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踩着幸福的节拍激动地来到客厅,客厅里已经坐满了人,当刚踏入客厅的刹那,第一个冲到我面前的是罗维祥,他一脸关切地望着我,“雅雅,你还好吗?听说你出了车祸。”
我望着他高兴地笑了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冯林也跑了过来,“是啊,莺,你还好吧?”
我就知道他们是为这个来的,被人这么关心,心里暖暖的,我高兴地点了点头,“嗯,你们看到了,我好得很呢。”
说着我退后一步,禁不住又转了个圈,“祥子哥,林子,你们能来看我,我真高兴,没想到你们会一起来。”
罗维祥不由得半侧着脑袋看了看身后姑姑一家人,然后一副急于解释的样子,“雅雅,不是我带他们来的,你的手机一直关机,我听说你的事,很着急,所以就跟着过来看看。”
“那现在看完了,可以走了?”伴着凉凉的声音,萧明南优哉游哉地堪堪进来。
我知道他跟罗维祥总是水火不容,也从来不奢望他能对他说什么好话,但是现在人家真的是单单纯纯的来看我,他这样说话让我在中间很难受。
我瞟了萧明南一眼,埋怨道:“明南,来了都是客,不要这样。”
萧明南抿唇不再说话,但是那脸色那目光都是冰冷冰冷的,他一遍一遍地扫视着罗维祥和冯林,罗维祥仿佛没有感受到萧明南的存在,轻声跟我说:“我也没想到今天会来这么多人,这样,雅雅,你先招呼客人,我出去转转,在外边等你。”
“这怎么好?大老远的过来,好歹先喝杯茶。”
罗维祥眉头微皱,声音低沉,“雅雅……你见外了。”然后大步朝门外走去。
这种客套式的寒暄,从罗维祥嘴里说出来,直让我觉得无比的凄凉。我还没有来得及多想,冯林就接道:“莺,对不起,是我带他们来的,主要是我奶奶……你知道我们那么多年全仗黄叔照顾,所以……”
冯林的话说的烟云雾饶的,他们来看我,我很高兴,可是又怎么扯到了黄叔呢?
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黄叔?”
“诶,莺子啊,你还好吧?”这时冯奶奶从冯林身后走来,一两年不见,她的发更白了,但是气色却很好。
我连忙挽住她的手,微笑着说:“奶奶,我很好,您快跟我去那边沙发上坐吧。”
她按了按我的手说:“我们在这儿说几句就好,这事儿你不能怪林子,是我让他带我们来的,一来我是真的想来看看你,莺子啊你是个好姑娘,其实这么多年奶奶只要闲着的时候就总会想起你来。”
“嗯,奶奶,劳您挂心了,我这几年乱七八糟的事儿比较多,也没能去看您。”
“我没事,挺好的,现在看到你很好,我就放心了。”冯奶奶顿了顿,似有难色,还是开口说道:“其实我这次来还有就是为了煜儿的事儿。”
我愣了愣问道:“煜儿?奶奶您是说黄煜吗?”
“是的,是他。”
“他怎么了?”
“我就不绕弯子了,今天来人多,你也够忙的。煜儿不是跟你妹妹魏筱结婚了嘛。”
“啊?”我不由得一怔,这是我没有想到的,当年未成年的魏筱去青城乱跑,没想到还真跟黄煜走到一起了。我默默转头朝沙发望去,看到沙发上的确实有一个面熟的男人,仔细看来就是黄煜。
冯奶奶接着说道:“你黄叔也一直照顾着筱筱一家人,就是你姑姑家人,你那个弟弟魏峰也一直给你黄叔开车,可是没想到这孩子这么不懂事……”
“奶奶?”冯林扯了扯冯奶奶,冯奶奶住了嘴,一脸忧愁,“莺子啊,都是一家人,能了就了了吧。”
我一脸茫然地问:“奶奶?魏峰怎么了?”
冯奶奶瞪大眼睛看着我,刚想再说什么,冯林插话道:“莺,我来不是为他说情的,我就是想看看你,如果你真的有三长两短,首先我就不会饶了他。”
我仍是一头雾水,“林子,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莺子!”这时父亲走了过来,声音低哑无力,斑驳的白发下是有些苍白的脸。
冯林连忙说:“莺,你先跟叔叔说说话吧,我跟奶奶也出去转转。”
“哦,呃。”我还没有从父亲的脸上移开眼睛,冯林已经搀着冯奶奶朝门外走去。
“莺子啊!”
父亲的声音使我回过神来,我笑了笑说:“爸爸,您来了!最近……最近身体好吗?”
他仿佛没有反应过来我会是这副表情,愣了一下,连忙说道:“好!好!”然后又上下打量我一遍说:“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嗯。”不知怎的,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但是由父亲说给我听,我却突然间感动得想哭。
“戏要开始了!”萧明南凉凉的声音蓦地传来,我才发现他抱臂斜倚在装饰柱上,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明南?”我责怪地瞪了他一眼,“你要是不想在这里,就出去吧。”
我说的毫不客气,他也倒不生气,仍然不凉不热地说:“你们聊你们的。”然后在餐桌前坐下,还跟佣人要来了茶具,看来是要一个人沏茶。
我对他这种不礼貌的行为是有些生气的,起码这都是我的亲人,他这样做是要让我难堪吗?
但是他是什么性子我也是知道的,如果他不愿意,还不如不让他参和,否则适得其反。
我扶父亲向客厅沙发走去,“爸爸,我们这边坐吧。”
“诶。”
刚迈出两步,我才堪堪发现,我竟然自然自觉地挽起了父亲的胳膊,不知道是出于骨血相连还是突然意识到父亲年龄大了。从我站的地方到客厅沙发一共十几步的样子,每一步却都像踩着岁月和梦想前行。
要是过去的二十多年,我每天都能与父亲走的这么近该多好啊!
