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海翻涌,层层叠叠的波浪中掩映着几座雅秀的阁楼。
“如何?”女子站于窗前,望向树海遮蔽的尽头,语气漫不经心。
男子一脸懊丧:“上官姐弟不知为何出现在那里,不好动手。”
“他们,可曾说出了我的名字?”女子沉吟半晌,问道。
“说了。”
“那就好,我需要借此来探究一些事情,若是属实的话……”女子的神色变幻莫测,位于袖中的芊芊玉手此刻猛地攥紧。
“安华,那上官姐弟……”
“无需管他们,风吟国皇室此时尚且焦头烂额,何况是与之利益密切相关的上官家,不然怎会将他们姐弟不远万里送到鹿林学院里来。”施安华转身,精致的面容上写满冷厉,眸底是掩抑不住的野望,“你说,此时我若再添一把火如何?”
满室沉寂,对面的男子打了个寒颤,待恢复平静后沙哑着嗓音道:“能君临苍幻大陆那么多年的风吟皇室不是那么简单的,我觉……我建议此时我们还是静待事态发展就好。”
“嗤——”施安华一声嗤笑,睥睨道,“当行不行,踯躅不前,别人都道你做事谨而慎之,实则不过是羊质虎皮,胆小如鼠的一介懦夫罢了。”
面对她的嗤笑,男子也不生气,好言劝道:“不论你今日怎么说我,我也必须告诉你,这件事不论谁插上一手,都只是引火烧身,自取灭亡,在学院中你想做任何事,我都可以帮你,但学院外的事情你不能插手。”
语气铿锵,一阵无言,半晌施安华发出一声低语:“我要洗尘珠。”
“好!”
……
望鹿山上,此时的施长风正在严防死挡意欲靠近他家妹妹的上官敬之,施流萤一脸无措地站在哥哥背后。
“阿姐,她还在!”上官敬之眯起眼睛,一脸傻笑。
上官穆穆一把将他拉到身后,瞪了他一眼,随即看向沐菱烟道:“不管怎么说,今天我也算救了你们一命。”
少女狡黠如狐,话中有话。
沐菱烟四两拨千斤:“哦?可方才就算上官姑娘不出现,我也能将那人阻拦下来,你这顶多算是截胡。”
一句话点名了对方的身份。
“哎呀呀,你们还是太年轻啊!”上官穆穆面色不变还啧啧叹道,“你们没察觉到方才的情况是多么危急,除了这些虾兵蟹将之外,可还有一个高阶灵师虎视眈眈,要不是我们及时赶来,他岂能像现在这样面都不露就走了呢?”
沐菱烟和施长风对视一眼,她只是隐隐感觉到除了这些人还有一道灵压,没想到果真是有一个高阶灵师在埋伏,可施安华既辛辛苦苦设计了此次围攻,又岂会因为意外牵扯进来的上官姐弟二人就如此轻易的罢手,她总觉得还有什么阴谋。
“不管怎么说,戕害同门不论放在何处都是一等一的大罪,这件事情要是报告给执法长老,那个施安华一顿重罚是逃脱不掉了。”上官穆穆看了看地上昏迷不醒的中阶灵师道。
“此事自还是要报给长老处置的。”沐菱烟沉思半天,也想不透施安华究竟想做什么,顺着话头道。
不论如何,为了施家三兄妹日后的安全考虑,这件事情一定要上报,就算不能杜绝后患,也能让施安华以后有所忌惮和顾虑,不敢再如此轻易地出手。
“那……”上官穆穆意有所指。
“扯平了。”沐菱烟斜了她一眼,不管如何上官穆穆这次确实是帮了她,再揪着籽云山那件事倒显得她心胸狭隘了。
“长风,萤萤,菱烟!”远处,施云海焦急的声音传来。
“大哥!”施长风和施流萤松了一口气,施流萤毓秀的双眸中泛出些许晶莹。
片刻后,施云海略显狼狈的身影就出现在几人面前,见几人无事,才明显地放下了心。
“改日再聊。”上官穆穆对施家三兄妹没什么兴趣,这次站出来明显也只是想和沐菱烟扯平籽云山上的那件事,如今目的达成,也就没有了留在这里的意义。
只有上官敬之依依不舍地看着施流萤,满眼落寞,让施长风更加警惕,遮挡在自家妹妹身前,阻断他的目光。
“施大哥,你可有什么大碍?”沐菱烟看着施云海满身狼狈,衣袍上还沾着血迹,不由问道。
施云海将瀚海剑收回,脸色有些怪异:“我将那人送至半路,忽然冲出一伙人,其中一个同我实力相仿,其余的都是中阶和低阶元灵,不足为惧,只是原本擒拿的那人忽然毒发身亡,我意识到不对,赶紧往回赶,岂料半路碰到一只高阶元灵兽,身上的血迹也是它的,我与之缠斗了片刻方才得以脱身。”
沐菱烟闻言更加奇怪,若施安华的目的是截杀他们,为何会派此种等级的杀手?
