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你退下吧。”他瞪了她一眼。
宋媒婆被凌厉的目光吓得退了一步,但仍不肯走,还支支吾吾的,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来回摩擦,“世子爷,这……”
他对身旁的小厮道:“石头,带她去账房领赏。”
宋媒婆走后,他松散了架子,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慢慢地翻阅着这本册子。他不禁赞叹,这本书妙极,边上还附有人物画像和介绍,简直是单身男子脱单的宝典。
扉页上是当朝穀梁丞相的女儿穀梁婳,传说绝代风华,琴棋书画,淑良端庄。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画像——美,确实美!传闻不假,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后面的依次是祝侍郎之女祝朔、孙尚书之女孙沕宁、冯志之女冯季女……果然是做媒婆的,还是按身份来的。只是冯志君上刚下令给杀了,那他女儿冯季女……可惜冯志做了那么久的一等将军,却……他这个旁观者看出来了,君上不满他已经很久了,平时行事乖张,仗着为君上开国便目中无人,君上这是借机除了这根心头刺。不得不说,君上真是阴狠啊。如此,将军之位倒是空缺了。
等等,我是在帮君上把关啊,怎么突然扯到了将军……不管了,继续看……
看到了晚膳时间,小李子进书房来,看到世子爷悠闲地看着一本书,全神贯注的样子,丝毫没发现他的到来。
什么书这么好看,竟让咱家世子爷看得废寝忘食?他蹑手蹑脚地走近,张大眼睛想看个真切。
凌翙发现了,冲他吼道:“干什么?鬼鬼祟祟的。”
小李子低声答道:“是世子爷您自己看得入迷的。世子爷,晚膳时间到了。”
凌翙心中一惊,他竟然看了这么久。
“饭菜已在大厅摆好了。”小李子继续说道。
凌翙这才起身,伸了个懒腰,随小李子移步大厅。
他忽然想起家里还有个病号,便回头问道:“那位姑娘怎么了?”
“世子爷您真是心急,她今天重伤,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好了?”小李子笑着答道。
凌翙想想也是,是自己有点糊涂了。
用餐时,玄夏氏夹了个螃蟹给凌翙,慈眉善目地说:“翙儿,娘听说您今日带了个人回来,还是个女人,可有此事?”
凌翙啃着他的螃蟹,漫不经心地说道:“娘,儿子今天途经聆枭阁时捡回来的,她伤得很重,就把她带回府了。”
听后,玄夏氏轻柔地摸着凌翙的头,“翙儿,你就是太善良了,到时候被人骗了都不知道。”说着,她还以目示意老侯爷:快,说说你儿子。
凌翙有些烦躁,不就是带个人回来吗?娘至于说的这么严重嘛?“娘,我有分寸。”
此时,老侯爷开始发话了:“翙儿,你娘说的你可听仔细了,记到心里去。”
记到心里,记到心里,爹,也就只有你把娘的话放在心上了。可怜我一个单身汉,要在这里看夫唱妇随,哦不,妇唱夫随的戏码。
他闷声不坑地低头扒了几口饭,便起身行礼,“儿子今天有点累了,先回房了。”说完,转身离开。
说是回房,可是步子确实朝着子苏阁方向去的。
他推门而入,走到了床边,看着床上的女人。守在苻樽边上的丫鬟碧云正靠着床沿打着盹儿,听到开门声吓得直起了身,见是世子爷进来便赶紧退下了。
苻樽面色确实是好些了,恢复了血色。他坐了下来,端详着苻樽,对她说道:“女人,因为你,今日本世子居然和家里人怄气了。其实,也不全是因为你,只是我一个单身男子忍受爹娘在我面前秀,挺烦的。”说着,他还笑了出来,“你家里人呢?哦,我也不知道你婚配了没。可是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嫁人了。实话告诉你吧,女人,见你的第一眼,还真有点让我心动呢。难道是我单身太久了?不过,你确实姽丽可人,悄悄跟你说吧,穀梁婳我今天看到她画像了,没你好看,比你逊色多了。”
想起那个花名册,他忽然觉得有些诡异,他翻阅了半天,却没有看到她的半张画像。
难道她的那页被人撕了?但很快他摇头否定了:册子是完好无损的,没有被人撕过的痕迹。难道册子上有,但画的不像?但仍然被他否定了:画这些女子的应该是个高人,技艺既然如此精湛,绝无将人画丑的道理。
难道……她真的嫁人了?
