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拨开了天边如洁白羽毛般的云层。
一条清澈的河流流经一座宁静祥和的村庄。
一名稚脸微红的小女孩走出房门，穿过阵阵鸟鸣的树林来到了河边。
许久后，收好已经洗净衣服的小女孩，右手擦去了额头上冒出的细密汗珠，转身走向家中。
······
初阳照射在一间有些陈旧的房屋上。
陈设简单的屋内，物品摆放整齐，收拾的一尘不染。
床前，一名花白头发的老人静坐床边，那双略显混浊的双眼仔细查看着床上的男子，那是一名毫无血色的少年。
进屋后的小女孩径直走进了里屋，端着熬好的药汤慢慢走了出来。
或许是怕洒了，小女孩放下药汤后，小嘴不停地吹着被烫红的双手。
“爷爷，他怎么样了？”
面露忧色的小女孩递过手中药碗，问道。
“现在还不好说。”
慢慢喂下药汤的老人微微叹息了声，皱起的眉如被拧紧的绳。
似有些不太满意老人回答的小女孩紧接着问道：“那他什么时候会醒呀？”
“这要处决于他自己，反正爷爷已经尽力了。”
起身走到院中的老人看着石台上已经晒干的药材，说道：“天气转凉了，等下记得把这些药给大家送去，嘱咐大家注意防寒。”
······
半个时辰后，走出家门的余离提着小心包好的药，奔走在了村间小路上。
路边传来了孩童们的嬉闹声，收起眼中艳羡的余离，看了看手中仍未送完的药，不禁加快了些脚步。
大人们看着那道屋前屋后奔走的熟悉身影，纷纷报以感激的笑容。
“余神医家的女娃可真懂事，不像咱家娃成天就知道胡闹。”
“可不是嘛？”
······
听到耳畔不时传来的夸赞声，稚脸平静的余离似对此早习以为常。
远处天边的云朵渐被夕阳染红，那些仍在村间小路上嬉闹的孩童似浑然不知天色已近黄昏。
伴着呵斥声，从屋子里走出的大人们拽着各自哭闹的孩子回家。
“不知爷爷什么时候回来？”
夜空中，一丝夹杂着凉意的晚风缓缓拂来，缩了缩娇小身子的余离喃喃自语着走进屋去。
······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三月之后。
炎热的阳光照进窗内，静静趴在床边的余离有些慵懒的托着粉腮，注视着床上的少年。
屋外，刚从山中采药回来的老人，神色颇显疲惫的放下了装着新鲜药材的编篓，径直走进了里屋。
一个时辰后，一股比以往更加浓郁的药香从里屋缓缓飘出。
揉了揉秀鼻的余离走到老人身旁，有些好奇的打量着摆放在桌上的半截灰绿相间的藤草。
“爷爷，这是什么？”
“这是知秋藤，能刺激服用者沉睡的意识，助其早日醒来。”
“真的？”
“当然是真的，为了找到它，爷爷可是花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老人抱起余离，抖了抖嘴边花白的胡须，慈爱说道：“等下药熬好了你便扶他喝下，爷爷保证他十日内定会醒来。”
“真的？”
······
缓慢时光变为了冗长的等待，昼夜交替变为了难耐的煎熬。
呆坐床边的余离，每天都会等待着少年真能如爷爷所说的那般，早点醒来。
第一天很快便过去了。
第二天一如往常。
第三天日落时分，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的少年，紧接着便没有了动静。
第四天，面色愈加红润的少年隐隐间有了苏醒的迹象。
第五天，注视着少年的余离有些心不在焉的数着指头，许久后，耐不住性子的她开始喃喃自语起来。
“大哥哥，你快醒醒呀！”
“大哥哥，你怎么还不醒呀，我还等着你对我这位救命恩人的感谢了。”
“大哥哥，你要是再不醒来，我就不理你了，哼！”
······
寂静的夜空中闪烁着点点星光。
不知何时，一道如轻纱般浮动的浮云遮去了月亮一角。
梦中那片诡异的红色悄然浮现。
“啊！”
蓦然间惊醒的少年惊魂甫定坐起，大口喘息。
屋内亮起的烛火吸引了余离的目光，老人端着烛台来到床前。
转过头的少年茫然看向了黑暗中有些刺眼的烛火。
“大哥哥真的醒了，爷爷说的果然没错。”
余离有些兴奋的抓紧了老人粗糙的手。
“我这是···在哪？”
“这里是河尽村，是爷爷将你从河边救起来的。”
“河边救···我是···谁？”
