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寂静的夜里,突然传出了几道震耳欲聋的声响。
一心扑在重阳身上的雪狼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伤口冒出股股鲜血,浑身抽搐。
重阳用残存的一点意识将眼睛撑开了一条缝,看向声源处。
不远处一个身影缓缓靠近,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身高不高,面相儒雅随和。
此人奇装异服,手里拿着一个银色的奇异之物,物体表面正冒着缕缕青烟。这个男人浑身都透漏着怪异,在幽冷的雪夜,散发着一股子的妖气。
“嗷呜~”
雪狼群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朝着远处奔散逃去。
雪地上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如若不是雪面殷红一片,谁能想到这里之前发生过那样惨烈的一幕。
“你还好吧。”
男人蹲下身子,目光扫视着他受伤的身体,惨不忍睹。
重阳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用布满鲜血的手颤抖着扒开了胸口的衣襟,露出里面毫发无伤的婴儿。
“恩人……求求……求求你……救救她……救救她!”
声音里隐隐带着哭腔。
男人叹了口气,看向重阳掉落在地的摄魂。
“好奇怪的刀啊!就像他的主人一样,居然不顾自己的性命,果然还是虚拟的人嘛。”
“求求你……”
重阳抓住男人的裤腿,央求着。
“对不起。”
男人一脸惭愧。
“我只能在这里停留十分钟,马上就要走了,没能帮上忙,实在抱歉。”
“不过,我会尽我所能让你更靠近城镇。”
男人脱下外套,垫在了重阳身下,这衣服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格外得暖和防水。
男人吃力地拖着重阳,向着远处城镇的方向走去。
重阳在颠簸中昏了过去,怀里紧紧地抱着婴儿。
等他再醒来时,已经不见了怪人的踪迹,身下的衣物也消失不见。
重阳的身上千疮百孔,伤口流出的血都被冻成了一块一块的,勉强算是止住了血,但这并不是个好兆头。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还在雪地,只不过前方已经能看见亮光了。
这对穷途末路的重阳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安慰了,那个男人果然把他送到了城镇的入口。
重阳想站起来,但这对此时的他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没有办法,只好爬着靠近城池,因为怕伤着孩子,重阳脱掉了自己的衣服,用布条将她紧紧系在腰上。
漫天的大雪,重阳光着身子,一点一点地往前爬着。
七百米……六百米……五百米……两百米……一百米……五十米。
短短几百米,重阳用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到达城口。
因为是雪族内部,所以并没有宵禁,可怜重阳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重阳费力地直起身子,跪着前进,等到了一个人家的门前,他用力地敲打着门栓。
“有……有没有人啊……救救我们吧……”
重阳虚弱地哀求着。
门里隐隐传来妇人的声音。
“大晚上的,到底是谁啊。”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别去开门,多半是乞丐之类的贱民,不要理睬。”
重阳敲打门栓的手停在半空,没有敲下去了。
他苦笑一声,跪着慢慢挪到下一家。
“哐哐哐~”
“有没有人……救命……救命啊……”
重阳气若游丝。
门开了,一个悍妇拿着扫帚,满脸怒容地走了出来。
“走开,哪里来的野人,再不走开我就赶人了。”
“求求你了……救救我吧。”
浑身鲜血的重阳伸手想要抓悍妇的衣服。
“啊!”
妇人吓得丢掉扫帚,转身跑进了屋子里,把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
他没有办法,只好爬向下一处人家。
重阳挨家挨户地敲门,结果却无一人应门。
刺骨的冷风吹过,身子凉,心更凉。
重阳无助地蜷缩在风雪里,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对一个从小到大都身处在“云朵”中的人来说,再没有比此时还要残酷的事情了。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啊……救救我们吧……到底有没有人……”
重阳用嘶哑的喉咙苦苦哀求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求谁。
可他的哀求声终究是敌不过这咆哮的风雪声。
重阳哭了很久,直到他的眼泪哭干了,声音哭哑了,才默默地继续往前爬着。
他的伤口再次裂开,在洁白的雪地上拖出一条用血浸染的道路。
血路在不断地变长,歪歪扭扭地向着远方延伸。
他爬着……爬着……
累了,就趴在地上休息一会儿,渴了,就吃一口面前的雪。
血路连绵不绝,没人知道它通往何方,只有这条血路的主人才知道。
他要去找和自己一同来比赛的灵族同胞,现在也只有他们能救自己和这个孩子了。
终于,重阳在一处住所停了下来,但由于体力透支,他一时无法动弹,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重阳强撑着眼皮,望向门口,不知是不是巧合,门在此时居然打开了。
门内走出三个男人,他们出门后也都看到了趴在地上的重阳。
他们起初还不相信,但仔细看了后才发现,眼前这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就是重阳。
重阳身后的血路一眼望不到头,三人都有些震惊,他到底是怎么一步步爬到这里的!