他神色凝重地望着苻樽,心想:你倒是醒来啊。本世子好不容易看上了个人,要是真被人娶了,也好……抢过来啊。
但在苻樽醒来,一切皆是疑问。
次日,凌翙又找来了宋媒婆。
“你确定所有的女子都在册子上了?”凌翙举着花名册,问道。
那宋媒婆一脸自信:“那还能有假?自然是各家姑娘都在里面了。”
经宋媒婆这么一否定,他更觉可疑,可是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明明不在上面。他加重语气,再问了一遍:“当真没有遗漏?”
“当真没有遗漏。”宋媒婆依旧自信满满。
凌翙见她格外自信,确信这册子真的有问题。
他把花名册还给了宋媒婆。打发人走后,入了宫。
“君上,臣昨日已经细细筛选过了。穀梁丞相家的穀梁婳、孙尚书家的孙沕宁、祝侍郎家的祝朔……”他一口气报了二十来个名字。
玄玙听着头都大了,忙招手让他停住,不然可能要报上一天一夜了。“行了,凌翙。直接说下文吧。”
“这些女子皆是臣昨日从一本女子花名册上选来的,比较可靠。”
“比较?”玄玙淡淡地问。
“嗯……”凌翙不知道该不该把那个女人说出来,可是转念一想,他一人疑惑,再如何想也不会有结果,便向玄玙请示,“君上,这不可靠之处便是,那册子虽然比较详备,可却漏了一个姑娘。”
“你是说在你家里的那位?”玄玙自若地问道,但不禁心生一丝讶然。他心里叹道:这女子果然不一般。
“君上果然英明。”他并不惊讶君上如何会知道他家里的那个女人,这大涴没有什么是能瞒住玄玙的,只要他想知道。“昨日臣细细翻阅,但并无她一丁半点的介绍。”
玄玙转动着手中的玉扳指,他觉得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你可知这册子何人所制?”他盯着扳指,却问着凌翙。
他本想说是从媒婆那里借来的,又怕君上觉得失了身份,“臣听那人说这册子是一位高人所制。”
“高人?”真是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的。竟有人闲得做这种事,不进宫来当画师,可惜了。他心说。
“是,那人是这么说的。”
“那就把这位高人请到宫里来。”他徐徐抬眼。“对了,选妃之事,就把你先前说的二十余人传入宫中,也省得搞什么选秀了。”
“臣遵旨。”凌翙本想退下,但想到冯志之女冯季女,他又斗胆提了出来,“君上,冯志……还有个女儿,名叫冯季女,您看……”
玄玙思忖片刻,虽然冯志该死,但他女儿没错,便说:“一并传入宫吧。对了,那个你府上的女子……”
“君上不可!”凌翙以为玄玙也要纳她为妃,便开始一本正经地胡扯,“此等女子来历不明,不可纳入后宫。”心里却想着,这么美的人,我得想办法把她留下来。
玄玙开始警觉起来:凌翙一言不合把她带回了府,如今又劝朕不要纳她为妃。凌翙啊凌翙,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
但他却故作镇定,“爱卿所言甚是。”心说,来日方长,朕要的女人,早完会是朕的。谁敢抢就废了谁。
从疏阑殿出来,凌翙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回到侯府,只见碧云一路小跑过来传信:“世子爷,世子爷。那位姑娘好了,她好了!”
是的,她说的是“好”字,而非“醒”字。
凌翙内心惊呼:怎么好得这么快?即使华佗在世,神仙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就恢复正常。
“什么时候醒来的?”凌翙一面快步走着,一面问远落在后面的碧云。见碧云不回话,匆忙回头发现她被自己落下这么远,便不再想那么多,改成跑着去子苏阁了。
他猛地推开门,见苻樽正坐在床沿,一只脚还踩在上面,极其无礼的样子。
凌翙先是一愣,继而恢复从容。
“姑娘,你醒了?”
“你是?这是哪儿?”
他两齐声问道。
醒没醒你看不出来?眼瞎吗?苻樽腹诽着。
凌翙彬彬有礼地对她说:“这里是允安侯府,我是允安侯世子凌翙。”
名字倒是挺好听的。她想着。
“我昏迷多久了?”
“半天?”的确是从昨天下午到今早,“那就是大半天。”
苻樽无语,“所以是你救了我?”
凌翙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自古以来都是英雄救美,美人会感激到以身相许。想到这里,他脸有些发红,像是小姑娘化了妆似的。
他抓耳挠腮道:“其实你不用……”
还没等他的“以身相许”四个字出来,苻樽便说:“恩我记住了,日后会报答这位公子的。”
说罢,头也不回的大踏步走出了子苏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