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探马来报”
“吴三桂联合清军战胜了李自成，李自成败退北京……”
史可法手中的食箸掉在了地上，面色突变，惊恐道:
“什么！难道清军已入关？吴三桂当了卖国贼？”
说完只听见“啪～”的一声，抬手怒拍案桌，菜碟和酒杯的碰撞，发出了一阵脆响，史可法愤然离席。
陆无双跟着走出了内堂……
“这可如何是好呀，国家内忧外患，多尔衮已经入关……”
史可法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语气中尽是感伤和无奈。
走到了正堂，史可法停下了脚步。
“大人！眼下的形式怕是顾不了那么多了，拥立储君才是第一要务吧？”
史可法背对着陆无双点了点头，随即答道:
“是啊，我已经向南京的阁臣们说明了迎立桂王的定策意见，诸臣也比较认同这个折中的方案，对东林党人也没有任何的利益威胁，礼部钱谦益都准备好派人前往广西迎接桂王了，只是马士英总督那边还没有消息，我也很是焦急啊！”
“那……”
陆无双刚要开口说话，却被家丁的通报声打断！
“禀大人，府门外户部尚书高弘图大人求见！”
史可法和陆无双双双吃惊。
“快请！”
吩咐家丁备好茶水，史、陆二人移步府门迎接。
“史阁部！”
“哎呀！高大人，您可是稀客呀！”
“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哈哈！”
一番寒暄之后，引到正堂，分宾主落座。
“史阁部，您这茶不错，该是明前的碧螺春？”
高弘图喝了一口茶，问道。
史可法微微笑道:
“高大人，可别卖关子了，你可说了无事不登三宝殿，在下洗耳恭听！”
高弘图连忙答道:
“史阁部，前几日我与钱谦益于朝堂之上大吵一架，您可还记得？”
史可法笑道:
“高大人说笑了，不过前几日的事情，我怎会不记得？此前这帮东林党人想拥立潞王，这简直是胡闹，不足以服众啊！”
高弘图点头道:
“史阁部说的对，按太祖爷的遗训，理应拥立小福王，不过由于形式所迫，我等为了中兴大明，要顾全大局，所以史阁部您提出拥立桂王的折中意见，我等纷纷赞许……”
史可法见他语气焦急，却不知所云，便急切的打断他道:
“高大人，发生了什么事？快请明示！”
高弘图也吃了一惊，惊诧道:
“大人您怎会不知道？现在凤阳总督马士英联合江北四镇的军阀高杰、黄得功、刘良佐已经抢先拥立小福王了！定策之功一旦被这帮军人抢了，那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史可法一听这话，内心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佯装镇定的回答道:
“高大人，此话当真？不可戏言啊！”
高弘图面如沉水，字字铿锵的回答道:
“千真万确！说不定此时马士英已经找到小福王了，将护送到来南京城！虽说拥立小福王是遵守礼法，但是这帮军阀都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啊！”
史可法面色惨白，想到马士英居然变卦，怒火中烧，气的下颚微微颤抖，故作镇定道:
“高、高大人，在下已经、已经知道了……”
说出的每个字都像是漂浮在空中，丝毫没有气力，陆无双见状，连忙起身拱手对高弘图道:
“高大人，您先请回，史阁部身体不适，晚些再去请高大人！”
高弘图心领神会，连忙拱手道:
“多谢，那在下先告辞了，史阁部注意歇息！”
史可法没有说话，而是点头示意，高弘图转身步履匆匆而去，史可法瘫坐在太师椅上，面如白雪。
陆无双连忙招呼家丁一起将史可法搀到了内堂卧室躺下，只见他汗流不止，双眼微闭，气息急促。
家丁连忙打水，用湿润的毛巾敷在史可法额头上，陆无双连忙传了尚书府的大夫，
少顷，大夫被引进内堂卧室，不过史可法撑着床沿坐了起来，面色依然雪白，不过汗珠已经消退了……
大夫刚要上前诊脉，
“不必了，我只是一时激动，并无大碍，退下吧！”
语气坚决而又沉稳，大夫有点不知所措，转头望着陆无双，陆无双使了个眼神，大夫便退下了。
“来人！取文房四宝，我要修书一封！”
“是，大人！”
一旁的家丁去取笔墨，陆无双连忙将卧室的案桌移至床边。
“大人！您要修书给马士英？”
陆无双问道。
