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二,基本算是网售行业忙碌的最后一天,因为第二天小年一般快递会停止收件。喃喃食品的队伍已经扩充到十五人,下午开了一个庆功会为大家发了红彤彤的票子后便一起去海吃海喝了。
这个极度年轻的队伍,以我二十三岁的年龄,竟然有一半人得喊我姐,这态势直接让我自觉地给自己打上一个“老”的符号,刹那间连心理都沧桑了!
一路欢声笑语,朝气蓬勃,无论到了哪里,都会引来一阵关注。在灵城最富有名气的海鲜楼吃饱喝足后,余兴未尽的青年们要去K歌,我也乐意奉陪。
刚出了大楼,不料碰到了一场原配厮打小三的戏码,年轻人好奇心重,都围上去为原配助威,我也被他们扯了进去。
场面火药味很浓,原配伙同看起来更像是麻将牌友的助威姐妹,一起对着场地中央抱头弓膝一声不吭的小三拳打脚踢。
那各种款式的高跟鞋,尖跟儿的、圆跟儿的、金属头的、螺丝文的在小三身上像雨点似的乱戳着,小三抱着头一动不动,如果不是那金属头的高跟鞋每一下都戳出点血来痛的她支唔一声,还真让人以为这人是不是已经过去了。
人总是容易同情弱者,而弱者就是被围在中间随便人踢打的那一个。可是人人又都恨小三,而小三也是被围在中间随便人踢打的那一个。在这种怜悯与痛恨之间,大多数人选择了沉默。
围观的男员工有几个看不下去了,嘴里咕哝:“别打死了,出人命就不好弄了。”
那原配正打的酣畅淋漓,听到有人这么说,怒吼:“哪来的小兔崽子,竟然敢管老娘,将来也是个养狐狸精的。”
“呃……那也得养得起才行!”小正和小蔡挠了挠头,赶紧往后撤,一边撤还一边看了我一眼。人群中传来一阵笑声,小正和小蔡满脸通红!
我却笑不起来,看着那躺在地上被踢的死去活来的小三儿,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命运,心里五味杂陈。萧明南正在用尽全力将我变成正宗的小三并永不得见光明!
我握了握拳头,心里一阵阵绞痛!
今天对别人的围观就是明天别人对我的围观,这种像是饮下了毒药等待发作并永远得不到解药的滋味真特么的难受啊!
我移开目光,想看看那最应该承担责任的臭男人在哪里,一转头,看到不远处一辆车里探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蒋总!
我怔住了!
那么……
我仔细地看躺在地上抱头不动的小三,那身形那偶尔显现出来的侧脸无一不跟阿枝吻合!
而那踢打她的老女人却是五六十岁的样子,我不会傻到以为蒋总那样的人会娶一个老女人,这显然是丈母娘为女儿出气来了。
而那罪魁祸首却像一只乌龟一样缩在龟壳里……
“我爱蒋总,他也爱我,但是种种原因,我们不能在一起……其实能做到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他的时空分成两部分,我拥有一半。我不想因为我的自私而给他带来苦恼,现在……挺好!”
“我知道他爱我就可以了!”
我定定地看着在地上缩成一团的阿枝,想着她那天说的话,突然想笑,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那样认为呢?不知道她看到那龟缩在附近的男人还会不会以为他们的爱情至高无上呢?
我没有插手救阿枝,而是干脆利索的拉着员工们走了。
做了因就要承受果!
如果这次身上的千百个血洞能换来她的清明,那么也不算白受!
那龟缩在壳子里的无耻男人啊……我握了握拳,从他车旁穿过,连一个轻蔑的眼神都不屑于赏给他。如果让我判,阿枝活该被穿一百个血窟窿,而这个死男人应该被穿两百个!
第二天,小年,老天爷絮絮叨叨了下了一场厚厚的雪。
我在回廊踱步,回廊将哒哒的脚步声传递的荡气回肠。
公司放假了,向诗源走了,萧明南也走了,这偌大的四层别墅除了佣人就剩我了,一切都突然变得好安静,安静得让人觉得孤寂心慌。
萧明南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回来了,我也没有主动与他联系。如果不是偶尔在小报上看到他,我还以为他人间蒸发了。
有关萧明南和董丹琦的小报,我已经搜集到第五十份了,各个报社的各种真真假假的报道,各种漂亮登对的照片。
我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癖好,好像收集了这些,自己那份别扭的心思便能减轻一分。
窗外的雪还在絮絮地下着,鹅毛似的雪片从灰蒙蒙的天空铺天盖地地覆下来,似乎正豁出命要用自己的洁白来照亮和掩盖这个世界的黑暗和不堪!
