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乍暖还寒之际,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刚冒出山头,湖面的薄冰才缓缓地化去。
“噗通~”
“哎呀,二小姐落水啦......”
落水声夹杂着阵阵尖叫传开,水中的人儿拼命地挣扎却依旧无能为力,待体力耗尽只能任凭命运安排,最后停止了挣扎,缓缓向湖底沉去。
意识渐渐消失,她还能感受到岸上的人对她的冷嘲热讽,还有那幸灾乐祸的模样,却独独没有人来救她。
就在她即将放弃的那一刻,湖中水花四溅,一个身影跳入湖中朝她游来。眼泪没入湖水中,她笑了,她知道是三哥哥,是她留在人世最后的理由。
可转念间,刚刚三哥哥的那一番话在耳边萦绕,如今这理由怕是也不复存在了,不如就这般沉下去,永远的沉下去。
“越清,醒醒,越清快醒醒......”
阎齐信看着怀中脸色发白的越清,叫了许久依旧没有回应,焦急地朝一旁的侍女怒吼道:“白大夫请来了没有,赶快去催,都是一群废物。”
一刻钟后,白大夫才徐徐赶来,阎齐信敬重白大夫,自然不会为难,可刚刚去传话的侍女却被罚了五十大板。
白大夫喜静,平时又乐于养些药草,因此家主给安排的是西厢房较为宽敞的一个院落,离越清的碧清苑只有一院之隔,若不是这侍女作怪,这段路走三个来回都用不了一刻钟。
很快白大夫就将越清的情况检查了一番,见白大夫面色严肃,阎齐信内心更是焦急,连忙问道:“白大夫,越清情况如何?”
白大夫思忖片刻,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三少爷,恕老朽学术不精,二小姐的脉象十分虚弱,外加初春时节落水,现在又高烧不退,这身子已是残败不堪,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白大夫的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大管家朱立的声音:“三少爷,太爷让你立刻去一趟主院。”
阎齐信听罢眉头紧拧,越清此刻性命攸关,且不说这身子弱成这样,就身旁这些道貌岸然的吃人怪,就够越清受的了,若他此时离去,越清定是生死难料,可祖父偏偏这时候唤自己过去,怕是已经知晓了此事。
可祖父的话阎齐信不敢反抗,只能嘱咐白大夫:“白大夫妙手回春,请务必治好我二妹妹,齐信在此先谢过。”说完对白大夫行了一礼便离去。
身后的白大夫感慨三少爷的心善,看着床上了无生气的二小姐却是满心无奈,三少爷对二小姐的照顾他们都看在眼里,可这偌大的太傅府,却独独没人敢替二小姐向老太爷求情,深宅大院中他一个医者也是无能为力。
主院,老太爷阎朝旭稳坐上位威仪孔时,虽然去年就将太傅一职传给了大儿子,可作为阎家的掌权者,老太爷一直都是太傅府最有权力之人。
阎齐信先回了自己的院子,换下一身湿衣才赶到主院,向老太爷行了一礼,一脸恭敬地说道:“祖父唤孙儿来可有何吩咐?”
只听老太爷冷哼一声,那不威自怒的神色让阎齐信顿觉不妙,,只听老太爷冷声说道:“你可知自己干了什么蠢事?”
阎齐信知晓老太爷的怒气怕是与越清落水之事脱不了干系,忙接话说道:“祖父,孙儿知道明日大婚不容有失,可二妹妹终究是我的至亲,我不能见死不救啊。”
对于这个一向不喜越清的祖父,阎齐信自是知其原因的,越清是二伯的女儿,而她的母亲却是一个身份不明的外域女子,二伯外出游学与其相识,两人私下结为夫妻,而后嫁入阎府成为二伯的正妻。
这本是一段极美的姻缘,却让原本计划利用姻亲关系来增强家族势力的祖父十非不满,奈何两人真心相爱,二伯更是起誓此生非次女不娶,无奈之下祖父只好妥协。
可就在二伯母生下越清之后,却一夜之间同二伯消失无踪,连一封手书都未曾留下,至始至终,祖父都认为是二伯母强行带走了他的儿子,便将心中所有的怨恨全部发泄到越清身上,因此越清在府中的地位甚至连最下等的丫鬟都不如。
阎齐信眉头紧皱却一言不发,老太爷将手中茶盏放下说道:“郡主今日可有入府与你相见?”
