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刃弈!”
上官断流站在峨山一旁的密林间,阴影遮住了他的身躯,几乎完全掩盖在了茂密的树叶中,穿着最为寻常的粗布,背后一方巨阙,紧紧绑在背上,用粗布将巨阙全部包裹了起来。
与不归人的谈话。
他心中确实有几个疑问。
关于剑窟失窃,江湖上一点消息也没有,就算是听风阁连他作为剑窟行走外出也没有得知,那么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而后关于顾刃弈这位儒家大先生,他也算耳闻。
作为最近十几年新晋大先生的他,可以说在世间流转的学说不算少,留下的书籍也不少,敬仰他的人也存在,可似乎儒家对于他没有太多的好感,只因为顾刃弈是将道家无为作为自己的人生准则,所以很自然,就算是因为顾刃弈在文学上的作为已经将顾刃弈放在了儒家文庙上的存在,但那些儒家大先生对待顾刃弈还是摒弃的态度。
说到底顾刃弈没有什么作用。
那为何要杀他?
可为了那三十八把名剑,他还是要做。
顾刃弈没有一点武道修为,自然是平常无比,可现在峨山即将要发生一场杀戮,在这里要杀了这位大先生有些不容易,因为罗门是大夏所属,而大夏对于这些儒家大先生格外尊重,何况罗门门主罗恪与顾刃弈相交数十年,此时估计早就已经在罗门之中了。
上官断流长叹一声。
只有等着有人动手之时,趁乱出手。
峨山山顶。
罗门正厅大堂。
罗恪与顾刃弈两人,坐在正堂两侧。
“南阳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每一座城池的官吏都投靠了大楚,而且近些日子大楚已经灭掉了好一些反对他们的江湖势力,十方盟便是他们江湖上的代表,可以说就在这就十方盟便要对我们罗门出手了,整个中神道现在就只剩下我罗门一家了,其余三道估计也差不多,剩下的反对势力寥寥无几。”
罗恪述说着近些日子来南阳的变故。
顾刃弈安静的听着,一直到罗恪说完也没有打断他,皱眉,代表了他此时的为难,良久后他突然说道,“我从南燧道而来,一路上听了不少关于十方盟的消息,基本上三道十城,属于南阳的本地江湖势力都在其中,无数的人力物力,消灭反对他们的势力其实很简单。可现在没有陛下的旨意,不动有那些人,罗门被消灭,最多只是时间问题。”
“峨山靠近洛阳,洛阳城内,估计十方盟的人已经聚齐了,你传信给京城了吗?”
顾刃弈看着罗恪突然问道。
罗恪点头。
顾刃弈这才放下心来。
看着天边逐渐升起的阳光,温度不断的升高,心中却有点寂寥,“罗门这些年来为军方提供了不少的人才,也为军方解决了不少麻烦,裴竹石若是这样放弃你们,他在兵部还怎么立足呢?看上这个位置的人不在少数,所以,你放心,若是陛下没有旨意传达……”
他看向罗恪。
这位为大半生都在为大夏所做事的老人。
眼神中复杂的情绪只有他自己知道。
罗恪看着顾刃弈,眼神与罗恪似乎完全相同,因为他们都知道坐在皇位的那个人到底是怎样的人,他到底是怎样坐在那个位置的人。
所以,罗恪沉着声音说道。
“到了那一步,还能如何?”
“也许我不那样做,可这个罗门不是我一个人的。”
两位老人在光暗间默然无声。
…………
崔子陵站在峨山半山腰。
主要不是站着。
而是看着西关练剑站着。
手臂夹着举着一把伞,端着一碗水。
站在没有太阳照射的地方,安安静静的看着西关舞剑的身影。
西关双手握着相思与勿忘。
一剑又舞着一剑。
剑修。
什么最难?
双手最难。
因为擅长的只有一面。
右手与左手总会有差别,同样的剑式在不同的手上使用也会有不同的感觉,而且西关还没有正式的接受过剑道的学习,她现在也只有一剑又一剑的挥舞,以此来锻炼自己对于剑的敏感。
这是最为简单的道理。
熟悉到了一定的程度,你便在这一道上站到了顶峰,现在的西关就是这样,就算开启了剑骨相,她在剑道上还只是一个孩童而已,哪怕她现在就是一个孩童,像前几次动用剑气的杀戮就像是一种本能,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最为常见,对于这种情况,顾刃弈知道,也与她说过,可顾刃弈也只是一个儒家大先生而已。
书上的道理。
书上的剑修。
在顾刃弈口中说出就是现在这般。
练剑。
不断练剑。
就可以了。
若是真正的剑道大师知道,不免想要骂上几声,这般练剑,就是傻子,没有正确的引导练剑,胡乱舞一通那就是浪费时间。
可剑骨相不是一般人可以拥有的。
西关的每一次舞剑都势大身轻,每一剑浑圆天成,迸发起一点剑意,就像是春天的嫩芽,点点缀缀。
看着西关歇息下来。
崔子陵连忙小跑了过来,先将水递给了西关,在接过凉水后,他又连忙将黑伞打开,遮住已经升到正中央的阳光,脸上只有一种情绪,那就是关心,西关开始没有瞧崔子陵,在喝过一口凉水后,斜眼看见撑开的伞,随即便看向崔子陵脸上的谄媚,在她看来那就是谄媚,于是她原本还想感谢的话语一下子就吞了进去,带着嫌弃的眼神,用手臂碰了碰崔子陵,示意他将黑伞收起来。
“太阳大,太阳大……”
崔子陵连忙解释道。
西关一眼斜视。
他连忙收了黑伞,“先吃饭吧!”
“师父估计也在等我们了!”
在崔子陵的催促以及推动她身躯的行为之下,他们还是走向了山峰的罗门属地。
一路上西关的问题不断。
不过全是关于崔子陵,在崔子陵看来这就是关心,于是一路上他都是挂着微笑回答,兴致高昂。
“你跟在你师父几年了?”
“好像自我记事就跟在了吧!”
“你没有回过家吗?姑苏崔氏三公子啊!”
“师父没有叫我回去,我回去干什么!”
“崔子陵,你跟在你师父身边这么多年,你学了些什么?”
“嗯……嗯……好像就学会了说话。”
“那你说我练剑没有师父不会成功,你自己有师父还不是一样。”
于是在西关这一声落下后。
崔子陵闭上了嘴。
…………
随着正午的阳光洒下。
温度的升高。
自洛阳城中不断有人走出。
或粗布,或精致长衫……
或提剑,或提枪,或握刀……
有年轻人,有中年人,有老者,还有女子……
他们断断续续,向着峨山而去。
带着平静的脸庞,与心中开始激荡的杀意。
十方盟来了。
没有遮掩。
正大光明。
正午当杀人。
正午好杀人。
十方盟中神道道主吴邕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在这些毫无阵型的人群之中,瞧着这些认脸上毫不在意的表情,听着他们说着的一些毫无关系的事件,他只是抬头看向天穹上的烈阳,阳光宛若水流一般填满他脸上的沟壑,他笑骂一声,“这他娘的阳光真烈!”
周围人听见,只是笑一声,不作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