史可法没有作答，而是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家丁取来了笔墨纸砚，陆无双将信笺摊开，从盖碗取了一点茶水研墨，史可法侧坐在床沿，用微微颤抖的手提起了毛笔，陆无双和家丁连忙避让，落笔之处写道:
“马总督亲启:
前几日你我商谈拥立之事，乃认为以亲以贤，惟桂乃可矣，为何今日变卦？拥立之事乃国家大计，尤其在此风雨飘摇之际，拥立一位仁德的君王是何其的重要！你我皆知桂王贤明，而福王则有不孝、虐下、干预有司、不读书、贪、淫、酗酒七不可立……”
墨迹还没有干透，史可法连忙将信笺塞进信封，取米糊封口。
“无双！事发突然，这封信交给你，即刻出发，星夜兼程将此信送至凤阳总督府，面呈马士英！”
史可法神情坚毅，语气郑重，言毕拿起信封递向陆无双。
陆无双连忙凑到近前，双手接过书信，纳入袖袋道:
“是，大人！我这就出发！”
史可法点点头道:
“前几日夜遇山贼，你的左臂还旧伤未愈，比如一定小心行事！”
陆无双点头应允。
“去吧！”
陆无双抱拳作揖，随即转身一个箭步冲出内堂，直奔尚书府马厩，紧接着便听见一声嘶鸣、
“啾～”
一匹飞马冲出了南京城，陆无双心中清楚吴三桂投降，清兵入关意味着局面更加混乱、恶化，同样清楚如果江北军阀抢下了定策之功，那大明江山将会更加的岌岌可危，家仇，国仇均未报，无不触动着他这颗炙热的心。
虽然无力左右全局，但他这颗心一直向史可法一样悬着，对！史可法、那是他唯一相信能够力挽狂澜的人……
快马加鞭，一路向北；累了，就找颗树靠着休息一会。渴了，就到小河边捧几口水喝。饿了，就骑在马上啃几口干粮，看天上的太阳变成了月亮……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隐约听见林间的虫子窸窸窣窣，各种鸟儿也翩翩起舞，鸣叫声婉转如歌谣。
山上的雾很重，陆无双的脸上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露水，经过了一夜的颠簸，左臂上的剑伤不禁有些隐隐作痛，不过此刻也不顾不了那么多了。
“难道这是求雨山，已经到了求雨山了吗？”
陆无双自言自语道，不免有些兴奋。
马儿也累了，还在一旁吃着含有露水的草，陆无双拉着马儿登上了山顶，俯瞰大地，引入眼帘的是那座早已熟悉的总督府。
“唉～怎么回事？”
陆无双又自言自语道。
上次来府门口不过两个兵丁看守，现在却戒备森严，众兵丁分布在总督府的四面八方，成千上万人就像是包围了总督府，府门口数量马车整齐的排列，战马少说也有百余匹，城楼上数面旌旗迎风招展，却看不清上面绣的大字。
陆无双顿生狐疑，心中暗思道:
“难道江北四镇的军阀都齐聚在了凤阳总督府？难道马士英已经接到了小福王？还是在商量什么时候去？”
陆无双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他伸手摸了摸袖袋中的信，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这封信写了什么？不知道，信里有没有劝马士英迎立桂王的字眼？也不知道，如果福王也在凤阳总督府，会不会记恨史阁部？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我，也不知道……
不能想那么多了，陆无双终止了自己胡思狂想，无论如何也要将书信送到，于是拍马而起，直奔山下。
约摸还有半里地的时候，就被守卫的士兵拦了下来。
“我这里有一封紧急的密件，需要面呈马总督！”
陆无双离鞍下马，和颜悦色的向守卫士兵说道。
守卫的兵头看了陆无双一眼，应答道:
“你是何人？能有什么紧急的密件？”
陆无双依然面带微笑，答道:
“在下南京陆无双，奉史可法大人之命，面见马总督，这里有史阁部的亲笔书信！”
说话间，陆无双将书信由袖袋抽出，拿在手上，清晰可见信封外史可法的字迹。
那兵头刚要伸手去拿书信，却被陆无双收了回去！
“这是密件，只有马总督能看，耽误了军机大事，你可负担得起？”
陆无双先礼后兵，正颜厉色道。
那兵头看陆无双不像说谎，于是应答道:
“马和剑留在这里，我带你去见马总督！”
陆无双双手抱拳道:
“多谢军爷！”
说完、取下腰间的佩剑，挂在了马鞍上，拍了拍马儿的头，轻声道:
“不怕，等我回来……”
“快点！快点！”
那兵头催促道。
“来了，来了，走吧！”
跟随着兵头的脚步，向总督府走去，对于陆无双来说，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