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雪从了蓝羽的蓝姓,纵然是灵族的规矩甚严,当女巫开了天眼,找到了生平第一个需要守护的人,巫族所有的人都会给予祝福。
哪怕那个被守护的孩子,实是天煞妖子,不被承认的存在。
当时的蓝羽不过三岁,何其幼小的孩子。当她决定守护蓝若雪后,蓝母当即划清了与她的界限。没有母亲保护的女巫,在那种情况下,极易夭折。
可是就是凭借着守护的力量,蓝羽带着若雪,竟在创世女神的祝福中,安然活了下来。
蓝若雪身体自小就不好,她访遍巫族所有名医,却没有一人能治他的命。他苍白的脸上永远是干净明亮的笑容,黑眸如小兽般湿漉漉的,她的心不由的柔软。
只要有钱,那么她就可以带他找最好的名医,治好他的病。可是她是那么穷,连自己和他都几乎要养不活了,哪凑的了治病的钱。
若雪的病就那么一直一直的拖……
然而明明那么贫穷的两人,但只要在一起,却能忘记一切的烦恼。
蓝羽性子暴躁,又粗鲁的紧,平日里粗心大意,简直不像个女孩。与她相反,若雪却是个心思细腻的孩子,更多的时候,倒像是若雪在照顾姐姐。
她打架,他为她赔不是,为她善后。
她射了人家的送信的猫头鹰炖汤喝,他在黑森林里足足等了三天三夜,捉来猫头鹰还给人家。
她扭伤了腿,他为她爬巫族无人逾越的落雪山,采药敷伤。
他们相依为命,小小的若雪早熟的令人心痛。可一见着蓝羽,笑容却灿烂的比月光还要皎洁。可是他的病毕竟拖不得,一年更比一年重。
第十二个年头,过了冬,他越来越畏寒,小蓝羽那天一回家,就看见他昏倒在地,旁边比红梅还红的是他的血。小丫头一下慌了,手中的野菜落满一地,眼泪不住地掉了下来。他仿佛感觉到她的伤心,竟睁开眼,虚弱地朝她微笑。
“姐,不要哭呵……我的姐姐,是这世上最漂亮的女孩……哭花了脸就不漂亮了呵,怎么嫁给王子呢……”
“我不要嫁给王子,我只要若雪,若雪不要离开我!呜……”她哭着摇头,鼻涕眼泪都抹在了他身上,他吃力地伸手,抹干她的泪。
那还是在蓝羽十岁的时候,当时一句玩笑——
破落的小屋子,北风凛冽。
热腾腾的锅里,煮着浓绿色的野菜汤。两人端着碗,喝着野菜汤,小丫头一脸郁闷地吐着舌头开始抱怨:“好难喝啊,我想喝肉汤!天天喝野菜汤,连我都快要变成野菜了!”
若雪端着碗,但笑不语,八岁的他气质从容而优雅,竟不似个普通孩子。
小蓝羽突发奇想:“如果嫁给王子,是不是天天就可以喝肉汤呢?”
清秀如莲花的男孩皱了皱眉,伸手晃了晃锅里的长勺,一言不发。小蓝羽捏了捏他粉嫩的小脸,一本正经道:“如果嫁给灵界的王子,我的若雪,就再也不用受苦。”
若雪抬眸,那双乌灵的眼,幽深如夜,他一口喝尽碗中的汤,半晌不发一言,任凭小蓝羽说了些什么,一概不答。
那天晚上,蓝羽睡的迷糊中,忽觉一双小手从身后把自己拥住,是若雪。她的后襟渐渐被泪浸湿,若雪在她身后低声,似赌气,更似允诺。
“阿羽不要嫁给别人,不要……终有一日,我会站在你身前,比王子更尊贵,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我……不要当你的弟弟……”
她迷迷糊糊,只觉在做梦,模糊记得若雪不希望她嫁人。
可是如今,若雪却说她哭花了脸,没有王子会要她了。不知怎的,她心里忽然有种极不好的预感,忍不住撇嘴哇哇大哭,像个孩子。
“你这样哭,让我……怎么放得下心呢……”他气若游丝,眼底浓浓的不舍。
“呜……若雪不要离开我……不要!”