见阎齐信微微抿唇,老太爷忍不住骂道:“我且不说这事合乎规矩否,但你今日为了那个没用的丫头投河相救,若有个好歹,耽误你与郡主的婚事,岂不让长公主府与我阎家结仇?”
阎齐信并未想到这些,只是担心越清投河是因为听到自己说的那番话,内心不免愧疚,若是越清就这样离开了人世,自己的内心定会更加不得安宁。
老太爷看着阎齐信略微恍惚的神情,有些气急败坏,一掌拍在虎檀椅的扶手上,说道:“这些年的教导都让狗吃了?今日之事虽然是我太傅府内府之事,可若是被你爹的死对头打听了去,让你爹在朝堂之上如何应对,如今朝中大臣明争暗斗,你爹中立的处境本就为难,你不帮你爹解忧,反而无端的给他增加负担,这桩桩件件,一是不忠,二是不孝,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阎齐信没想到还会牵扯这么多关联,脸瞬间涨得通红,急忙解释道:“祖父,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没有多想,可若我不去救二妹,她恐怕就......现在都还生死未卜,再怎么说她也是您的亲孙女,是二伯唯一的血脉啊。”
老太爷听罢更是火冒三丈:“我没她这个孙女,你也休要再说,你现在立刻去准备明日大婚的事宜,如若再敢踏入那丫头院子,休怪我这个做祖父的无情。”说完便甩袖背身而去,阎齐信没了办法,能做的自己都做了,剩下的就得看越清的命数了,心中的愧疚消散。
老太爷回到书房就一直望着墙上的一幅字画,字画底部的落款——“家翰”,正是越清的父亲,老太爷的二儿子阎周翰,字家翰。
许久才长叹一口气,说道:“要怪就只能怪你爹,给你找了这样一个娘,这么多年了无音讯,怕是早就......唉,既然如此倒不如去陪陪你爹,也免得他一个人太孤独。”说罢便唤来朱大管家。
半刻钟后二小姐不敬兄长,致兄不孝的罪名传遍了整个太傅府,随后碧清苑就来了一群身形粗壮的婆子,白大夫见状也只能摇头作罢,安静的站于一旁,这深宅之中不公平之事十有八九,可这位二小姐却是十之有十,虽独见犹怜却也无可奈何。
几个粗使婆子将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越清带了出去,送到了太新湖的露天水牢里,虽然称作水牢,却只是立于湖心而建的一个大铁笼,每年盛夏都有外来的戏团子到各大府邸进行表演,这水笼便是专门为灵兽表演而建的。
越清被关在笼子的当晚便醒了过来,可耗尽了最后一口气也没等来想见的人,她还是有恨的,恨自己出生在这样的人家,恨三哥哥对自己那般好,却又为何说出那一番话,既然这样为何又将自己救起?
看守的侍卫见越清醒了便去叫了白大夫,只因三少爷许了他一个好差事,让他照顾好二小姐。
很快白大夫赶了过来,祸不及医的道理白大夫很明白,所以他会无所顾忌的赶来给二小姐看诊,自己的院落离二小姐的不远,平日也时常见到二小姐被府中的小姐丫鬟欺负,可自己仅是一名府医,没有权利干涉府中之事,可心下也不忍,只能私下给二小姐拿些伤药,不至于让伤口留下疤痕。
眼看二小姐的眼神逐渐变得黯淡无光,白大夫迅速检查了越清的脉搏和气息,随后无力瘫坐在地,垂头悲恸的说道:“二小姐......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