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这似乎割开空气的一刀,昆素衣一流的危机感知之下,浑身的毛孔都炸了开来。
好在昆素衣足够警觉迅捷,她不敢硬接这不可小觑的一刀,剑尖抵在刀身上,在手臂与腰力的作用下,借着刀势,迅速后掠十数步拉开距离。
司空鸣没有中止这一刀继续追去,而是把这一刀撩完,那不远处的小池塘也洒出数朵浪花在干岸上。
二人站定,天空中飘落一缕昆素衣的鬓角,落于二人的正中央。
不说一刀毙命,连一点实质性的伤害也没有造成,司空鸣不爽的冷哼一声。
昆舞衣细嫩白皙的右手舞了一个剑花,左手食指中指交叠,弹在长剑上发出阵阵凄哀的剑鸣,她娇声道:“小伙子下手可真重,真是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
司空鸣顺手把刀往肩上一横,打趣道:“我说大婶,瞧瞧你自个儿,都多大岁数了,好意思吗?”
长剑上剑鸣回荡,昆舞衣又叠指弹了一下,咬了咬嘴唇,然后就是笑,也不知道笑给谁看。
叠指再弹,剑鸣带动着院中的池水泛起涟漪。
看客们也感受到了空气中不详的整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人说这就是昆舞衣的成名技《撼岳阳》,又有人说这是偷师瀛洲乐府的《离鸾》,却始终没有得出个像样的答案,众说纷纭。
因为有幸得见的人,几乎都埋在了西子湖畔,连在江湖上传诵的机会都没有。
司空鸣缓缓的放下刀,眯眼望着笑靥吟吟的昆舞衣,他的霓裳纱衣也随着气场的铺开而飘动起来。
嗡——
第四次弹指与剑上。
司空鸣清晰的感受到剑鸣中的杀气,停顿,奔泻,再停顿,再奔泻,如此反反复复,就好像一股巨大的泉水,从高山之顶垂天而下,遇到山石挡路,便激起千万水花转向再奔腾。
司空鸣明白,她这是真正摆出了生死架势。
紧了紧手中的刀柄,司空鸣一气三百周天。
接连跨出数步,刀锋锐寒,单手变双手。
眼中透出一抹寒杀之意,杀意暴涨,手中刀朝着这弹剑女子,当头劈砍而下,气概雄绝。
昆舞衣五弹剑身,声浪鸣响整个簪花楼,她架而扬剑,剑刀相交错,一旁的池塘顿时炸开,浪花掀起数丈,四处的野草陡然匍匐于地面,似乎在苟求生机!
看了昆舞衣的招式,司空鸣有所启发。
他一刀势尽,乃是为第二刀蓄暗劲。
司空鸣又一刀出,当年劈飞瀑的感觉顿时萦绕指间,昆舞衣顿觉杀机侵身,危机再起。
长剑中忽然一柄短剑拔出,单剑变双剑。
短剑直往司空鸣的喉关而去,与之同时,长剑瞬间数种变化,试图黏住司空鸣即将到来的第二刀,柔如游蛇,外松内聚,飘然轻灵,虽柔亦刚,她只求让司空鸣顿迟半息,自己便可杀了这天资卓绝的少年。
昆舞衣左右同时开工,双剑在手,一息三十六剑,一气呵成。
司空鸣宛如一头发狂的蛮牛,面对昆舞衣的剑锋,躲掉致命的位置后,便不再分心,任由其在自己身上拉出数道伤痕。
刀柄紧握,只求一刀功成。
他再向前踏入一步,泥土地面在司空鸣的磅礴的内力下龟裂出一个半圆。
这一刀砍下,刀气从昆舞衣的位置,向着远处的高墙而去,楼头上的花剑雨顿时双目瞪圆,身形一跃一落出现了高墙之前。
面对凶杀而来的精纯刀气,花剑雨高举右手以掌尖作剑,突刺而出。
与刀气碰撞在一起,在花剑雨面前轰然爆开,炸出一个数尺的深坑,整个簪花楼都是一震。
而昆舞衣此时,口中一口鲜血吐出,在白皙的肌肤上犹为渗人,她整个人栽在了地上,身子几乎被砍成了两段,整个状态就好像一张被朱砂染透的白色宣纸,从中被扯裂为两半。
她嘴角微微翘起,双眼含泪,神色涣散,一辈子的风花雪月、真情假意都涌入她的脑海中。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她用生命中最后的力气喃喃自语道:“年轻时,以为总是很多的……”
高手过招,真要命的就比划几下的功夫,方寸既是性命就是如此。
司空鸣如一樽木雕,仍然保持着这一刀挥出的姿势,他手腕突然乏力,刀也突然掉落在地上。司空鸣望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掌,此时双手发麻如同废了一般,已然没有了知觉,最后一刀看似威力无比,其实司空鸣知道,仍旧离反飞流的境地有一纸之隔。
他在见识到了昆舞衣弹指蓄势的招式后,突发奇想,绝刀能不能也如此蓄势,现在看来能倒是能,只是对自身的伤害太大了。
花剑雨望了一眼这年轻的后辈,他没有说话,忽然负手一跃离开了这里。
他的右手硬接司空鸣这一刀,此时已经止不住的在抽搐发抖了,随着风从耳边刮过,他不禁打心里羡慕,王老前辈可真有个好徒弟!
此战身负已然揭晓,看客们都愣愣的望着场中伫立着的年轻人。
自古英雄出少年,敢向豪侠亮刀锋!
半晌才响起稀稀疏疏的掌声,掌声一起,犹如春雨洒向平静的湖面,涟漪先只有一两个,而后整个湖面上荡漾起一圈一圈,尽数开来。
司空鸣这才感受到身上数道伤口的疼痛,他刚长出一口气。
突然,他身后的泥土陡然炸开,全场都是一惊,连腾跃在空中的花剑雨都猛然回头。
只见一袭黑衣,从泥土中轰然冲出,手执一柄连环刀,一刀从司空鸣的背部拉过,霎时,鲜血如泉喷涌而出。
这一刀自下而上撩出后,他未敢停留,向着远方疾驰而去。
花剑雨立马驻足掉头,与赶来的周正阳一同追去。
而高楼上看到这一幕的唐明贞,刚刚放下的心如同坠入冰窟,瞬间就凉了下去,她几个腾跃就到了司空鸣身边。
司空鸣扑在地上,面无血色额头上尽是汗珠。
她连忙扯开司空鸣背上的衣物,最里面的一件蛛丝软甲已然被斩成了两段,而他的整个背上裂开好大一道口子,红得发黑的血液流得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