“姐,离开我会不会过的更好……”
她拼命摇头,泪汹涌滑落。
小蓝羽背着他翻越了无数个雪山、寻访巫医,可她终究无法挽回他的性命。
生死有命,她从没有一时那么痛恨这句话。
钱财身外物,见鬼的身外物,如果她有钱,就会给他最好的治疗,最好的补养,他就不会离开她了。
从此以后,她特别怕死,也特别贪财。
* * *
“哭了?有那么痛吗,你哭得那么伤心?”
哭?哭了?
蓝羽从睡梦中醒来,一清醒,就听着个嘲讽的声音冷冷扬起。她下意识抹了把脸,旋即一愣,好半天才一句暴吼。
“说什么胡话,哪里有眼泪!”
可话一出口,扯动伤口立刻一阵杀猪式的惨叫,“好,好痛!”
清晨,木屋如封尘千年的宝剑般神秘而锋利,阳光拂过雪纱帘,似带着昨夜的雾气,空气中蒙上层薄薄的浅沙,层层叠叠地扬起。
啪!一块膏药重重拍在她的肩上。
哇地一声哀号,蓝羽咝咝抽着冷气,痛得眼泪汪汪。
“你昏睡了三天三夜,眼泪早干了!”少年手脚利落的为她贴上药,他唇角带笑,眸中却未染上分毫的笑意。
“我,我怎么会受伤?”
发生什么事了?记忆仿佛出现一个空层,她浑身上下散架般的痛,该不会是凤灵殿下打的吧!小妮子抬起眼,郁闷地瞅着为她贴伤口的俊秀少年。
后者一声冷笑,声音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
“蓝羽啊蓝羽,你装什么傻,魔法学院呆了那么久,我真怀疑你一天除了混吃就在等死?冰袭逆斩不算是什么大规模攻击吧,三根肋骨断裂,脊椎部分粉碎,若不是我赶到及时,你这辈子就算瘫了,你知不知道?”
“没有!”
她咬牙切齿的反驳:“才没有呢,在魔法学院,我一天混吃就够了,哪里会等死!你这是侮辱我的智商!”
凤灵一愣,脸色旋即黑了下来,手下的动作也重了起来。
“痛,痛!”
他一使力,蓝羽又发出杀猪似的惨叫。
“痛?我以为你神经粗到完全麻木。”
“我怎么会断裂三根肋骨啊?还,还部分脊椎粉碎了?”只是想一想,就忍不住一个又一个的寒颤。回味再三,她终于切中要点。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怎么就什么也记不起来?
谁啊,出手这么狠,女巫命就不是命了吗?
凤灵冷笑:“派你监视玄微,方法多的是。你倒好,半点变通都不会。在巫族,花草树木、鱼虫鸟兽皆是眼睛,谁让你一天到晚跟着他了!”
监视,监视玄微?
蓝羽稍愣片刻,记忆一点一点地回到脑海。那天的小树林,冰袭逆斩,最狠劲的杀招,半点水也不漏,是怒极痛极的玄微,拿她开涮。
她低头看看自己,白色的绷带困在身上,大部分皮肉伤都好了。
不肖想,一定是凤灵殿下的治疗术!
可是,可是他治疗就治疗,下手那么重干什么。见蓝羽不答,凤灵手上的动作越发大了起来,阴沉的面色看来真唬人!
“话……话不是这么说的。”蓝羽大口吸着冷气,“你也知道,干我们这一行风险是很大的……长老既然下了命令,当然要亲力亲为才行啊!哎呦!你轻点会死啊?”拜托,再怎么说,她也是一大伤号!
蓝羽斜眼偷偷瞅着凤灵,心下越来越奇怪——
她伤她的,他生劳什子气啊!
