这句咒语。其音刚落,法杖顶端的无色宝石便亮起青色光芒,有几枚符文自亮起的宝石中飞出,围绕着宝石,在空中停顿了一下之后立刻消散。取代这几枚符文环绕着宝石的是四面八方缠来的强风。风翻滚着在宝石顶端集结成一个巨大风团,然后对着灰尘中的血晶天灾狠狠砸下。

他闪着蓝光的双眼一直锁定着烟尘中一个血红光影。在奥术洞察中,他是看得到血晶天灾的。

此时血晶天灾正与拜勒在灰中以手中兵器相格着角力。感觉到空中传来的窒息压迫感,他立刻做出反应:原本的他双手横握长枪招架着双手持剑的拜勒,而风团飞来的时候他立刻松开握着长枪左手,攥成拳,一拳砸在左横的血晶长枪的枪尖上。

拜勒只感觉剑下传来一股惊人的力道自剑下传来,狠狠砸在自己身上,然后就被远远击飞。算上因血晶天灾锤击而摆开到一边的长枪来看,他就像是被一枪扫出去的一般,翻滚着撞碎了又一栋楼房的大片墙壁,被废墟掩盖。

长枪至此偏到身侧本应无力再挥,可血晶天灾凭借他的惊人战斗技巧做出了一个常人眼中已是极限的动作——枪尖自左边被他一拳锤击至右边之后,他的身体也自左向右扭转而起!一圈过后,因旋转离地的右脚猛地钉在地面上,重新被双手握住的长枪又一次以猛烈劲力带起强风,红色枪影狠狠扫在飞来的岚爆风球上,竟将其以物理手段击破!

这一次交击中,除了长枪的破风声之外再无别的声音。

只是这发岚爆本身就不全是为杀他而去,更主要是为了驱散尘埃。血晶天灾的确一枪扫破了岚爆,却并不能阻止这个意图。岚爆在与长枪碰撞处爆发竟是加倍地顺应了拜勒的心意,无数风刃与一圈暴风一同向四面八方绽放而出,仍未散去的尘埃一下便不见踪影。不过因为长枪上携带的劲力太过强大,使岚爆的爆炸得到了加强的同时,掀起的暴风把尘埃内的数十名骑士都卷起抛出,风刃更是穿透了数面墙壁,只在各处楼房上留下一处处裂缝,有些骑士的附魔盾牌与铠甲上都被斩出深深的刻痕,好在有伤无死。

尘埃散去,在周围状态仍好的骑士们立刻向血晶天灾扑去,他们坚定的冲锋姿态让血晶天灾再无势可借。

血晶天灾沉默着,看了一眼不远处被一道数米粗的圣光笼罩的楼房废墟,再看向那些向他举剑冲来的骑士们,最后看向了遮天蔽日的金黄色牢笼,他有了目标。

“吸血鬼,你逃不掉的,如果你真的有心,就来跟我互相厮杀到死去怎么样?”

楼房废墟之下,拜勒单手推开一处压着他身体的倒墙走了出来。身上的坚实铠甲遍布划痕,却连轻度受损都算不上。头上因为没戴头盔而被撞伤,脸上还有一点血迹。可只是留了一点点就被圣光的力量治愈,体力也被恢复。

三个主力,数千的骑士,还有正在从各个区域赶来的数万骑士援军,无论怎么看,血晶天灾都已经没有了逃脱的可能。

“市民现在都在天柱边上,你连转化吸血鬼都做不到,老实死在我的剑下对谁都好,不是么?”

只是拜勒的话血晶天灾并没有怎么听,他已经挥舞着长枪与街道上冲来的骑士们战成一团。可战斗刚刚开始骑士们居然展现出颓势。

他动作太快,也太灵活,甚至力量都强大无比。骑士们从一个方向砍来的剑,他长枪一挡接一扫就能化解,并让骑士们远远飞出,全部被枪尖划开重甲而受重伤。有骑士试图丢下盾牌,双手持剑正面应战,刺去的剑却被轻松躲过,还被血晶天灾捏住剑刃甩回人群,撞倒好几名骑士之后才被接下。

包围直到现在没有人能够用拳、脚、剑、盾碰到血晶天灾哪怕任何一下。他的强大固然让拜勒三人惊讶,可最令他们震惊的是他在反复冲击骑士们组成的包围圈的同时,竟然在向城外升起的城防屏障靠近!

“你想干什么,吸血鬼?你难道想告诉我你能打破城防屏障么?哈哈哈哈哈——”

站在楼顶的菲勒本来十分的不爽,此刻却是笑出声来。他除了释放岚爆之后就只能看着血晶天灾在骑士队伍中冲杀,四处挪移着让他完全没有施法的机会。此刻看着血晶天灾自寻死路心中自然无比的畅快。

可血晶天灾回给他的话却让在场所有人心头一凉。

“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皇家骑士卫队都能以贡献和职位申请全面启动一座城的城防法阵了?”

