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龙三人与草鞋汉子的身影消失在小街上后,无人问津的说书先生这才慢悠悠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四人消失的方向,苦兮兮的道:“虎落平阳被犬欺啊,可怜老朽本就无以为继,这次又要无以为家了。”
说书先生苦着一张脸,哀怨满腹的嘀咕道。
就在说书先生自顾自的发牢骚时,忽然看到一个饥瘦身影正向着自己走来,说书先生顿时收起哀怨,正襟危坐了起来,又摆出了常人司空见惯的读书人模样,正要准备大显神通一番的说书先生忽然用眼角余光瞥见了那道来势汹汹的饥瘦身影,顿感不妙,好不容易摆正的老脸瞬间又坍塌了下来。
“别跟我装模作样的学王八念经,大爷不吃这套。”来到书摊前的饥瘦汉子怒气冲冲的叫骂道。
听到叫骂的说书先生顿时被吓得惊慌失措,不过仍是强自镇定的道:“老朽念的不是经,老朽做的是学问。”
“去你娘的,别跟大爷讲狗屁的大道理,还钱。”饥瘦汉子大手一伸,怒道。
“老朽何时欠过你的钱?”说书先生苦着脸道。
“难道书中只教会了做事欺人,遇事欺心?你读的甚么圣贤书?别跟大爷磨磨唧唧的,不还钱,大爷今天不但砸了你的烂摊子,还要打的你以后见到大爷就绕道走。”饥瘦汉子一怒,恶目相向的道。
“可是老朽确实不曾钱下你的钱两啊!”说书先生欲哭无泪的道。
“你这个无良书生,唆使一群小王八蛋抢我的糖葫芦,还想抵赖?”饥瘦汉子指向不远处的几根串糖葫芦的竹签,怒不可遏的道。
说书先生顺着饥瘦汉子的手指望去,顿时老脸一红,这种子虚乌有的捉脏在场,就是有理也说不清将了。
“直娘贼。”说书先生在心里不顾读书人的形象和气质,狠狠地骂了一句他那个到处为他惹是生非的徒弟。
“老哥,听我说一句,读书人是不会干这种光天化日下抢掠东西的龌龊事的。这件事真的和我无关啊。”说书先生可怜兮兮的道。
“谁他娘的是你哥,有你这么个兄弟我都觉得丢人现眼,为老不尊的东西,赶紧还钱。”饥瘦汉子直逼鼠目的眼睛顿时瞪大,单手猛然往破旧的书案上一拍,书案顿时吱吱作响,左摇右晃。
说书先生唉声叹气,看来今天这欲加之罪是躲不过去了,然后苦涩的问道:“多少钱?”
“三文,哦,不,四文!”饥瘦汉子叫着道。
“怎得又多了一文?读书人是会算账的。”说书先生苦瞪眼道。
“跑腿费。”饥瘦汉子天经地义的道。
“民不与官斗,读书人不与刁民纠缠,哎,花钱免灾吧。”说书先生小声嘀咕着,将身后那个裹满尘垢的破烂布兜拿到身前,翻来覆去的掏摸着。
说书先生找钱的过程如同经历了一场恶战,最后才从布兜中摸出三枚沾满污垢的铜钱,看了一眼铜钱,心疼的道:“这可是老朽的全部家底了。”
“拿去。”说书先生一副忍痛割爱的样子,让人看了都有种不忍接下他手中这三枚铜钱的疼惜样子。
饥瘦汉子可不管他的面目表情做的如何惟妙惟肖如何逼真,伸手直接将手中的铜子夺到手中。
“怎的只有三文?”饥瘦汉子顿时就有些不悦了,他娘的牙缝里扣肉也不是这么个扣法。
“老朽我就只有这三文钱了,再也没有了,读书人是不会打诳语的。”说书先生为难的道。
饥瘦汉子看着他那左右为难的样子,怒气冲天的抬手往书案上一拍,道:“大爷今天就放你一马。”
“要得,要得。”说书先生频频点头,极为附和的道。
饥瘦汉子说完,扬长而去,只剩下一脸苦逼的说书先生和那张摇摇欲坠却始终不坠的破旧书案。
“坑货,看老朽回头怎么收拾你。”说书先生骂骂咧咧的收拾起了家当,径直的向着李府走去。
李洛龙带着三人来到了说书先生的住处,停下身,开口道:“这就是那老王八的‘龟壳’,今天我们就把它给掀个底朝天。”
徐胖墩看着眼前的草屋,想起了家中那所仅比这座草屋气派一点的房子,就这么掀了,是不是有些可惜?