不过话说回来,凤灵殿下出现的太是时候了,要不自己这条小命可不就是废了!感谢创世女神的垂青啊!哦呵呵呵~
现在的凤灵,和他以前在她印象中形象大相径庭。他不会对着她温柔缠绵地呢喃低语,自然少了分诡秘阴柔的难辩虚实。老话说的好,得了便宜就卖乖,真是半点没错。没尊没卑的对话让她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她,会不会太过分?
小妮子偷偷再瞅一眼他俊美的侧面,有些迟疑:“凤灵……呃,殿下!你……”
说实话,蓝羽很想问他是不是遇见财政赤字了,她可没钱帮他度过危机,对她献殷情是没用的!
想了想,她还是没好意思问出来。
人家至少也是把她从鬼门关救回来的救命恩人,知恩不报不是她蓝羽的行事风格。可她真的很穷啊!哭丧着脸,她心情忽然变得很糟糕。
“这几天不要沾水,免得伤口发炎。”凤灵冷冷叮嘱,手上的动作却片刻不停,凤灵撩开她的裙子,被蓝羽蓦地一个机灵,按下他的动作:“你干嘛?”
疾声,满脸通红。
“你说我干什么,处理伤口。”
他不耐,几近怒吼出声。
忽然,他发现蓝羽的异状,沉默一下,了然暧昧的笑从他嘴角挽起,凤灵冷笑道:“你全身上下,我都看遍了,还遮什么?”
她一愣,彻底茫然了。
这,这算不算冷笑话?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她几乎都要哭了出来。
凤灵魔魅的眸子在看着她时浓了浓,蓦地,他的唇压了下来,一股幽淡的芬芳扑鼻而来,带着他灼热的呼吸。
头脑一空,蓝羽吓得全身机能彻底罢工。
他灼热的呼吸暧昧地扑在她的唇齿间,嫣润的薄唇刷过她的唇角,一股凛冽如雪山的气息纠缠着蓝羽全部的思绪,再反应时,唇齿交缠的感觉是那么的清晰。
凤灵眯着狭眸,细细从她的额头一路啄吻而下,流连在她的唇角,他金色长发从耳畔流泻而下,与她的发纠缠在一起——凤灵笑容满足而慵懒、如一只偷腥成功的猫。
他抿唇,伸舌舔净唇间的气息,低声喃喃:“果然……和想象中一样甜。”
蓝羽愣愣看着眼前这张年轻俊秀的面容,忽然间一泼冰水迎头浇下——
他,他吻了她!
她猛一把推开拥住自己的绝美少年,浑身血液蓦地冷凝,面颊却烫得仿若火烧,不知怎的,她的心跳得好剧烈。
深沉的惧意涌上心头,让她顾不得自己浑身伤痕,慌不择路地夺门而逃。
身后,传来凤灵低哑的笑声:“亲爱的蓝羽女巫,现在再逃,已经迟了。”声音轻轻的,仿若是晨风吹拂过带露的荷花,染上了醉人的晕红。
这样的凤灵,浑身散发出强烈的侵略性和占有欲,一如她心里惧着的他。
她不敢问凤灵为什么要吻她,只觉浑身发冷。
凤灵,对她绝非表面看来的缠绵温情!
看着落荒而逃的她,凤灵心情忽然大好。
说不出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渐渐注意到这么个胆小又贪财的女巫。明明是自己最讨厌的一类人,但是靠近她就会觉得冰冷的心渐渐温暖。
这种温暖,是他在其他人身上感受不到的。于是他忍不住靠近她,捉弄她,看见她烦恼的模样,又忍不住好笑。
灵界的少女大多倾慕他凤灵王子,可蓝羽却不。
那么迷糊个丫头,总是跌跌撞撞地闯入他的生命。她比他大两岁,就常常以姐姐自居了。他要有这样个姐姐,还不得哭死啊。
想起她被他索吻时,脸上茫然的表情,他唇角禁不住的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