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长龙”越游动越快的时候,我不打算再拿两条腿去丈量土地,所以选择了公交车。其实离家里还有两站路,我完全可以走回去的,但是走累了不愿意走了,在一元钱和辛苦地走路半小时之间我选择了前者。
人总不能对自己太一毛不拔,况且我的工资已经发下来了,加上之前补发的,一共八九千元,我口袋里还剩将近两千,所以算下来,我又恢复成了“万元户”!
下了公交车,离开熙熙攘攘的人群,我朝着禧悅小镇走去,路过一段僻静的绿化带时,我总觉得身后有拖拖拉拉的声音,猛然回头,却又看不到人影。我是个胆子小的,心里开始不安,于是加快脚步,那声音也开始频率增加,可是我回头还是没有看到人。于是我又加快脚步,在一尊灌木丛处猛然转身藏了起来。那声音又开始传来,“哒哒……哒哒……”
我的心猛烈地跳动,上次和萧明南一起遭遇的各种画面在我脑中频频闪现,可是这次只有我自己,如果再遇到那样的情况,那么明年的今日就一定是我的一周年祭日!扫视四周,除了灌木丛,所有的东西都被勤劳敬业的园丁收拾的干干净净,我多么希望有那么一块破坏风景的砖头出现啊!可是,干净!太干净!这也是灵城的特色,“国家卫生城市”!
我攥着手机,想要报警,或者向人求助,可是不敢开锁,怕手机的光亮引起对方的注意。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儿,突然意识到手里的手机似乎也可以当砖头使用,于是像落水后终于抓到了一根稻草,一时心安了许多!
“哒哒……哒哒……”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渐渐的我看到一个消瘦的身影,带着一顶鸭舌帽,穿着一件棕红色的T恤,米白的休闲裤,背着一个黑色的休闲包……
这背影……我的心扑通一下,然后我慢慢站了起来,我从来没有这么自信我,即使只是个背影,我也确信就是那个人,于是欣喜地喊道:“冯林!”
那背影一僵,连同脚步也顿住了。
我从灌木丛中跑出来,边跑边高兴地喊:“林子,是你吗?”
那背影始终没有回头,但是也没有离开,就那么顿在那里。在我还有两三步就要跑到他跟前的时候,他却突然跑开了。我顿了一下,等反应过来,他已经跑出了老远,我在后边大喊:“林子,是你吗?”
随着我的喊声,他跑的更快,我穿着矮跟的高跟鞋,实在无法赶上他。来不及多想,赶紧拿起手机去拨冯林的电话,“嘟……嘟……”直到机械的女音提示无人接听,我再打仍然是无人接听。我闹不清状况,心内不免焦急,冯林怎么会出现在灵城,他见了我为什么要跑……怀着一串的疑问,我拨打了小黄鹂的手机。
“莺子。”
“小黄鹂,冯林来灵城了吗?我刚才好像看到他了。”
“……”小黄鹂顿了一会儿,笑着说:“开玩笑,不可能的,冯林最近忙的要命,怎么可能有时间去灵城,他现在在洗手间,要不等他出来,让他给你回个电话?”
“呃……不用了,可能是我看错了。他……你们都还好吧?”
“嗯,我们都很好!”
“哦,那就好,随时保持联系。”
“好。”
我跟小黄鹂的话越来越少,平时的交流更少,我只是隐隐约约知道冯奶奶没有赶小黄鹂走,冯林也不再给黄叔打工了。我想小黄鹂还是介意我的存在吧,毕竟换作谁都会希望我离他们的生活越远越好!
直到很多年后我再想起今天那个跑开的背影,心里酸甜苦涩,难以言喻!
我挂了电话,无精打采的往禧悅小镇走去,脑中回放着在青城遇到冯林后的一幕幕。我望着天空感慨,虽然只在一起共住了八天,但是真的有太多的回忆印在我的脑海里,他的笑,他的哭,他的调皮,他的坚韧,以及他阳光温暖地对着我说:“漂亮的姐姐!”
天上已经有了星星,因为有太多的路灯,所以我要用力的看,才能看到躲在光幕下弱弱发光的星星。不知怎的,突然就伤感了,孤独了,开始想念什么,但是到底是在想念什么又说不清楚。后来,我反复的出现这种感觉,渐渐,我才明白,我想念的是陪伴,是被人陪伴的感觉,因为在我心伤的时候,我这种孑然一人的孤独感会被放大!
时间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停止脚步,生活照常继续,太阳照样升起、落下。
接下来的一周,我始终跟萧明南保持着若即若离,我会在标准的时间给他冲上一杯咖啡,但是他不能够轻易抓到我的手。他一旦试图靠近我,我就会起身,借口去洗手间。我下定决心不再去跟他有牵扯,为自己保留最后一丁点尊严。
终于有一天下班的时候,他拉住了我,烦躁地说:“我们聊聊。”
我转身看着他,“有什么事,您说吧。”
他拧了拧眉头,说:“非要这样吗?”