不停自语的少年用力揪着头发，不再看那随风跳动的烛火。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大哥哥，你别急，名字会慢慢记起来的。”
“小哥，你刚醒来，过激的情绪不利于你伤势的恢复。”
自语许久的少年眼中茫然渐渐淡去，问道：“我睡了多久？”
“已经整整三个月了。”
少年忽然沉默，恍然的眼神中似想到了什么，却又难以记起。
“余离，别打扰了小哥休息。”
“哦。”
嘟囔着小嘴的余离，有些不情愿的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慢慢关上了房门。
见少年情绪已经稳定下来，老人再次劝慰一番后将烛台放在了床边，起身回房。
房内，兴奋的无心睡眠的余离抬头看向了窗外的夜空，那里依旧只有闪烁着的点点星光。
······
余离的性子，自少年醒后也变得开朗了许多，虽然明知有些问题对方无法回答，但她还是会忍不住的一遍又一遍发问。
而每当老人打断时，伴鬼脸表示抗议的她这才会慢慢走开。
少年每晚都会重复着做同一个梦，梦中依旧是那片诡异的红色，而每当梦醒，梦中的一切却又难以记起。
时间流逝，少年渐渐接受了自己已经失忆的事实。
在失忆期间的某天，突然心血来潮的余离给少年取了个新名字。
对此，少年只能无奈接受，不然又会不得安生。
“既然你的第二次生命是我和爷爷给的，既然你是死而复生，既然我姓余你也必须姓余，嗯···不如就叫你余生吧！怎么样？名字还不错吧！那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哥哥，以后你也要叫爷爷，以后别人要是欺负我，你必须得帮我···”
这些天来这些话，余离几乎每天都要说上好多遍，直到余生无言以对才肯善罢甘休。
“我再重申一遍，不是死而复生。”
“你的命是我与爷爷救的，我说是就是。”
余生无奈，只能沉默。
余离却笑得很开心，不停在地上胡乱比划的小手，写下了两个歪斜扭曲的大字。
似很得意自己取名的余离，微笑时还故意露出了两颗可爱的虎牙。
······
“失忆既成事实，那我便接受眼下的现实，余生，请多指教。”
慢慢接受了余生这个名字的少年，也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村民们也慢慢接受了这位外来者，尤其是当余生独自扛着他们从未见到过的野兽回来时，心中就对他更亲切了，夸赞之余，余生也成了村子里人们茶余饭后争相谈论的焦点。
老人家中存放的兽肉已堆成了小山状，因此，余离只能将更多的兽肉分发给大家。
一开始还有些推脱的村民，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看着余生扛着不一样的野兽回来时，便变得坦然收下，现在，村民们都已习以为常。
如今村子里有了新生幼兽的加入，孩子们闹腾的比以前更加厉害了。
然而祥和村庄的热闹还远不止如此。
老人家这些时日以来变得热闹非凡，村民们也都一直来回往返着。
“余生在家吗？”
嘴边始终挂念着这句话的来往之人，似乎只有在见到余生后才会真正安心。
半个月间来往之人依旧，而祖孙俩听得最多的还是那句话。
对此仍不死心的村民，甚至不知从哪里请来了一名教书先生来充当说客。
“古语云，有能者当娶三妻四妾。”
教书先生抚须点头说完后当即便有人出言附和。
“先生说的在理。”
“可不是嘛！”
······
声声议论入耳，有少女闻言埋下了娇羞的脸蛋，也有少女声若蚊蝇的反驳。
“余神医，还望您慎重考虑。”
虽然医术不凡的老人颇受村民拥戴，但眼前这般状况还是让他不禁感到有些头疼。
“只要余生喜欢，我不会反对。”
短暂平息过后议论声再起，少许后再次归于平静。
“这么说来神医你是答应啦？”
村民中有人迫不及待追问道。
“那得要看他自己的意思。”
彼此相视的村民渐渐平息了开怀的笑声，似乎此时的他们已经达成了某个共识一般。
“余神医，你可一定要代为转告，我家小女可是很心仪他！”
故意走在最后的妇人直到出门前还不忘回头叮嘱道。
······
立身河尽山顶岩石上的余生，叹息着目送村民们的离开。
不久后，他那迎着斜阳的面孔上忽然生出了几分凝重。
“来了。”
每当这个时候，失去对身体掌控的余生，便会胡乱攻击着眼前的一切。
许久后，看着眼前残留地面的野兽尸体，余生努力克制着体内充斥的莫名力量。
