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来一次,我亦会如此,绾绾,不要怨我,更不要忘了我……”声声入耳,朦胧似幻,可是有所召唤?
电视里,黄金档肥皂剧已然接近尾声,素白色沙发上,睡着的女子蓦然睁眼,生生压下来自心口的微痛感,起身走进卫生间。
用冷水洗了脸,卿绾甩了甩头,有些水珠因为动作落在面前的镜子上三三两两地落下,镜子里女子眼中萦绕的悲伤此刻变得清明。
只是,那个梦,心口的痛,为何这样真实?
这样的感觉,卿绾不愿再去深究,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她该收拾收拾出门了。
今天的卿绾,穿了件黑色风衣,一边的波浪长发挽至耳后,精致的五官倒显得那淡妆有些多余。
“滴滴——”
马路对面,停了辆白色宝马车,车内按了两声喇叭的,是大她两岁的青梅竹马韩旭尧。
栗色微卷的发,配上素白的薄款毛衣,连带他英气的眉眼都显得温柔许多,韩旭尧看着卿绾眸光微闪,如今的卿绾倒是出落得越发标致了。
等卿绾坐进车内,韩旭尧看着车内后视镜里的女子,言语温柔:“还是白玫瑰?”
“嗯,一切照旧。”
车子向目的地驶去,卿绾看着窗外闪过的景色,脑中思绪万千。韩旭尧与她的父母是至交好友,所以两人自小就相玩一处,兄妹相称。直到五年前,父母遭遇空难,韩伯伯把卿绾接回家,摸着她的头,轻声道:“绾绾,以后韩伯伯来照顾你,好吗?”
这一年,卿绾16岁,早已是懂事的年纪。环顾四周,她看得出韩伯伯和伯母眼中强忍的难过,就连平时会围着她闹的韩旭尧都沉默得过分。
心里像被重锤砸过一般,浑身的骨头都要碎裂,她难过得想死,却出奇的没有一滴眼泪。
过了许久,她才开口。
“好。”
三天后,她参加了父母的葬礼。墓碑前,那束深得父母喜欢的白玫瑰显得亮眼。
那晚回到房间,韩旭尧在卿绾面前蹲下,眼前的卿绾哪有往日的神气,讷讷地一声不吭,拼命缩在角落里,连灯都不记得开,见有人在面前蹲下,也不过是淡淡撇了一眼就移开了眼睛。
韩旭尧借着月光将她轻柔地拥进怀里,拍着她的背,许久才开口:“绾绾,你还有我。”
卿绾只把脑袋埋进那温暖的怀里,感受着韩旭尧那一下一下的心跳,终于声泪俱下:“旭尧,我没有家了……”
韩旭尧喉头微动,只是那环着卿绾的手更紧了些,任由她的泪水肆虐,浸湿自己胸前的大片。
之后的日子,韩父韩母将卿绾照顾得无微不至。韩旭尧也将他的承诺履行得很好,他宠她,逗她,保护她。至少,他用尽一切努力在卿绾的脸上再度看到了笑容。
“在想什么?”韩旭尧突然出声,将卿绾的思绪拉回。
后排的女子莞尔一笑,回他:“没什么,只是很想谢谢你,这么些年。”
“那我是不是也该谢谢你?”有了片刻安静,韩旭尧才反问卿绾。
“那……让你谢一次好啦。”那双静如清水的桃花眼开始漾起一丝波澜,她故作沉思地说。
见韩旭尧不再作声,卿绾向后一靠,闭眼对着开车的人嘱咐道:“我有些困,先睡一觉,到了叫我哈。”
这五年,变数太多。
谁也不会想到,韩伯伯会因连日的高强度工作突发心肌梗死去世,那日起,韩旭尧便接手了韩家的企业,一门心思工作,也不多话。至于韩伯母,思念成疾让她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一年前,也走了,走得安详。
韩伯母走之前,卿绾听到她好好陪伴旭尧的嘱托,了解她万般的不舍和无可奈何。泪眼朦胧,卿绾应允承诺。
连续的打击,让韩旭尧颓废了一段时间,整日借酒消愁,喝完就吐,将自己弄得十分狼狈。好在他的身边有卿绾,如五年前那样,这次,换她陪他。
“旭尧,喝点粥吧,酒伤胃。”韩旭尧喝得醉意朦胧,卿绾拿下他手里的啤酒罐,才舀起一勺白粥到他嘴边。
韩旭尧应声喝下,却在下一秒猛地冲进卫生间吐了起来,胃里翻滚着难受,后背被人轻拍,不多时,终是停了下来。
这大概是韩旭尧为数不多的狼狈。
“怎么样?还想吐么?”卿绾的眼里满是焦急,见他摇头,她才将韩旭尧扶到床上靠着。
温水湿了毛巾,卿绾坐到床边,替韩旭尧擦了脸和手,又将一旁的白粥喂给他喝下。