“施二哥,你可了解施安华?”沐菱烟百思不得其解,遂问道。
施长风瞬间了然,他也觉得这一场刺杀目的不纯:“施安华幼孤,我二叔念其父亲为家族牺牲,特意收养了她,但过不多久,我二叔一家因为意外全部身亡,施安华当时被留在家中,待听到消息时,已经有天煞孤星的名号传出来了。”
施长风说及此,也不由叹了口气:“施家家风虽正,但也不是方方面面都顾得上的,等我母亲听到消息前去将她接回来的时候,她当时已经被折磨得瘦骨嶙峋,遍体鳞伤!恶奴欺主,母亲盛怒,杖责了所有牵扯此事的家奴并且全部发配,亲自抚养施安华,此外还吩咐内外,将之当成正经的施家二小姐,为她立威,带她访遍东郡名家,用心良苦。”
“父亲出关后也怕她因为二叔去世后发生的那些事心存阴影,特意嘱咐我们多和她聚在一起,那时候,我们还是宛如亲兄妹一般。”施长风回忆往事,有一丝怅惘。
沐菱烟在一旁思索,若是那样的话,施安华虽长不成施流萤那般单纯,但也绝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更不会恨施家沁入骨髓。
“说实话,我们不知道她是何时开始变化的。”施长风蹙起眉,似是如今都在疑惑不解。
施云海摸了摸施流萤的头道:“自从十三岁那年萤萤和她一同出去玩儿之后,她就有些不对劲,不过当时我们也没放在心上,毕竟萤萤当时不知被何人重伤,还是施安华拼命将她带回来的,父亲母亲包括我们当时都只有感激,并未细究她的异样。”
“异样?是何异样?”沐菱烟下意识问道。
施长风和施云海对视一眼,施长风道:“她看向萤萤的目光中充满畏惧,还有一丝说不上来的野望。”
“流萤?”沐菱烟讶异地挑眉,也是没想到施安华的变化居然和施流萤有关。
“那之后她和之前也无甚不同,只是愈发知礼了些,逐渐地好像变成了一个瓷娃娃,千人千面,整个东郡都盛传安华小姐之名,父亲又陷入闭关,母亲虽奇怪但从未多管这些事,我们就更不用多说了,直到十六岁那年,施安华突然虐杀了那群幼时欺辱她的恶奴,母亲虽怒,但念在情有可原,且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所以虽然施安华此举触犯了家规,也只是被罚禁闭半年。”
“也就是那之后,局势一发不可收拾,她从禁闭室逃出来掳走萤萤之后又大开杀戒屠了我外祖父满门,消息传回来时,母亲气得厥了过去,体内灵气逆行,危在旦夕,父亲察觉异变时正值突破,却也顾不得许多强行遏制导致心神受损,此生再无进阶的可能,萤萤此时被发现躺在屋内,一身经脉七零八落,丹田也破碎不堪,父母耗尽心神也只能稍稍修复,那之后萤萤虽看着有低阶元灵的修为,却也和……唉!”施云海沉痛不已,不忍再说,他的妹妹天纵之资,毁于一旦不说,身体还变得孱弱不已。
“当时施安华已经连结了东郡所有的家族,施家也无之前的威望,除了逐她出门之外竟半点儿都无能为力,她也只吩咐看住我们三兄妹,但昔日的盛族落寞,那些人怎会吝啬前来踩上一脚,我们兄妹三人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到鹿镇来参加入学考试,鹿镇之中,料是施安华也不敢放肆而为,但我们却忽略了她的影响力。”施长风道,当初参加入学考试之前的窘境尚在眼前,若不是沐菱烟,他们或许是要亡命天涯,若运气好的话有一番奇遇再来找施安华报仇。
“她的每一步看似冲动而为,实则步步算计,她给自己预留了足够的底牌来应付,所以每一次都胸有成竹,即使是我们兄妹从东郡逃了过来,纵然出乎她的预料,但她若想杀我们绝不会像今日这场刺杀这般虎头蛇尾,一定有一些别的目的我们没有看透。”施云海沉声道。
施安华此人,绝不会让自己的计划出现这么大的纰漏,她能在十三岁时就蛰伏三年不动声色地收服东郡世家,让他们毫无所觉,犯下那般血腥之事仍能令人口口称赞,怎么会让自己的计划毁于意外。
沐菱烟苦思无果,她仍旧不懂施安华此举究竟要做什么,这场刺杀之外究竟隐藏着什么目的?
“先去告诉执法长老吧,这件事一定不会就此结束。”施长风沉吟了半晌道。
不论她的目的是什么,这件事都说明施安华想要他们的性命易如反掌,他们也不可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