我故作无辜地问:“怎样?”
他拽起我的胳膊就往外走,我用力挣扎,“你干什么?放开我!”
他头也不回地冷冷回答:“放心,我不会怎么你的,就是一起出去好好聊聊!”
听了他的话,我放弃了挣扎,跟着他的脚步走,到了地下停车场,他将我塞进车子的副驾驶,然后自己绕到驾驶位,我看了看他,他却突然趴了过来,我大叫一声:“你干什么?”
他没有搭理我,径自拉起安全带为我扣上,我知道我误会他了,不再说话,只是那种身体靠近时暖暖的感觉让我心情变得沉重!
车子开的很快,离奇的是今天没有堵车,所以我们很快出了闹市区,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这里应该是海边的一处风景区,人行道都是松木条铺成的,走上去“哒哒”的。
他在前边走,我在后边跟,他在一个松木板的台阶上坐下,我也旁边坐下。今夜有不大不小的海风,也有不大不小的海浪,能听到海浪沙沙的声音,能闻道海水淡淡的腥味。
我们默默静坐了一会儿,他说:“莺莺,跟我在一起,你是不是很不快乐?”
我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于是望着不安静的大海沉默。
“我不是好人,但也不是坏人,我承认我有私心,不愿意放你离开,但是如果跟我在一起让你很煎熬,那么……”
他看了看我,我也转头看他。他的眼睛在暗色的路灯下看不清楚,只是觉得那里面黑的深沉。
我低下头,双臂抱膝,搓着手指,越搓越用力,最后开始用指甲掐,望着手指上印下的一排排指甲印儿,我鼻子突然酸酸的。
我低喃:“明南,我……我喜欢你!”
我想他一定在看我,但是我没有去看他,径自趴在膝盖上掐着手指低喃:“但是,我有我的尊严!”
“……”
我抬头看他,凝视着他的眼睛,“你懂吗?”
我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然后有浑厚的声音发出:“我觉得我一直都很尊重你,如果你非说婚姻的话,那我只能问你一纸婚书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有了那个东西就一定会幸福吗?你之前不是也有过吗?感觉很好吗?”
“重要,有了不一定会幸福,但是没有一定不会幸福!它标示着一种占有,有了它我可以去扇任何想靠近你的女人的脸,但是没有它,我只能被拥有它的任何女人扇脸!”
萧明南有些窝火,吼道:“你就那么喜欢去扇别人的脸?”
我坚定地回道:“不喜欢,但是我更讨厌被别的女人扇脸!”
“目前有谁扇你的脸了吗?”
“当然有,你的姐姐!”
“她不在你说的那些女人之列。”
“但是如果我们结婚了,我就不会挨那一巴掌。”
萧明南气得仰天长叹,低头摇头,他抹了一把脸,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除了婚姻我什么都能给你,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我坚定地说:“免谈!”
萧明南猛然站起来指着我大吼:“我觉得你应该再考虑一下。”
我也站起来,为了不在个头上输了气势,我退步上了一个台阶,耿直脖子说:“没有必要了。”
萧明南气愤地拿拳头砸向空气,我感觉他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他用猩红的眼睛瞪着我,以十二分的力气狂吼:“那好,那你明天就可以从公司滚了,以后不要再找我!”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我喊住他,“站住,我觉得我们还有一些事情没有说清楚。”
他转身面朝我,我发现,他的脸憋的通红,眼睛更是通红,仿佛有无穷的火在他的体内燃烧,他大吼:“说!”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拍了我一些不好的照片,我觉得你应该销毁。”
他咬着牙以怒其不争的狠劲儿隔空指着我说:“什么照片,什么照片,你个白痴,网络上随便弄几张图你就以为是你自己。”
“……”
我握了握拳头,被戏弄的恼羞感让我恨的咬牙,我也大吼:“你的钱我会都还给你,你别担心!好了,我说完了,你也可以滚了!滚!”
他用猩红的眼睛再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我朝着大海跑去,捡起海边的石头贝壳疯狂地往海里扔去。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在我们认识的最初的日子里,我就像一个傻子似的被他控制着,甚至被于家集体批斗时我都不能辩解一句!
那段天崩地陷的日子,我的苦我的委屈至今想起来我仍觉得无法承受!而萧明南这个贱人是不是还在背后看我的笑话,看我是怎样像一个傻子一样被他玩弄于掌!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惯于在别人落难时下石,在别人受伤时撒盐,在别人痛苦时浇油!
好无耻的人!混蛋!贱人!
我愤怒地一边扔石头一边谩骂,等我发泄完瘫坐在沙滩上时,发现自己满脸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