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林四娘这一倾述,诸葛长风算是大概明白了方才为何林四娘会对自己做出那种举动。
青楼女子虽是已无名节可言,但也绝不会啥也不图的作践自己到这种份上,何况他现在已不再是蓝盐商行的富贵公子,孑然一身的他原来是人家一个代替品而已,诸葛长风不仅嘴角一咧,半分窃喜的同时也半分自嘲。
“你无故发笑,是在嘲笑我吗?”几大杯浓茶下肚,林四娘的酒意渐轻,她指了指对面坐着的诸葛长风,嘟囔道。
此刻的诸葛长风较前轻松多许,得知自己只是一个代替品的同时,心里的包袱也就卸了下来“林妈妈莫生气,小生只是随意一个动作,并无他意……”。
诸葛长风话说一半便被林四娘打断“停——什么林妈妈,叫得如此生份,唤我一声四娘我也应得高兴”林四娘将手伸出,在诸葛长风面前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
林四娘这样一说,诸葛长风倒觉得为难,他觉得自己毕竟和她之间并没有熟到那种份上,何况,祖宗留下的理法是无论如何也要遵循的,眼前的女人约长他十余岁,一句四娘如何叫得出口。
眼见诸葛长风磨磨唧唧半天也没闷出半个字来,林四娘这下急了眼“怎地,叫不出口么?是我不配还是你不愿意?”。
正如她所说,诸葛长风是极为不悦,但是一想到她对整个事情的重要性,他又不得不压抑着,勉为其难的唤了声“四、四娘……”。
尽管诸葛长风是不情不愿,可一句“四娘”,叫得林四娘是热血沸腾,她整个人顿时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得连拍了好几掌。
“就知道你是个好人,同我家死鬼一般的好人,初见你便料到了,果不其然!”林四娘自顾着旁边合掌而喜,那动作、那神情宛如少女一般兴奋难扼。
经过大半晚的折腾,诸葛长风这才算踏实下来,他倒了杯茶,劫后余生般的欣然一笑。
盯着诸葛长风发愣的林四娘,突然想到什么,脸色沉了下来,她轻轻起身,迟疑了片刻,道“……初识你的情形我依旧历历在目,在大堂见着你的第一眼,就在想,怎么会有这样一个高贵又谦逊的公子寻我,再细看,可不得了,那眉、那眼、那神态——和我家那死鬼简直如出一辙,这时起我就已经关注到你……再后来,你为了你口中的义妹,向我打听玄天门和灵虚道人的下落,尽管我多方刁难,甚至把红耳鼠拿了出来,你都不曾害怕……”
林四娘背对着诸葛长风站在烛火旁,谈起往事,林四娘犹如苦情少女,细数着过往的情伤。
“……豢养红耳鼠,得用活物的鲜血,平日里,我都常以鸡鸭等家禽取活血喂之,偶尔遇见几个不知死活薄情寡义的,我也会毫不留情将它们拿来祭献……他们中没有一个不害怕不求救的,不是大呼小叫便是下跪叫爹求娘……”
林四娘这才刚提到红耳鼠三字,诸葛长风瞳目立即变得滚圆,眼神奇亮无比,口中的茶水依旧还含在嘴里,他甚至来不及吞咽,刚平稳的情绪就因“红耳鼠”这三个字的牵引,又变得激动起来。
他不敢作声,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发出一点怪异声响,林四娘便会吞回想说之话。
“起初,我并非蓄意加害于你,只想知道,你是否口心如一,不曾想未等我阻拦,你竟这般从容把手伸了进去……尽管我告知你只有七日可活,你却只是面色稍纵,并没有因此张扬舞爪,哭天抢地……你和他竟这样像,即便是被红耳鼠这等畜生咬伤,也都是淡然模样……”
林四娘睹物思情,身后之人无论外形还是性情,颇有其亡夫之风,事隔一季有余,再次遇见,她便一眼认出他来。
“你们——不是不怕死,是觉得值得才这样心甘情愿吧?!”林四娘转过身来,怔怔看着诸葛长风,这一视,吓得诸葛长风口含的茶水“咕”的一声滑进喉咙。
见到诸葛长风狼狈的一面,女人不禁掩嘴而笑,诸葛长风顾不得其他,一阵厉害的呛咳差点没让他喘过气来。
女人收住笑颜,捏起一团袖子便朝诸葛长风靠近。
诸葛长风几乎来不及反应,她以袖当绢便靠拢上来。她那带着淡淡香气的鼻息散在他的唇边,就像在他唇上抓痒一般,她身上散发的茉莉花香更像迷药一样,掺在空气中,通过呼吸进入他的身体。
一向恪守男女有别的诸葛长风,对这样的暧昧虽是陌生却也反抗,他一经反应过来,便要别过头去。
熟料,林四娘早有所料,硬是两手将他脸捧得紧紧的“我只是要给你擦擦而已——”。
不知为何,通过方才林四娘的倾诉,他对她不再那样深刻的反感,反倒觉得她有些许可怜,此时此刻,她双手捧着他的脸庞,他深信她不会有何恶意,也就由她摆弄着。
正如林四娘应承那般,她拭净诸葛长风嘴角洒出的水渍,便正了身体走开了。
“……我乏了,先去睡一会,只好委屈你再坐几个时辰”林四娘道完,便头也不回的走到床旁,放下了床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