长枪在他手心旋转着蓄势并扫出,周遭的骑士们被此简单的蓄力一击逼退,更多的骑士们冲了过来,却并不能立刻衔接上进攻节奏。

血晶天灾并没有在这个真空期祭出杀招,他只是把长枪侧斜提着,面对着楼顶的菲勒,单手指向天顶——

“你告诉我,它能有它全盛时期的多少强度?百分之一?”

见鬼!他看出来了!

此时所有人的心中都是这么想的,骑士们的攻势一瞬间变得急促而凌乱了起来。

血晶天灾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从他身上,被隐藏许久的无尽杀意突兀地绽放开来,笼罩住了整个西城区!!

所有靠近他的骑士一瞬间被冲散意志,挥舞着的长剑变得无力,血晶天灾横起长枪直接聚力一撞,狠狠撞飞了面前的数十名骑士冲出了包围,翻过好几栋楼房向城门方向奔行而去。

“快拦住他,菲勒!艾娜希斯!”

拜勒一马当先冲出去追逐血晶天灾,菲勒使自己浮空而起紧随其后,以各种元素箭轰击血晶天灾的身边试图拖慢他的脚步,元素的光芒砸在各种楼房与地面上,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命中灵活的血晶天灾,他的速度也并没有慢下多少,他连接带躲,甚至用长枪将元素箭卷回数法,这反而减慢了拜勒自己的速度。

艾娜希斯原地跪下祈祷片刻之后,大片的圣光自她身上扩散到周围的所有骑士身上,骑士们瞬间感觉自己的身体乃至身上的铠甲武器都变轻了——这个祈祷的效果是用效果结束之后一段时间的乏力期换来现在这段时间大范围的力量与速度增幅。这是一个因为绝不可能在战争时当做常规咒术使用而被划分至低阶低阶的祈祷咒。如钢铁洪流的骑士卫队在经过强化之后,也紧跟在自己骑士长的身后一同追了过去。

可当众人追至门口时,为时已晚。

足有百米高的黄色光罩看似坚固如初,可在破碎的城门之后,一片破碎掉的光幕正化为光点,飞舞着消散于夜空中……

它毕竟不是真正全面展开的城防法阵,只有其不到百分之一的威能,根本不具有均匀分摊局部受到力量的功能,导致就这么直直被血晶天灾破开。

那魔神般的吸血鬼正站在光幕的裂口之外背对着这里,脸稍稍侧过望向他们,似是在嘲笑。

长枪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覆满他双手手臂,连手甲一同包裹上的厚厚一层血晶臂铠。这臂铠让他的双臂显得粗大了数倍,双拳则连形态都产生变化,化为狰狞利爪。这臂铠就像是从恶魔身上扯下来的恶魔之爪,安装在他的身上与此时身着黑袍,只有沉默背影的他格格不入,却更显诡异狰狞。他正是这东西破开了护城法阵。

拜勒再也说不出话来,双拳上的手甲被捏得嘎吱作响,身周所有的人几乎都能感受到他内心那强烈的不甘。

“你今天必须死在这里!!!”

他再度举起长剑便要冲出,周围人试图拦下他却根本拦不住,他此时的速度比刚刚全力冲刺追逐时竟然更快一分。

眼看屏障裂口就在眼前,跨过裂口就是自己日日夜夜挂念着的那帮家伙的其中一员,可惜伴随着胸口一痛,眼前的景物却突然飞速倒退——他被血晶天灾穿过裂口的一脚直接踹回骑士队伍中。骑士们举盾接下他的时候,举盾的几名骑士连臂骨都被撞得粉碎。

“如果可以,我只希望永远不会有与你搏命的那天……”

血晶天灾正收回自己踢出的右腿,对着口吐鲜血,从骑士们盾阵上滑落,跪坐在地上的拜勒如此说到。

“混账!你这个混账竟然敢……羞辱我!”

拜勒抬起头,磅礴怒意在他眼中涌动,此刻他的双眼比吸血鬼更加猩红!

他实在不甘心就这样放走了这个吸血鬼,杀意中夹杂的可怖恨意让身周包括菲勒和艾娜希斯在内所有人都感到震惊。

“拜勒,停下!坚守你的信念,你现在状态不对!”

菲勒不明白,是什么深仇大恨能够让拜勒如此失态。或许不止是菲勒,周围所有的骑士几乎都被这股杀意感染,但他们在迫切想杀死血晶天灾的同时却也同样疑惑为什么自己的骑士长会对面前的吸血鬼,或者仅仅是吸血鬼有如此强烈的杀意。

血晶天灾被他的杀意直指,对其的感受也最深刻,可他想不通这名骑士有什么理由要如此拼命,也许之前杀死的目标之中有他的好友?

这人虽然不是他的目标,却毫无疑问是个值得他尊重的人类。

“你今天留不下我,可你留下了重要的线索。”

血晶天灾当着一众骑士,当着拜勒,菲勒,艾娜希斯的面,揭下了自己一直以来戴着的面具,露出其下那张年轻,英俊而苍白的脸。

一同显露出的自然还有那如同用血晶构成的奇异眼瞳。

“我留给你一份从人海中找到我的机会,好好把握。”

在他少而混乱的记忆中,这还是他是第一次主动对敌人摘下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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