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东西,是时候该讨回来了。”
五年了,很多人很多事,怕是都被人遗忘了吧。
女子踏着莲步缓缓而出,停驻在屋檐之下,远远望去,入眼皆是澄静空明。
连绵的山脉,逶迤壮阔,无数的溪涧,宛若洒在群山间的一颗颗珍珠。山顶雾气缭绕,常年冰雪堆积,似梦非幻,蔚为壮观,果真是人间仙境。
“你可想清楚了?此一去,便是不容回头。”
女子哂然一笑,转身而视,轻启朱唇缓缓道:
“我欠你的,自会归还,你不必担心。”
屏风后的男人好似叹了口气,随即又用平常再邪魅不过的语气回道:
“知道就好,那就祝你马到成功。”
“谢了。”
山路蜿蜒曲折,崎岖难行,女子却轻车熟路,一路上畅通无阻,若不是常年居住在此地的人,这路上的毒蛇猛兽,奇花异草怕是也要将他吞噬亦或是侵蚀得骨血不剩。
迈着稳重步伐的女子早与五年前判若两人,褪去男儿身的她露出了清雅容貌,明眸皓齿,面若桃花,眉如翠羽,冰肌玉骨。墨发如缎,光滑细腻,腰如束素,不盈一握,清冷出尘中又带了入骨的魅惑,白皙透明的肤色莹如美玉,反射出的晨光更显天人之姿。
那样极致的美,如冰雪,如月华,只一眼,便是此生难忘,惊鸿万年。
她叫傅寒,五年前在一场大火中死里逃生,虽保住了性命,可是音容全毁,五脏俱损,幸得蓝繁泱相助,亲自出马为她换皮换骨,这才有了今日这副人样。
她一直担忧蓝繁泱会给她整残了,便每天询问他自己恢复得如何,是否还能见人,蓝繁泱这个人虽说人品不怎么样,不过审美品味还是不错的,若能得到他的认可那自己还是有救的。
蓝繁泱说现在这张脸虽没有之前的那般精致可爱,却也是清丽可人,还算看得过去。
于是为了验证他是否有说谎的嫌疑,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傅寒学着山下那家叫百花阁的姑娘们穿着一身薄似蝉翼红色轻纱偷偷潜进了醉酒中蓝繁泱的房间。
魅惑的眼神犹如无边的星空,妖冶深邃,若隐若现的双腿修长白皙,性感热情,娇媚的声音酥软入骨,恍若远古森林中悠远清扬的回音,神秘幽雅,一声
“蓝公子~”
不知要酥麻多少血气方刚少年男子的心。
葱白如玉的双手抚摸着蓝公子刀削斧凿般的脸庞,朝着他耳边轻轻呼出一口热气,气吐幽兰,芳香四溢,正要缓缓向下进一步动作时,双手就被突如其来的一股力量死死按住了,蓝修睁开眼睛看着她,双眼迷离......
不出所料,最终的结果就是她傅寒被蓝繁泱抓起衣领直接往门外扔,那冰天雪地啊,那寒风刺骨啊,她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她不明白,蓝繁泱不是说她还算是能入眼的吗?怎的竟勾不起他的丝毫兴趣,着实是失败。
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管他浮屠三生醉几日,能活着就好。
陆云境内今年遭逢大旱,全国有六成的庄稼都是渴水而死,相比往年收成大幅度降低,甚至有些地区的百姓颗粒无收,尤以北边冀州为最。
傅寒来到此地满眼萧瑟荒凉,广袤无垠的农田裂开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口子,从前的千里沃野,此刻寸草不生,了无生机。
一进城,扑面而来的腐臭味道充斥着五脏六腑,大街上尽是些衣衫褴褛,瘦骨嶙峋之人,他们眼神无光,坐在地上,有些还带着孩子,可那些天生可爱灵动的孩子却是躺在父母怀里一动不动,若是上前去仔细观察,发现他们早已经是没了气息。
如今的整座冀州城就像一个人间炼狱,饿殍遍野,尸山如海,民怨沸腾,哀声哉道。
如此荒年荒景,朝廷不仅没有关注到这里的民生艰难,反而克扣民脂,赋税一年比一年加重,苛捐杂税缺一不可,若有反抗便加以打骂,无丝毫人性。
百姓省吃俭用尚且不足以养活自己,还要拿钱去供奉那些自封为父母官的吸血鬼,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冀州不是属于任何人的封地,它历来由皇帝管辖,只因这里自建国伊始便驻扎着陆云的虎狼之师,整个宸翼军上上下下虽只有两千余人,却一个个都是以一敌百的精兵良将,这支军队,是护卫陆云大地的终极屏障,它曾凭借着仅仅两千士兵,一举击退了肃慎十万大军,此等奇事,令九州各国都为之震惊。
如此强悍的军队,皇帝又怎能让它落入他人手中!
一旦兵权易主,那么陆云江山便危矣。
冀州城与盛京相距甚远,其间还隔着梁州、忻州、锦州,名义上虽说大小事务都得请皇帝审核,但因两地遥远,自元通皇帝起,便在冀州设立城主,由皇帝亲自挑选的心腹之人替他管理城中一切事物,并每隔一定时间便要陈书上表,以汇报城中情况。
而如今冀州城险象迭生,惨不忍睹,皇帝却像故意被人阻隔了消息一般,完全不知冀州城发生了何事。
此处的官员只知道自己贪图享乐,全然不关心民生疾苦,置百姓安危于不顾,如此境况,百姓被严厉压制,不敢上诉,即使有几个走投无路冒着生命危险想要去状告的却又投告无门,只能日夜忍受煎熬。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枯荣咫尺异,惆怅难再述。
傅寒红衣似火,身披雪白狐裘,墨色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出尘清冷的气质显然与此处格格不入,她艰难地踏过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步步惊心。
在位者昏庸无道,不辨忠奸,听信奸臣佞言,也难怪如此糊涂,被人蒙在鼓里还不知道。
权力之巅的人贪图享乐,最终受害的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为了维护自己的皇权,他的手上又沾了多少无辜之人的鲜血!
不远处传来阵阵整齐划一的步伐声,听这声音,应该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让开让开!你们这些刁民,不要挡着我们大人的道!”
领头的士兵恶狠狠地踢开了席地坐在道路一侧的百姓,那双虎眼,瞪得很是骇人,声音更是响如洪钟,气势十足。
“住手!”
眼见那人挥舞着手中的鞭子要继续施暴,傅寒一把上前夺住了他的长鞭,仅是用了点力,她的手便略微红肿了起来。
“呦,哪儿来的漂亮小娘子,脾气还挺暴躁的,晚上不如陪大爷我快活快活!”
虎背熊腰的领头出口调戏,后面一众士兵不仅一副看戏的表情还哈哈大笑了起来。
“无耻狗官!”
电光火石间,傅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那狗官腰间的佩剑,抵在他的脖子上。
身后的士兵愤愤拔剑相向,警惕地望着这个横空出世的清雅女子。
“把刀放下!”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你们先把这些百姓给放了。”
傅寒丝毫不畏惧他们人多势众,将手中的剑往狗官的脖子更贴近了几分。
“放放放,你们都后退,先让他们走。”
头领长官发令,士兵无奈只得听从,纷纷放下了武器慢慢地往后退。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那些满脸惶恐的百姓快速地向傅寒道了个谢,拾起地上的细软飞便也似地急急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