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谷。
狭长的甬道。
残败的石壁沾染着雪花,青黑色的地面成参差不齐,河谷两边的石壁高耸,看着颇有一线天的模样。
河谷两边顺势向下,夹杂了一大片的土地。
这便是北凛边境的河谷。
四周都是雪花所覆盖的坑洞。
千年前便存在,传闻是天外落下陨石所致,千万颗,自然也有千万个坑洞。
北凛的边境,最好的天然防线。
若是想从最北方的冻原而来,这便是唯一的道路,若是不想从河谷进入北凛,那么便要换道而行,从西漠借道进入北凛,可葛汗如今想要趁火打劫,必然采用最为快的速度。
兵贵神速。
自然是这个意思。
根据银狐所传来以及收集的信息,王蔺如便知道了葛汗部落的路线,小部分的骑兵已然进入了北凛,而需要他所做的,只是拦截住即将要要进入的北凛的狼头骑兵。
两千五百劲骑。
隐藏在两旁高耸的壁垒。
两千五百的骏马却是十分静默的躺在雪地之中,没有一丝的马鸣声,只有喘息声。
王蔺如与蒋厉站在河谷口的两旁。
一人在北。
一人在南。
河谷长达五百里,狭窄的通道最多三骑并行。
风雪弥漫。
可见度极其低。
王蔺如一抹大白布紧紧将他的头围住,只露出一双眼睛,他望着遥远的北方,半跪在地上,任凭风雪染湿他的大白长袍。
一千人在左。
一千人在右。
剩余五百人,一半在蒋厉身旁,一半在王蔺如身旁,他们都牵着一条锁链,锁链深埋在雪层之下,纵横交错,而后汇聚于一处,
无数的石块。
一块长条状的石块。
与河谷的道路开阔一般无二。
静默的等待,耳边只有风声的呼啸。
“轰!”
“轰!”
…………
与风声呼啸完全不同的声音响起之时。
两千五百劲骑眼睛中涌动着凶厉的光芒,握紧手中的厉箭。
王蔺如深呼一口气,身躯越发的低下,扭着头看向远方。
那里,雪气上涌。
破开一切。
旗帜扬起。
狼头纹身。
不断的接近。
不断的接近。
万人骑兵。
三万还是四万,王蔺如琢磨不定,这一条长长的河谷,最多可以埋葬一万多人,这便是最好的机会,破阵子握住,身旁白色气息流转,一条又一条丝线流转。
河谷的南方来了几只单骑,接应葛汗骑兵。
粗糙的面容,手执大刀。
这便是葛汗狼骑。
靠近河谷之后,他们渐渐停了下来,三人一组,骑着劲马鱼贯而入,负责接应的狼骑在河谷长而狭窄的石道内奔袭,不时停下,检查,身为骑兵,自然知道哪些地势的危险,哪些地势的优越,王蔺如差不多已经全部掩盖在厚重的雪下,但他还是没有下令,他在等,等待着蒋厉的消息。
五百里的石道。
清脆的马蹄声。
狼骑统帅完颜澈,没有进入,身为统帅,何时进,何时退,这才是上上之道,何况如此凶险的地势,他们这次只是趁机浸入北凛,虽说危险很小,但终究行兵需要小心谨慎,兵书之上的奇袭虽少,却也是实打实的存在。
狼骑还在不断的涌入石道,五百里的石道几乎都要贯穿,这一幕静默的气氛中,完颜澈微微抬头,看向了高耸的石壁,厚重的风雪覆盖,极美的画面却是掩盖住了一切,他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安的情绪在蔓延。
身为狼骑统帅,葛汗王的忠心之将。
他其实根本不同意这次的进攻。
狼骑虽强,人数却是只有来两万五千余人,但这一次的战争就像是磨盘,足以磨灭任何的军队,西漠的强大,南阳叛军,还有大夏骑兵,他不认为他们可以得到任何实质性的好处,可在葛汗王帐内,葛汗王近十年来完全听信于一人,狼骑也是由他而建立,所以,完颜澈的建议根本没有提出,就算提出,叶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四周轰鸣声响起。
完颜澈瞳孔皱缩,因为自高高的石壁之上,落下长条形的石块,笔直而又恰当的卡在了石道口上,完全挡住了去路,雪气涌上,铺天盖地。
“退!”