我和父亲在沙发上坐下,对面是姑父和姑姑,侧面沙发上分别是黄煜、魏筱和魏瑾。姑姑一直低着头抹眼泪,看到我坐下,眼泪更汹涌了。
我正想关切地问她怎么了,这么多年不见她还好吗,她已经呜呜咽咽的站了起来,甚至要跨过茶几扑过来抓我的手,最后被魏言富一把拉坐在了沙发上,“雅雅,求你放过峰峰吧,看在我们养育你那么多年的份儿上,看着我们都是一家人的份儿上,你放过峰峰吧。他造的业我来替他赎罪,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干什么都行?”
我讶异地问:“姑姑,你在说什么?峰峰怎么了?”
还没有等到姑姑回答,魏瑾便猛然起身,指着我的鼻子吼道:“夜莺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给你脸你还真上脸,告诉你,私自扣人是犯法的,小心我们去警局告你……”
“魏瑾,你给我滚出去!”一直坐着闷不吭声的魏言富终于发声,一声怒吼将魏瑾的话打断。魏瑾负气地瞪了我一眼,一跺脚出门去了。
客厅陷入安静,我看了看头发愈发稀少的魏言富,他一脸肃然,比起以前少了一分傲气,多了一分沧桑。旁边的魏瑾和黄煜安安静静地坐着不吭声。姑姑也只是抽泣。
父亲叹了口气说:“莺子,你真的不知道峰峰怎么样了吗?”
我仍是一脸茫然,“爸爸,我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他,你们为什么都让我放过他呢,到底怎么了?”
父亲又低声说道:“你前几天的车祸……峰峰是肇事司机。”
“什么?”我震惊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怎么会……会这么巧合?”我径自自言自语着。
“雅雅,对不起,是峰峰不对,可他也不是故意的,求你把他还给我吧!”
姑姑呜呜地哭诉着,魏峰的脸一次次在我脑海中呈现,好像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铭城的那个晚会上,他被罗维祥打的看不出鼻眼……
真是命运弄人,没想到消失了五六年的表弟突然冒出来,还差点要了我的命,也好像他的出现只是为了要了我的命……
不!不只是我的命!如果说上一次我还可以原谅他,那么这一次呢?
我默默看向萧明南,他正闲适地品茶,我知道那闲适的表象之下是什么,他好不容易将自己的性命握在自己的手里,又怎么会轻易再让别人碰触。
其实,不只是他的意愿,我也是不允许有人这么做的,哪怕是我的亲人!
我直视着姑姑,然后目光移向沉默的魏言富、魏筱、黄煜和我的父亲,想到了什么我的心突然如被针刺穿了一般,神情也不由得变冷,但是蓦地却又十分想笑,想找个地方好好笑一场。
魏言富怔怔地看着我,眼圈红红的,苍老的容颜,朴素的穿着,替代了傲气的卑微,让人觉得他是那么的可怜,“莺子,姑父这辈子都没有求过你,今天算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求你吧,求你放过峰峰。”
我抿了抿唇,冷声,“你们找错人了,我没有见过他。”
“雅雅,妈妈求你,求你把峰峰还给我,我给你跪下,我给你赔不是!”姑姑说着便从沙发上滑了下来,跪在地上。
她这一跪,跪的我心里直发颤,我从来没有想过一向那样傲娇的姑姑会在我面前做出这样的动作,然所有人都不动,就这么看着我。
我被心房里冷飕飕的风吹的眼睛湿润了,于是也从沙发上滑下来跪在了地上,刹那,我跟姑姑隔着茶几对跪着,我尽力用最清晰的声音说:“姑姑,对不起,您的跪我担不起,至于峰峰,我真的没有见过,所以无能为力。”
姑姑用我从未见过的粗糙的手抹了一把鼻涕和眼泪,“雅雅,峰峰失踪了,或许你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有人肯定知道……”姑姑说着把目光转向了不远处正在沏茶的萧明南。
看萧明南闲适的样子,我确定他定然知道魏峰的下落,但我不打算当着这些“亲人”的面去质问他,于是冷声说:“姑姑,说话是要有证据的。”
姑姑一噎又呜呜哭起来,“哥哥,你倒是说句话呀!”
我愤然转头看着父亲,看着这位让我心都发颤的父亲!我多么希望他不要说话,不要说话!可是,他在我的目光下,默默叹了口气,还是说道:“莺子,是峰峰不对,你受苦了,看在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姑姑又把你养大的份儿上能帮就帮下吧。”
父亲话落,我的心坠入冰窖,鼻子忍不住发酸!
果然是我又自恋了,果然他是为着姑姑一家人来的!
父亲!
我的父亲!
我亲爱的父亲!
又怎么会大费周章的奔波千里专程来看我呢?
我是谁?
我只是他带着当年对母亲的恨狠心丢弃的一个遗憾!而他早就对这个遗憾失去了感情,如今只会像个圣人一样站在道德的高度来指责我指挥我!
我的父亲!
我心中寒凉,手指不自觉想要抠破茶几的桌面。
这时扑通一声,魏筱突然如我一样跪在了茶几侧面,她眼圈儿发红,声音哽咽,“姐,我为我以前对你做过的事道歉!这次峰峰的事无论是否跟你有关系,我都希望你能帮帮他,你也看到了魏家一家人现在很落魄,就算是因当年对你的苛待而遭受的报应吧,我们现在无钱无势无人脉,所以我恳求你帮帮忙,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用我的后半生报答你!”
我看着这个不同往日仿似突然间长大懂事的妹妹,不由得一颤。这还是那个处处为难我,一天花掉我一千元积蓄的无理取闹的魏筱吗?
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什么东西变了,又似乎有什么东西永远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