不绝于耳的颤声响彻林间某处。
许久后，醒来的余生仔细擦拭着残留身上的血迹。
“这股力量虽强，却也无法掌控。”
经过这些天的试验，余生已基本确定，自从自己醒来后腹中无故生出的莫名力量不会伤害自己。
······
屋外，躺靠在藤椅上的老人睁开了略显混浊的双眼。
“从明天起别再那样做。”
“如果村里有中意的女娃，你只管娶了便是，如果没有，就不要勉强自己。”
老人少许沉默后转言说道：“我知道你不会在此久留，也知道你终有恢复记忆的那天，但我希望你明白，以往种种，过去的便让它过去，活在当下才是你该有的生活。”
余生沉默的抬头看向了远处的天边，那里，躲在晚霞后的夕阳正努力释放出最后一丝余热。
······
晚风中散出的丝丝凉意，使得独上河尽山顶的余生清醒了许多。
刚才，梦中那熟悉的一幕又出现了，但与往日不同的是，此次醒来的余生能隐约间记起些那道似有若无的幽怨声。
“空···相···”
余生俯瞰着山下房内再次燃起的烛火，心中不禁生出了一股暖意。
漫漫长夜唯有无尽的黑暗做伴。
萦绕耳边的轻语早已消失，闭上双眼的余生却无心睡眠，因为他明白自己只是这里的一位过客，或许等不到记忆恢复的那一天自己便会离开，虽然不知那天会何时到来，但他却不希望那天早日到来。
······
轰！
远处突来的爆裂声打破了夜空的沉寂，也打断了余生的思绪。
山林间，一道踉跄身影缓慢向前走着。
余生看向了不远处的那名苍白脸上依然流露着与生俱来的媚意的女子。
踉跄向前的女子，红裙上滑落的鲜血染红了沿途的花草。
“你受了很重的伤。”
余生指了指女子嘴角仍在溢出的鲜血，说道：“再不治疗，你会死掉。”
见对方说话间向着自己缓缓走近，女子美眸中的寒芒不禁变得浓了几分。
但随着口中剧烈的咳嗽声消失，目露寒芒的女子缓缓向后倒去。
快步近前的余生连忙将女子扶住。
“你要做···什么？”
神色有些慌乱的女子虚弱挣扎着说道。
“别动。”
余生说道：“如果你不想死，就没理由拒绝。”
一抹突如其来的异红浮现在默然埋下头去的女子俏脸上。
······
院前青树上，余生听从着余离的指挥，缓缓向着枝干间栖息的青鸟接近。
“再往前一点。”
“动作轻一点。”
“就是现在。”
扑···
几根自青鸟羽翅上掉落的羽毛缓缓飘落。
“你怎么那么笨啦！”
“···”
咔擦！
突来的清脆响声使得面色一变的余生，快速向着另一根枝干跃去。
“好险！”
深呼了一口气的余生示意站在树下的余离不用担心。
“哥，它又回来了。”
手指着头顶上空的余离大声提醒道。
蜂拥而至的鸟群不断攻击着从树上跌落的人影。
一道及时涌现脚下的轻风救下了惊魂不定的余生。
“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
余生向着一旁的女子投去了感谢的眼神。
“大姐姐，谢谢你救了我哥。”
“大姐姐，你的伤好些了吗？”
“嗯。”
“大姐姐长得真好看。”
微红着脸蛋的余离小手捏了捏女子妩媚的俏脸，接连问道。
······
三天后。
拒绝了阳元丹的余生，在面对着老人手中递来的传讯石时，却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拿着吧，会有用得上的一天。”
老人说道：“仙师临走前已经有言，如果你想好的话可随时传讯给她。”
默然转过头的余生不再看那枚传讯石。
犹豫不决是因为心有牵挂，而祖孙二人便是那牵挂，不想离开却不得不离开，因为自己不想这样糊涂的过完余生。
内心挣扎间，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屋角的余离冲入了余生怀中。
“哥，不要离开我和爷爷，好吗？”
轻抚着余离脑袋的余生，不禁心中想道：“如果我从不曾出现，那该有多好！”
······
“哥，你知道什么是仙人吗？”
“不知道。”
“那你想成为仙人吗？”
“不想。”
“为什么？”
“···”
“哥，说好生辰送我的如意兽了？”
“没抓到。”
“哼！你真笨！”
“···”
······
或许是哭的累了，已然熟睡的余离，稚脸上依旧残留着两道浅浅的泪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