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少有的不会泯灭的东西是希望,但别忘了,与它伴生的是让人毁灭的绝望。
大当家等人此时正在面临着无与伦比的绝望。他倒在地上,脸上溅着大片鲜血,四处都是残肢断臂,仰头,目光有些涣散的望着这个俯视着他的男人。
前一刻,他还大胆的妄想着,杀了这个男人,然后霸占他们的车。如今,事实告诉了他他的想法有多可笑。
周围,有的人头颅炸裂,面目全非,有的人尸首分离,在死前的一瞬间面目仍旧狰狞,尸身还下意识的向前奔跑。现在,都倒在一旁了,还温热流动的血喷溅着,流了一地,润湿染红了黑色的泥土。
大当家愣愣的蠕动着嘴,两股战战,哆嗦着,求饶,“英……英雄,猛士,大侠,是我狗眼不识泰山,求求你放了我吧!山上的大洋和珠宝都给你,只有我知道在哪里!”
大当家坐了起来,跪趴着,祈求饶命。
孙乐江眼里闪过一丝嗜血,额头隐隐青筋暴起,眸光闪烁森冷的惊人。
“你不配活着。”
手起将刀落,原本匍匐在地上的大当家突然目光狠戾了起来,朝着孙乐江扑了过去。手里不知从何处亮出一把尖利的短匕首,扑上前,目标直指孙乐江的咽喉。
大当家的眼里散发着浓浓的怨恨,不甘,就这样扑过去。
一切似乎就发生在一瞬间,但看在孙乐江的眼里,大当家的动作慢的跟乌龟一样。刀,下一秒就将将眼前的人的脑袋砍掉。
一道声音,却让他改变了主意。
“放了他。”一道清冷淡漠的声音从轿子里传来。
声音很轻,没多少情绪夹杂在里面,也让人听不出它主人的任何情绪。但孙乐江听得清清楚楚,且未曾犹豫过一秒,就选择听她的话。
于是不过一瞬间的事,孙乐江既收回了刀,转而一脚将大当家的踹了七八米远。
大当家向后倒去,“碰”的一声,后背撞上了一颗树,嘴里猛地喷出几大口血腥沫子。而后,再次趴倒在地,人几乎奄奄一息。
“恩人。”
孙乐江面目冰冷,声音却与他的神色截然相反,透着丝丝缕缕的温和。
一帘之隔的轿子内,莫舒眉目冷淡,唇角微微弯起,一旁,坐着的是小福子,此刻,她的面色惨白如斯,嘴唇微微颤抖着,瞳孔有些涣散,又有些疑惑。
莫舒淡淡的看着她,仿佛看世间无物一般。淡然,冰冷。
孙乐江的声音再次响起,“恩人?”
“山里晚上的野兽很多。”莫舒呷着温茶,浅笑安然。
但这一句话,小福子面色变得更加惨白了。
而孙乐江,却笑了。
孙乐江随即掏出一瓶药粉,青花雕饰的瓶子,朝着地上不省人事的男人走去。
这是一种吸引野兽的药粉,除了野兽外,也吸引毒虫。
风轻轻吹起,淡黄色的粉末纷纷扬扬的撒在大当家残破的身体上。罢,孙乐江收起药瓶,无一点沾染在他身上。
轿子内,满山血色映入小福子眼里,其惨烈程度,是她曾从未见过。平常屠山匪时,孙乐江向来顾及莫舒感受,许多血腥场面都是避着的。而先前这帮山匪的行径实在是惹恼了孙乐江,就稍稍无所顾忌了起来,就造成了这般人间惨剧。
浓烈的血腥味窜进小福子的鼻孔,刺激着她的嗅觉,让她的胃感觉一阵阵剧烈的抽搐。而对面的人似毫无所觉,她的心尖,不禁又有些泛凉的颤了颤。她颤抖着声音说,“主……主人,一定要这样么?”
莫舒的目光似乎永远那般淡薄无波的不变,“你若不喜,自可离去。”
“我的身边向来不留弱者。”莫舒的话很直白,没有因为小福子是个女孩子就留有余地。
她已经明确的告诉她了。
小福子咬了咬唇,垂下头,没有说话。
而0233越发的觉得,自家的宿主,越来越冷了。
就差冷的掉渣了。
不过好像也差不多了呢?对吧?
反正就一句话,它是越来越不敢招惹这个宿主了,不过,大猪蹄子要赶这个抢它宿主的小婊砸走,它还是该死的高兴的。
莫舒没抬头,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那个戒指上的红宝石,那似幽暗深远的血色瞳孔,要引人堕入地狱。她的眸光似乎也似这宝石般幽深,“小福子,这世上本无应得的东西。”
而其中很多东西,是要用血来交换的。
像每一段繁荣美好的时代,它们先前必是要经过血液的洗涤,才会更加纯净。
小福子再没说话,只是苍白着脸色,微微点了点头,其幅度几乎让人察觉不到。马车内,寂静无声。好一会儿,车帘被一只手掀起,随即一道带着淡淡血腥味的身影上来了。
是孙乐江。
哪怕是杀戮,他也记得莫舒不喜欢血腥味,所以尽量不让自己沾染。但,这般面积的杀人哪能不沾染血腥?于是不过一会儿,孙乐江就跑去就近的河粗略的洗了一下澡,现在身上还有一些些微的水汽。
“恩人。”他说。
莫舒瞥了一眼孙乐江,眼里透出一股子嫌弃,“以后别弄得到处都是熏气。”
孙乐江点点头,应了。
心里还有一点点委屈,被恩人嫌弃了,好桑心。
刚刚的问题解决了,那么接下来,车该怎么走?
这是个问题!
刚才在孙乐江被大当家扔炸弹的时候,本来在山下抓着扛车的人也都被炸死了。而余下的山匪,孙乐江则一个也没留活口,不,除了大当家。
孙乐江拍拍就胸口,笑得一脸憨憨,“恩人放心,交给我吧!”
于是,二话不说,就跳下了车,不一会儿,车内微微振动,小福子下意识的攥住了屁股下的椅子,微微惊恐,而莫舒稳如泰山,悠闲着。
车外,孙乐江白斩鸡似的身体身后挎着两米大刀,肩上扛着是他n倍的马车。半歪着头,车稳稳的落在他身上。
看着看着,莫名有种另类李逵的即视感?
如果有人看到,一定会震惊这一幕。怎么会有人有那么大的力气能轻松扛起一辆马车呢?昏睡着的大当家不算。
对面的黑夜沉沉的,孙乐江身后的寨子燃起熊熊烈火,火舌肆虐,似要吞噬整片天空。孙乐江笑了,清俊的脸上带着笑,似孩子般纯净。
他的目光微沉着,似黑夜中的幽潭,冰冷,幽深。这些日子以来,他的心,一直悸动着。
恐惧着某些东西的到来,唯恐拒绝不了,就离莫舒远了一步,再远一步,再靠近不了她。
所以,他所走的每一步,都似是在刀尖上舞蹈,烈火中弹唱。
但。
其实,能为恩人做一些事情的感觉,真的很好。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只要陪在恩人身边,不管做什么,那也很好。
可是,时间,你为什么就不能稍微停下来,将一切冰冻着,让痛苦停止,美好永存呢?
孙乐江,想着,又笑着。
“恩人,我走咯!”
他似欢快的高呼一声,继续朝黑夜不见星光的边陲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