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香啊!”
傅寒还没踏进厨房就已经远远地闻到了香味儿,荷叶的清香夹杂着糯米的香醇,令人垂涎欲滴。
按常理来说这个季节还没到荷花开的时候,不过常理这东西在蓝繁泱身上并不适用,同他一起待了那么久,傅寒清楚地知道他性格最大的特点就是无破不立。
他身上有自己所向往的不羁,羡慕他将凡事都看得通透,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如他那般桀骜自由。
寻一处清净幽谧的僻世之所,尽最大的限度与世隔绝,只求心中的一方宁静。
厨房内的繁泱不再是那位不食人间烟火的重徽楼主,现在的他苦于应付锅碗瓢盆,手忙脚乱,却依旧纤尘不染,每每看到这副温馨的场面,傅寒感觉自己就像回到了五年前,回到了哥哥的身边。
繁泱对她来说是亲人却胜似亲人,五年间,辛瑶山上两人相依为命,他们之间,对于任何一人来说另一方都是不可取代的存在。
“别在外面干站着了,快过来帮忙生火。”
屋内烟熏火燎,大概是没有控制好火力,米饭的焦味儿扑鼻而来,熏得傅寒一瞬间回过神来。
“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厨房三天两头就要被你烧毁一次。”
傅寒迈着轻松的步子,得心应手地干起了添柴加火的任务。
两人对于做饭这件事情早就已经潜移默化地习惯了各自的任务,蓝繁泱负责除生火以外所有的工作,而傅寒只要保证火炉内的火不灭就够了。
一阵阵叮叮当当嘈杂的噪音过后,厨房才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辛瑶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傅寒离开的那半个月里,这隅角落便空空荡荡,无人问津。
“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明日便下山。”
傅寒踱步来到书房,最终还是将自己的决定告诉此刻正静坐在窗边翻阅着书籍的男子。
蓝繁泱并未抬头,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嗯,知道了。”
蓝繁泱没有反对她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傅寒心性稳重,有自己成熟的想法,一旦她决定的事情,谁也没法改变,与其花费精力防着她偷偷溜下山,还不如就此放手,让他能清楚知晓傅寒所去之处,也能时时刻刻关注着她。
傅寒见蓝繁泱沉浸于书中,也并不想打扰他,只是离开之前至少要来告别一下,说完话便欲转身出门。
“慢着。”
蓝繁泱拿起桌上的一个小木匣,朝着傅寒走来。
晚风轻拂,竹影摇曳,男子踏着轻步款款而来,所及之处,带来阵阵清风,引得衣袂浮动。
“把药带上。”
没有多余的话语,短短四个字,却寄托了男子厚重的情感。
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多管闲事,别再受伤,遇到困难不要硬撑,记得,一切还有我。
傅寒接过镌刻着繁复花纹的木匣,满脸欣慰,欲伸出手摸摸蓝繁泱的脑袋,却被对方快速躲过。
别扭的家伙,还学会口是心非了,刚说过不会再帮自己没多久,还是忍不住要关心自己。
望着面前对自己体贴入微的男子,却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
今年的第一场春雨润泽了干涸的土地,枯裂的田畦,涓涓的溪流又恢复了往日生生不息的模样。
原以为回到冀州会看到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却没料到亲眼见到的是另一番光景。
大街上萧瑟荒凉,家家户户紧闭大门,足不出户,偶尔能见到几个活物的影子,也只是天空之上青鸟划过留下的寥寥痕迹。
傅寒深感疑惑,她才离开了五日,冀州城为何就变得如此荒凉败落?
别人不知段世泽的下落,可是她却清楚地了解段世泽如今的处境,宸翼军反抗的那晚,段世泽乔装成普通百姓的模样,企图混出城门。
她早就料到段世泽会有所行动,便提前让楚预守在城门口附近,现如今段世泽已经被关押在一处秘密的地方,现在他还不能死,留着他还有用。
冀州城的祸患已经被尽数铲除,贪官下台,恶兵受制,何足为忧?
傅寒在此地最为相熟的也只有陆则了,他身为宸翼军将领,多少了解些情况。
城南军营的宸翼军将士对于傅寒都已再熟悉不过了,快速通禀了一下便带她去见了陆则。
“傅姑娘,身体可恢复了?”
陆则一如见到好友般起身相迎,不过满脸的忧愁还是没有瞒过傅寒的眼睛。
“多谢陆将军挂怀,我没事了,陆将军可是有何烦恼之事?”
“傅姑娘,实不相瞒,冀州城如今已是个死亡之城了。”
心中不好的预感果然没错,继续问道:
“此话怎讲?”
陆则轻叹了一口气,愁容满面。
“三日前,一户人家在自己的田地里挖出几具女尸,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完全腐烂溃败,那户人家以为是战乱的时候留下的,便也没在过多在意,将这些尸体拉去乱葬岗就随便一扔。这下倒好,这几具尸体在生前都已染上了瘟疫,那户人家六口人全都很不幸运地被传染了,后来扩散的范围越来越大,等到瘟疫被发现的时候,全城已有几百来人受到了感染。”
傅寒恍然大悟,怪不得刚进城的时候连一个人影也见不到,竟是因为这个原因。
瘟疫肆虐,疾病横行,又是一场人与天斗的艰难抗争。
“那宸翼军的将士可有受到影响?”
“全营上下戒备森严,暂时没有发现感染瘟疫的迹象。”
陆则也不隐瞒,将一切都如实相告。
“陆将军可否带我去见见那些染上瘟疫的人,我略懂些医术或许可以帮上一些忙。”
“万万不可。”
陆则一听到傅寒的要求立马拒绝了,瘟疫自古以来都是无解之症,一旦感染就只能活活等死,傅姑娘对于冀州城已经付出得够多了,他又怎能白白让一个对冀州城有着大恩的无辜之人去送死呢!
“陆将军,难道你忍心眼睁睁看着冀州城的百姓就这么死去吗?若不是段世泽这等人扰乱冀州,挑起纷争,使得百姓流离失所,他们现在应该在家中享着天伦之乐,又怎会落到这等境地?”
“傅姑娘,你说得没错,那些百姓确实很无辜,可是放任他们自生自灭是上面传下来的命令,我无权干预。”
陆则望着此刻的傅寒,觉得她的眼中似有万团火光,只听得她一字一句说道:
“他们都没有任何错,他们都有活下去的权力,却要拿自己的命为邪恶陪葬,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我不信天命,但我相信他们对生存的强烈意愿,他们定是十分渴望能活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