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诺眉头微微一蹙，似乎十分不解我今日的态度，道：“你怎么了？”
我道：“般虞与你自幼相识，他灵力弱，常常受人欺负，你虽是他的朋友，却素来对他没什么好脸色，我记得，有一次他被青木晚丢到了蛇窝里，你就在边上，却并没有出手救他……”
青木晚素来顽皮，小时候般虞和嘉诺两人初来乍到，她没少折腾他们两个，只是嘉诺脾气硬，修为也不浅，青木晚折腾不过，就只好把精力放到般虞身上，而般虞又是个胆小的，每次都被吓得嗷嗷叫，青木晚玩得甚开心，隔不久就要吓唬般虞一次，好在还懂分寸，每次都不过是吓唬吓唬人罢了，并不曾真的伤到人。
嘉诺一言不发的看着我说话，眼神波澜不惊的，似乎我说的事情与他毫无关系。
我看了他一眼，道：“哦，我说错了。不是你没有出手救他，而是他，没有开口向你求救。对吧？”
嘉诺的神情明显动了动，我知道，我说对了。
“嘉诺，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向你求救吗？”我继续问道，嘉诺眼眸微垂，显然，他是知道的。
我继续道：“因为，他觉得你不喜欢他，觉得你瞧不起他。所以从小到大，他就算遇到再麻烦的事情，他都不和你说，因为他知道，就算和你说了，也只会换来你的鄙夷，你的厌恶。”
嘉诺的手指紧了紧，默了良久，道：“他这么想。”
我接话道：“是，他这么想。”
嘉诺没再说话，只是微不可查摇了摇头。
我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道：“可你又要他如何不这么想呢？他唯一求你的那一次，你是怎么对他的？”
声音落地，嘉诺的脸色瞬息万变，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我。
我知道，他想起的是我死后，般虞来找他借集魂伞的那一日。
听青叶说，我丧命于天宫之时，般虞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等他好容易清醒过来，得知我的死讯，他拖着病体入了妖界，在我棺材旁待了一整夜，第二日一早便去了嘉诺处，只因嘉诺受天帝之托守护的神族宝物集魂伞，
“他那日是怎么说的？他说，请你借集魂伞给他用几日，用完后一定完好归还，对吧？……你又是如何回答他的？你说，他身份低微，没有资格碰神族宝物，不肯借给他用，对吧？”
“其实你知道，他借集魂伞，是为了救我，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又怎敢让我活过来？”
嘉诺听到此处，抬眼看向我：“你……你想起来了？”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你说的不错，我的确已经恢复了记忆，可其实从前我也并不知道，那个冒充般虞，偷取我妖族士兵阵法之人，就是你。”
“你从前……不知道？！”嘉诺看上去十分惊讶，他是知道般虞去取水镜的，也知道最后水镜到了我的手上，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认为，我已从水镜中得知，那个变幻成般虞模样的人就是他，可是，他不懂般虞，或许，我也不够懂。
我平静道：“般虞给我的那面水镜显示，那个冒充他的人，是个神族天兵，面容陌生，我并不识得。你说，奇不奇怪？”
其实一点也不奇怪，水镜是真，但水镜是般虞求来的，他改动不了细节，施法变幻一两个人的面容这种事却还是可以办到的，就算是那时，我也被他的法术给蒙蔽了。
嘉诺显然也领会到其中深意，脸色变了又变，嘴里喃喃道：“他……他没让你知道……”
我点点头：“是。”
得到我的肯定，嘉诺脸色骤然变得煞白，下唇微微颤动：“他……”
我冷笑一声：“嘉诺，我们几人自小就相识，在妖界中时，也是相交甚密的好友，你性情从来不好揣摩，我们素来不懂你的心思，但我却一直觉得，你只是性情冷硬些，内里必定是把我们当好朋友的。
后来，你飞升成仙，又得南斗星君赏识，我常常听闻你在天界四处结交权贵，办事极其认真，连天帝都夸赞。可就算是那时……我也把你看作我们妖族中人，甚至并未对你有所防备，虽嘴上说你没趣，可每次上天宫，都备着双份的礼物……
呵……说来也是可笑，我甚至仍将进入九罡怨池结界的口诀告诉你……我想，这真是我做的最错的决定。”
嘉诺看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是，他当然说不出来。
我喝了一口茶，尽量平静质问道：“嘉诺，你可知，溧水河一战是爹爹亲自挂帅？你可知，白风和青木晚，也是要参与那场战役的？”
嘉诺知道自己已经无话可辨，沉默了良久，低声道：“……知道。”
“知道？！”我怒上心头，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指着他的鼻梁：“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骗取阵法，助神族布下修罗阵？！”
嘉诺被我突然一指，身体明显一滞，眼神明显有所闪躲，嘴巴里吐出一个字：“我……”
“当年爹爹将你接回来，衣食照料处处考虑细致，甚至连我这个亲女儿都比不上你分毫，白风待你如亲兄弟，青木晚虽然顽皮爱闹，却依然打心底里将你视作自己人，有何事情咱们五人向来一同商量，对你不曾有过半点防备……嘉诺，你骗取阵法之时可曾想过，他们会因此死在战场？！你可曾有半分将他们的生死放在心上？！”
然而嘉诺一个“我”字出口后，就再也没有下文，我心里已认清他的面目，对他再也没有什么期待，收回手指冷笑道：“你。你嘉诺神君，当然没把我们这群妖放在心上，我还有什么好问的呢……”
嘉诺滞在原地看着我又笑又怒，脸色苍白一言不发，难得如此弱势。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也只有般虞还傻罢了……只有他，还觉得我们是朋友，特特改了水镜中你的面孔，想着帮你蒙混过去，有何误会届时他再找你问个清楚……只是他实在想不到，这个误会还没有问清楚，我就死了。”
“他以为你会念着情谊，愿意救我，所以立刻就跑去找你借集魂伞。那时的你，当然知道般虞借集魂伞的目的是什么，只是你既已选择做小人，将我们给出卖了，自然是不再念任何旧情……又怎会救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