刚要起身,手就被拉住,韩旭尧仍有醉意,倒在卿绾身上,开口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卿绾拥着他,纵然难过却还是轻声安慰道:“旭尧,别怕,你还有我。”
一样的事,一样的话,一样的心,只是说话的人有了转变,但似乎亦无转变。
韩旭尧顺势在卿绾腿上躺下,抬眸就是她的脸,他最喜欢的就是卿绾的桃花眼,像桃花又像明月,他忽然笑了,将卿绾拉近了些许:“绾绾,我好像只有你了。”
“是啊,我也只有你了。”卿绾转而将手附上韩旭尧的双眸,说:“睡吧,睡着了就什么都不想了。”
卿绾竟真的睡着了,被叫醒的时候还有些惊讶。
墓园今日来祭拜的人并不多,天也变得有些阴沉,就连吹在脸上的风,都有种悲伤的柔情。
“爸妈,我和旭尧来看你们了。”把白玫瑰放下,卿绾抬手抚上父母的照片凝视开口。
不管来过多少次,卿绾的手每每都有些颤抖。韩旭尧也蹲下,伸手握住那双柔荑,卿绾转头看过去,那人眼中的心疼却是清明。
照片上的卿爸卿妈笑得灿烂,一如记忆里,他们一家人在一起时那令人怀念的笑颜。卿绾的好皮相大多遗传了妈妈,尤其那双桃花眼,不过,卿妈妈的眼睛温柔且醉人;卿绾的么,虽叫人心生涟漪却清澈的淡然。
如今早已不像从前一般总要落泪,两人在墓前聊了片刻便起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除了先前让卿绾坐进副驾驶的请求,韩旭尧再无他话,正疑惑的空档,便见他踩下刹车,解下安全带面对卿绾,伸手摩挲着她的脸蛋。
他说:“绾绾,我们结婚吧。”
卿绾感受到呼吸的繁重,就连心脏也开始收缩频繁,一时间竟忘了做出反应,只是那紧紧抓住安全带的手像是要把东西抠出洞来。
旭尧说结婚?
“我知道你会觉得有些唐突,可我考虑了很久,也等了很久,绾绾,我对你,早就不是什么兄妹之情,我很爱你,作为一个男人,我希望我的未来里仍是你,我想让你只做我一个人的绾绾,可以么?”
卿绾清楚的看到韩旭尧眼中的自己,喜悦着却又不敢相信。脸上任由韩旭尧摩挲的燥热温度烫得她说不出话来,呼之欲出的答案,就那样硬生生卡在喉咙口,怎么也挣不脱束缚。
“绾绾,你是喜欢我的吗?如果你不愿意,那也没关系……”韩旭尧看着卿绾眼中的难以置信,有些无措,忽略了心底的失落,装作玩笑的移开目光,手也胡乱地就要缩回去。
“你说什么呢?我是你一个人的绾绾,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永远都是。”终于冲破桎梏,卿绾忙拉住他的手,给予回复。
韩旭尧听懂了话意,欣喜地从口袋里拿出戒指套进卿绾的无名指,然后将她轻轻往身前一带,吻上卿绾的额头。
“谢谢你愿意嫁给我。”
“谢谢你能够选择我。”
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款式简单,没有特别大颗的镶钻,可很细心的是,钻石中央,两个小小的字母WH相拥而立,卿绾真是越看越喜欢。
“傻了?”开车的空档,韩旭尧看了眼身边的卿绾,笑出了声。
韩旭尧的皮肤很白,眼睛是很标准的杏眼,睫毛也长,忽闪忽闪地,笑起来的侧颜很是好看,治愈极了。卿绾记得小时候,常常会盯着他的侧颜出神,以至于被长辈们打趣过许多次。
见那毫不掩饰的上扬嘴角,她故意嗔他:“我看你才是笑傻了。”
“绾绾,我这样直接,会觉得委屈吗?”
“不会,这么漂亮的戒指,我可不希望你戴到别的女孩儿手上,我们之间难道不是从小时候就开始恋爱了吗?”卿绾举着戒指,打趣地问他。
“谁知道呢?”韩旭尧伸出右手,连带戒指一起包进掌心,卿绾还故意挠了挠,那掌索性包得更紧了些。
小时候,他们常常玩起婚嫁的游戏,小卿绾手上的戒指也是换了又换,狗尾巴草做的,柳条做的,或者是易拉罐式的,两人总是玩得不亦乐乎。
“绾绾,你可以做我的新娘嘛?”五岁的小旭尧举着刚刚做好的柳条戒指问小卿绾。
“绾绾,你愿意嫁给我吗?”二十三岁的韩旭尧举着定制好的钻戒问卿绾。
“我愿意。”
匆匆光景,唯心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