这三个人都是和重阳一起来雪族参加“三境神意赛”的同伴,重阳仿佛看到了希望。
“天火,惊寒……龙筱岩……太……太好了……得救了……”
重阳终于露出了笑容,但他笑到一半就僵住了。
因为他发现,那三个人居然在笑!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晃了晃脑袋,又确认了一遍,他们的确是在笑。
龙筱岩嬉笑着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重阳,眼中充满戏谑。
“没想到你居然能爬到这里,还真是顽强,不过,你也就到此为止了。”
“为……为什么。”
重阳一脸痛苦。
“为什么?哈哈哈哈!想知道吗?你求我我就告诉你啊。”
“龙筱岩。”
惊寒低声提醒道。
龙筱岩斜眼看着惊寒。
“你放心吧,即便是他求我,我也不会告诉他真相的。”
他转而看向地上的重阳,眼神中充满怒火。
“重阳,我早就看你不爽了,总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我就不明白了,同样都是人,为什么你就能得到摄魂,凭什么你就有白虎星主的传承。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做得更好!”
龙筱岩朝着重阳狠狠地踢了一脚。
重阳忍住痛,没有被踢翻在地,因为他怕那样会压坏孩子。
龙筱岩发现重阳并没有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滚来滚去,苦苦求饶。
反而用一种淡然的眼神看着他,这让他极其不爽。
“死到临头,居然还是一副令人讨厌的样子,这个时候,你可以试着恳求我,说不定我会放你一马。”
龙筱岩抓起重阳的头发,摇晃着。
“快!快点求我,你求我我就放过你哈哈哈哈!”
龙筱岩病态地笑着,活脱脱像一个地狱的恶鬼。
重阳咬着牙,眼神中居然透露出一丝鄙视。
“看来你还是不太清楚事态的严重性。”
龙筱岩放开重阳,看向他的背后。
“不知道这个孩子有没有死啊。”
他伸手要去抓重阳背后的孩子。
重阳的面色慌乱起来。
“别。”
“哦?看来这个小东西对你很重要啊。”
龙筱岩面带微笑,把婴儿从他的腰间扯了下来。
“求求你……不要伤害她……杀了我……对!杀了我……你放过她好不好。”
重阳朝龙筱岩磕着头,浑身颤抖,语气充满乞求。
“这个小东西这么好用吗?”
龙筱岩疑惑地看着手中的婴儿,婴儿此时也被惊醒了,正呜呜地哭着。
“这可真难得啊,以前的你,就算是死也不会向别人低头的,现在居然会为了这么一个东西向我磕头。”
“求求你……求求你……”
重阳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头,即使头被磕破,也依然没有停下。
“你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懂的。”
空旷的街道上忽然传出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龙筱岩诧异地转过身,却发现街上空无一物。
天火和惊寒也都一脸惊恐。
临近深夜,除了在场的四个人,这里居然还有人!
“敢问是何方神圣,可否赏脸露一面。”
龙筱岩环顾四周,大声道。
“滚!”
神秘人丝毫不给面子,空气都被震得泛起层层波澜。
龙筱岩额头冷汗直冒,这股气息……看来这次是踢到铁板上了。
“撤。”
龙筱岩声音颤抖。
“慢着。”
神秘人接着说。
“孩子留下。”
龙筱岩将婴儿放在地上,和另外两人逃也似的离开此地。
等他们都走远了,黑暗中才走出一道身影。
此人五十上下,从头到脚都是绿色装扮。
他抱起地上的婴儿看了看,面色一变。
“这个女婴!你是从哪找到的。”
他看向瘫倒在地的重阳问道。
“从一个黑衣人手里救下来的。”
重阳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他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
“是嘛……她……她是我孙女,叫苏素,已经丢了半个月了,真没想到,会被你救下。”
绿衣人面色复杂。
“原来你叫苏素啊,名字真好听。”
原本连说话都困难的重阳,竟然对着婴儿笑了,笑容灿烂。
婴儿停止了哭泣,呆呆地看着重阳,然后慢慢地露出了笑容,甜美可爱。
风不知何时变得温柔起来,轻轻地吹着,吹在重阳始终灿烂的笑脸上,吹在婴儿天真烂漫的脸蛋上,吹在绿衣人惋惜的愁容上。
残月如残骸,雪原红玫开。皆言孙策叹,万里生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