自从他那不争气的老爹死后,徐胖墩的家境隐约有了上升的苗头,以前他家就像是被老鼠过境,不留余粮,一到冬天,他们母子二人多数的日子是喝西北风过来的,格外的凄惨心酸。现在他爹这个掏死窟的恶鼠不在了,家中的“余粮”倒是能存住了,凭着徐胖墩平时打一些散工赚些糊口的钱,现在基本上温饱是能解决了。
草鞋汉子也是来到了草屋前,看了一眼草屋,眼中完全没有因为要即将拆毁这座草屋而又任何的惋惜。
这汉子连一个正经的窝都没有,一年到头就露宿街头,汉子身子也是好的令人发指,不管是凄霜苦雪还是炎日曝晒,都未曾生过一丝的小病,别人都说这是傻人有傻福。
“等我掀翻了这屋子,你就要把草鞋给我。”草鞋汉子看了一眼脚下的草鞋,用一种毋庸置疑的口音说道。
“不就一双草鞋嘛,也就再你眼里能算一个宝贝了。”李洛龙慢悠悠的说道,对于这个不解风情的汉子也是懒的深聊,偶尔撩拨一下就够了,说多了,心烦。
没想到那汉子竟是认真的点了点头,李洛龙有些想笑,没听出来这是挖苦讽刺吗?
汉子也不理会李洛龙的“含蓄”,直接走到草屋前,起身抱住一个已经腐朽到吹灰可落的木柱,以倒拔垂杨柳的姿态猛然向上一发力,谁知这看似蓄力十足的劲道竟然没起多少作用。
因为那根腐朽到就差成为一撮灰的柱子根本不用费任何力气就被汉子给抱断了,而蓄力十足的汉子因为劲道过大导致重心不稳,直接一个趔趄坐到了地上。
腐朽柱子一断,这座草屋就有扯一发而动全身的势头,剩余三根柱子也是如风吹大漠滚黄沙的姿势向下倾倒。
这个经历了风吹雨打都不曾有过半点倒塌迹象的草屋就这么被一个汉子轻轻一抱留给掀塌了?
李洛龙看到草鞋汉子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将这座草屋给掀塌了,有些不可置信,顿时心声一股懊恼,早知道这座草屋如此轻易就能掀塌,他还要和草鞋汉子商量个什么劲啊,白瞎了一双草鞋。
“赔本了。”李洛龙丧气的道。
“草房这么容易就塌了?那老头心可真够大的,这房子也敢睡?”李子木震惊的说道。
草鞋汉子在房子倒塌的那一刻没来的及躲开对他压盖而来的草屋,直接被倒塌的房子压在了下面。
刚刚还在惆怅的李洛龙突然想到被压在草屋下的汉子,面色猛然一变,惊惧道:“赵光棍不会被砸死吧?”
李子木与徐胖墩也是皱起了眉头,担忧的道:“赵癞蛤蟆这些年挨打挨的身子可结实了,应该不会被压死吧?”
听到李子木飘忽不定的语气,李洛龙顿时就有些后怕了,万一真的被砸死了,自己可不就遭殃了吗?
就在李洛龙惊惧担忧间,已经由一方变成一层的枯草中开始耸动了起来。
“没死,没死。”李洛龙看到耸动的枯草堆,兴奋的大叫道。
草堆耸动,汉子从草堆中爬了出来,咳了两声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到李洛龙前,木讷的道:“明天把草鞋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