我手里把玩着一张存了一千一百五十万的银行卡,等待着萧明南哪天回来时,将这他曾经划给我的所有的钱还给他。我的人生在限定的范围内挣扎,也就剩这点尊严了。
今天难得的清闲,我干脆捧了一杯热茶,披了外套,盖了毯子,在露台上欣赏雪景。
这里的景色真美,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这里的空气清凉,让浮躁的心冷静!心沉了下来,大脑安静了下来,这难得的清闲扑来,反倒让人觉得无所适从了。
我半躺在椅背上,看着这银装素裹美丽到圣洁的北国风光,脑中控制不住地闪过一桩桩往事。
那次,我与萧明南误打误撞在一起!
那次,他将孤苦无依的我送入医院!
那次,我们一起在小吃街上消磨时光!
那次,他奋不顾身地保护我,自己却挨了两刀!
那次,梦梵岛上的雨灯笼很美!
那次,他逆着灯光站立的身影很伟岸!
那次,他拿着石头去砸车玻璃的模样很帅!
……
然而。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互相折磨?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互相抱怨?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明明很近却又很远?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形同相忘于江湖?
我长叹一口气,把玩着手机,想给萧明南一个短信,用了十二分力气敲了几个字,“明南,你今天回来吗……”
却又删了短信,重新输入,“明南,你最近好吗?”
再次删了短信,重新输入,“明南,今天是小年,你……”
我手指犹犹豫豫,最后还是删掉了。
罢了!
或许他身边正有一位巧笑嫣然的大家闺秀陪着他过小年,我又算是哪一位?
或许他正在与他的亲人们举杯碰盏,我又算是什么?
我曾经开玩笑地说他要三宫六院,我必然要母仪天下,现在想来真是好笑,母仪天下?那也得有那个命啊,我只是他遗忘在冷宫的喽啰,如果能被一直的遗忘下去,倒也算是一种恩赏。桥归桥,路归路,迎面不识,转身不念,两不相干,再不纠缠,倒也算是结局美好无限!
思绪海天无际,眸光氤氲迷蒙,于迷蒙之处,仿佛出现了一抹移动的青黑色身影,我眨了眨眼睛,圣洁的不容践踏的银装之上,赫然出现一排向着这边而来的脚印。
我攥着手机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心跳蓦地加快,说不清是紧张是激动还是恐惧,不安和心跳同时越来越烈!
熟悉的气息带着清冷吹在我的耳侧,“亲爱的,是在等我吗?”
我僵硬地转头,看进他的眼睛里,他明明灭灭的眸子似乎更善于掩饰情绪了,他笑,笑得一副由衷欣喜的样子,然后俯身吻了吻我的脸颊,“我以为你走了呢,没想到还在,这可真是个惊喜呢!”
我想问“你怎么来了?”,想了想他肯定会说“这是我的家,我想来就来。”
我想问“你有什么事吗?”,想了想他肯定会说“这是我的家,我想来就来。”
我想问“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来?”,想了想他肯定会说“这是我的家,我想不来就不来。”
所以事实上这是他的家,我只是寄他篱下,这个现实我必须搞清楚。
想了好久,最后我发感慨似得说:“你好久没回来了!”
他拉一把椅子在我身旁坐下,把玩着我的手说:“想我了吗?”
想了想,如果我说不想,他肯定会冷嘲热讽,如果我说想,他也肯定会冷嘲热讽。
总之对于两个多月没有联系,一见面顿觉尴尬的人来说,不适合谈这个话题。
我说:“今天的雪很大,来年一定是个吉年!”
萧明南笑了笑说:“那你觉得来年怎么样才算是吉年?”
“你有所娶所得,我有所归所成!”
他放开我的手,靠近一些,揽了我的肩膀,将我拽到他的怀里,“亲爱的,你还是想走?”
不管他的声音夹杂着怎样的危险气息,我淡淡地说:“我不想影响你的婚姻。”
他嗤笑一声,“倒还要感谢你‘真心’为我着想!”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弄着我耳边的头发,大有我再乱说一句,他就把那绺子头发给我拽掉的趋势。
我叹了口气说:“昨天我碰到了一出原配母亲对小三大打出手的戏码,那小三被高跟鞋戳了一身的血窟窿,那男人却龟缩在不远处的车里不敢露面。”
他玩弄我头发的动作不停,淡淡地说:“哦?”
“那女人是阿枝,那男人……我不说你也知道是谁。呵呵……”我一声苦笑,“萧总,你觉得你能比那个蒋总做的更隐秘吗?”
“隐秘?为什么要隐秘?公开就是了。”
看着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笑问:“你以为董家是什么?一般的家族都容忍不了那样的事,更何况是董家!如果董家要报复,我觉得不是血窟窿的事,而是我的小命堪忧!”
萧明南听了淡淡地“嗯”了一声,“你说的对,有道理,那我就放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