完颜澈抽出狼刀,狭窄而细长,刀背却是宽厚,他高声大喝,夹杂在风雪声与响石声之中,随着这一道声音响起,原先有些杂乱的军队安静了下来,整齐中迅速的后退,撤离开雪气翻涌的地方。
而在河谷的出口。
同样的情形,却是完全相同的模样。
狼骑们都抽出了狼刀,眼睛中透露着一种光芒,看向两侧的石壁,安静中肃穆气氛悄然蔓延,狼性,自然是冷静中的杀戮。
五百里。
一万余人,都被困在河谷之内。
风雪渐停。
呼吸声在整个河谷内蔓延。
高耸而又恰当的石块彻底的将出入口挡住,宽厚的石块。
仅仅在一息之后,
石壁两侧,爆射出无数的寒芒。
厉箭落下。
完颜澈听见其中的兵戈声,眉头皱起,狼刀遥指,怒气涌上脸庞,几乎是扯着嗓子吼出来,“给我破开!”
一道又一道的狼骑奔袭而来。
狼刀之上,有着劲风围绕。
嗤然一声,
长枪落下。
狠狠扎进一道狼骑身躯之内,而后插入地上,身躯炸裂,马匹分裂,血肉四溅,瞬间被风雪所掩盖,只留下一道长枪插在风雪里面,血迹在上面缓慢的游动,白银与血腥的色彩,形成莫大的视觉对比,一旁前进的狼骑突然僵住,一股无形的气势压在他们的身躯之上,令他们不得动弹一分。
沉寂的气氛。
完颜澈看见一道身影稳稳落下。
踏在厚重的雪层之上。
他扯开白布,露出自己的脸庞以及漫长的黑发。
厚重狼皮大衣,覆盖着一袭黑色的重甲,一抹大白袍迎风而起,他站起身子,眼神中带着冷漠与狂热,看着一万狼骑,“你们今日破不了!”
说话间,他的手拿住了破阵子。
狠狠一抽。
三刃枪头,闪烁着寒芒,流露着血滴,指向狼骑统帅完颜澈。
他的背后,雪气翻涌,白色的长炼悠转游动。
面前,无数黑色狼骑,杀意惊人。
…………
樊城之上,刘青拖曳着大戟,不知疲倦的挥动着长戟,四周是战场,四周是无数的西漠以及大夏将士,挥刀,挥枪,血迹四洒,吼叫声震荡。
樊城的城头已然是战场。
骑兵丢掉了骏马,完全是血肉的拼杀。
疲惫,再也没有疲惫。
这是求生的意志。
只有活下来才是一切。
浑郓恪站在樊城不远处,身躯之上染着血迹,就算是在强大的武道修行者,在如此庞大的磨灭盘之上也会受伤,也会陨落,他手臂之上中了一箭,倒刃箭,他不畏疼痛,狠狠的扯出,自然带出了血肉。
白虎虎视眈眈。
“大将军,让你们剩余的西漠军队撤下来吧!”
“就算拿下,你们也没有更多的兵力进攻京州!”
项薪悠然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浑郓恪眉头一皱,而后迅速的舒展。
“鸣金收兵!”
浑厚的声音落下。
在少寒黎不解眼神中,浑郓恪骑着白虎向后而去,整个战场之上都响彻着鸣金之声,科尔然带着不解的情绪随着西漠军队撤离,撤离中,不少西漠将士再次受伤。
刘青举起手臂。
四周将士放下了手中的弓箭与弩箭。
可是下一刻,他瞳孔皱缩,仿佛看见了世间最为罕见的事情。
那是一支骑兵。
鬼火。
骷髅。
楚字旗帜。
在西漠与大夏将士的注视之下,那支骷髅骑兵快速奔袭,转眼已到城下。
刘青狂喝。
“杀!”
墙头之上,无数将士同时吼出。
声势震天。
可他们是骷髅。
无畏无知,也无解。
骷髅骑兵借着原先的登城阶梯向上,见到人便是挥刀,快速而又狠厉,眼眶内的鬼火在风雪中摇曳,却是越发的诡异。
每一道落在他们身上的伤势已经完全不能影响他们。
战场上什么任最可怕?
每一个活下来的老兵可以告诉你。
不怕死的人最可怕。
他们连生死都不畏惧,还会怕什么呢?
那种人在战场上就是恶魔,就是梦魇。
如今的骷髅兵便是这样的存在。
杀不死的存在。
如何可以战胜呢?
刘青手中长戟连续的刺出,一下又一下划在骷髅之上,将骷髅兵一个又一个挑出城头,眉头却是越发的紧促,他一声令喝,“全军撤退!”
“奔赴野城!”
“放弃樊城!”
最后四字仿佛是撕扯出来的。
战败之耻。
他纵身一跃,稳稳落在樊城内部街道之上的骏马。
“撤!”
狂喝与急喝。
迫切与急切。
大楚破樊城。
就在今日。
无数的狼军撤离樊城,在风雪中快速奔袭向着野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