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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事与愿违

伴乐的琴师将节奏愈加递进,我悬在半空中的心也不由得随之一颤。

直起身子,眼前的一幕竟是纷纷坠落的蝴蝶,它们毫无生气地仰在地上,一片死寂。

我立刻发了慌,虽然还知道继续将舞跳下去,但身体已经开始不听使唤,渐渐变得僵硬了许多,接下来的几个动作也不能单单仅用僵硬来形容,因为无论如何都失去了方才的柔美,看起来异常“机械”。

听了下面几个老官儿‘这这这’了半天,也‘这’不出个所以然来,黎楠玥显然有些不耐烦,瞥了眼一旁的陛下,见他并没有开口的意思,便顺了顺怀里的肥猫,清了清嗓道:

“大胆民女!蝴蝶濒死,胆敢于寿宴之上呈现病态之象,此乃大不敬,来人……”

“陛下!小姐她……”莲儿反应迅速,连忙打断了她的话,似乎是很急切的想替我辩解,却又被一声巨响吓到语塞。

咣当——

一台上好的冰弦黑檀木筝让人一把掀到地上,发出的响声还掺杂了许多琴弦震出的音调,在场所有人都被这雷鸣一般的声音吓得不轻,片刻间竟无一人反应过来。

再一瞧那琴师,方才还一脸如痴如醉,现下怕也是一脸惊恐,仿佛贵妃口中那大不敬者并非我属,反倒是这琴师自己大祸临头。许是大梦初醒,末尾几个音没控制好力度的缘故,硬是将那琴弦生生给弹断了,待古筝静置,还清晰可见上面翻出的几个弧度。

我一脸不明真相的杵在原地,实在不清楚这些蝴蝶为何暴毙,同时也对贵妃这过激地反应深感不安。

还未曾待我想出些什么,身后便传出一阵调子,正巧阻下了黎楠玥提上来的一口气。皇帝不禁好奇,打破了殿内原有的平静,更令她再无可乘之机。确认贵妃错失了良机,暂时无法将我定罪后,才敢微微侧了侧身子,望向门外那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萧声。

那若隐若现曲调愈发让人听得真切,转眼间几只灵巧的鸟儿便出现在人们眼前,我悬着的一颗心,也安然落地。

那人踱步跃进门槛,两鬓顺下来的几缕青丝让晚风随意吹拂,自然撩拨着脸颊。一双葱葱素手在身前那支玉泠萧上摆弄,甚是好看。他今日着了一身旧衣裳,恰是当年我俩初见时的模样。

一张邀请函,一场庆功宴,一个逃避的心思,一段勾人的曲子,一个红衣翩翩手挽长萧,一个白衣袂袂腰间暗香。

我说,要为他伴舞,他应了。

凉亭之下,那人背靠着柱子,静静地演奏,就这样默默地注视着远方,那个花丛间的姑娘,看她舞动着裙摆,像朵冬腊月的棠梨花。

此刻任谁也联想不到,那红衣少年曾在几日前挽长弓,持冷剑,满身寒光驰骋疆场。唯一与当下不符的,还只有长年累月积攒的一手老茧,却不甚显眼,轻易察觉不到。

许是这股风华正茂,又添了份久经沙场的沉稳,我不知不觉便被他所吸引。也多亏了这一副温润如玉的皮囊,才让我以为这少年郎只是某位官僚府中的公子,欣欣然便交到了第一个朋友。

现如今,亦如是当初模样。

恰巧,那年我送他的面具,他今日也戴上了,同样的季节,同样的着装,同样的两个人,仿佛回到了当初,灯火阑珊时的模样。

听到他的箫声,我又不由自主的动起来,就像当年我为他伴舞时的样子。那些他引来的鸟儿,将地上的蝴蝶纷纷拾起,叼在嘴里,在我和尘铭的周围飞来飞去,场面稀奇得很。

没过一会儿,气氛就又回到了方才那般惬意,人们回过神,该吃吃该喝喝,不过更多的还是大开眼界,拍手称妙。

再一看莲儿跟爹爹,还有位置比较靠前的大将军都如释重负,深深松了口气。

黎楠玥则满脸凝重,手劲一大,只听那猫一声惨叫,窜了出去,她方才意识到是自己揉疼了它。

同在意料之外的,还有那位偏僻角落里的九皇子,他并没有因辅佐尘铭取得战争的胜利而重获父皇的宠爱,更没有像其他几位皇兄,因各自治理封地有方而坐在前排。

但这些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都已经不算什么了,最主要的是,当那必死无疑之人重新站在他眼前,还吹箫引鸟造了此番奇景,实在不得不惹人怀疑,此人到底,还能否算得上是一个……人。

如若要追究此二人为何如此诧异,其缘由还得归功于他们的大计——

在那个让九皇子颜面扫地的早朝后,黎楠玥举了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例子,暗示他蛮夷之争先按兵不动做做样子,不管谁胜谁负,到了关键时刻给出最后一击,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而九皇子给出的做法是,回程路上把人逼去了千佛崖,结果尘铭纵身一跃,挂在了一棵歪脖子树上,喝了几天的西北风,后来寿宴当天被自己家亲兵找着,救了回来。

好巧不巧,这棵歪脖子树当年还“招待”过九皇子,只是那个时候是冬季,山路难走,发现他的时候人已经昏厥了,手中还攥着一只被咬过的树杈。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谁成想,竟是这下场,还不如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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