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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182.良苦用心

冉冉走后,温姝站在原地发愣。

适才冉冉一针见血,点明程致远绝不会爱上温姝。关于这一点,温姝早就提醒过自己:珍惜现状,不要痴心妄想,以免失去所有。

通常自我解嘲,不会真的令人感到灰心,但受人挖苦可就大为不同了。温姝站在原地想着冉冉犀利的言语,心中有股酸溜溜的感觉,她没想要那么多,只想要一点点,但就是这么浅浅一抹,在她看来依然是过分的追求。

过了好一会,她的心情才完全平复,调头走向教室。

数学老师正在讲课,听到敲门声,见温姝站在门外,上前开门,问道:“同学,怎么才回来呀?”

温姝忙道:“老师,对不起。因为朋友向我道别,聊得久了,耽误了听讲,请您原谅。”

数学老师轻挥下手,道:“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回去吧。”话虽严肃,语气中却没有半分怪责之意。

温姝向老师鞠了一躬,走进教室。

温姝进门时,教室变得鸦雀无声,因为全班同学都注意到她手上拿着一件男生校服。除秦娈外,大家均在猜测校服的主人是谁,与温姝是何等关系。很多男生心下盼望校服来自温姝的亲兄弟,当然无意中拾到的最好不过。

秦娈见校服原封不动被带回来,望向墙上挂钟,温姝竟迟到了二十分钟之久,不经意想到原因出自程致远身上。心想:“怎么他今天没来上课吗,难不成生病了?姝儿在学校里只有冉冉一个像样的朋友,谁会来向她道别呢,这话多半是在唬弄老师。她去过致远的班级,发现致远没在教室,于是不放心,去了一趟男生宿舍,这还说得过去……”

回想昨晚的信,秦娈不确定是否害得程致远生病,心下先感到自责,同时也暗怪程致远太脆弱。寻思:“你是因为看到信上的话,悲伤过度,以致于病倒了?这也太傻了吧,正是担心你误会我的意思,所以我才写了三页信纸啊。你不会真的误会了吧?第一页我就表达出喜欢你,已经很直接了,难道还不够吗?”对自己的文笔产生了质疑,于是仔细回忆信上的内容。

秦娈在第一页信纸上的确写明了对程致远的喜欢,第二页她以自身经历举例,提到应该敬畏生命,勇敢面对生活挫折。她认为铺垫够了,才开始在第三页捏造感情历程。实际上秦娈上高中以后,第一次团委开会,她偶然结识了蔚然,并非如信上所说,蔚然初中时倾心于她,自然更没有什么“三年之约”了。

她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为了考验程致远。

那日在饭店包房里,温姝曾提到过:“转机总在不意间发生,所以做人不能太悲观了。”“想要看到彩虹,须得先经历风雨。”“逆境看上去是命运的捉弄,实则却是在考验双方的感情,是否真的情比金坚。”那日事后,这些话经常在秦娈耳畔回响。

秦娈外表柔婉,内里却甚刚强,因从小受到母家人排挤,兼之天性敏感,长大后个性不免带着些偏执。温姝几次三番在她面前展示大度,她自承外表较温姝逊色,倘若内在也输给温姝,岂非一无是处?昨天傍晚在通道内,温姝替程致远向她解释矛盾所在,当时她本可以立刻去找程致远,与他重归于好。她却当场打定主意,非要展示一番大度不可。

过去她与程致远的感情经历,总是充满误会,并不完美。秦娈对绘画作品极致苛求,对恋人自然也有很高的标准。从前有陈涛从中阻挠,她认为这件事影响了程致远在自己面前的发挥。陈涛被程致远打败后,她又受到父债波及,为钱困扰,程致远无私奉献,多少令她感到不平等。眼下这些障碍都已不在,秦娈生活上再也没有压力,偏偏这时温姝又出现了。

秦娈这时距离实现理想仅一步之遥,她当然不希望高考落榜。所以从上高中起,她充分利用学习时间,非常用功。秦娈不愿在这时为儿女私情耽误功课,所以刚好趁这个阶段考验一下程致远,如果程致远经得住考验,她打算上大学后好好弥补一番,从此开始完美恋情。

于是在信的末尾,她留下十六个字。

前八字:“望君安好,切莫留恋”。

秦娈的初衷是希望程致远能够平平安安,好好学习,不要留恋过往,将目光放长远些,心思用在学习上,至于享受青春,享受爱情,大可以延迟三年。她的理想是考上中央美院,这所院校在京城,所以她希望程致远也能考上京城的大学。京城高校分数普遍较高,若不努力,只凭天赋未必能够考上。所以这八字乃是共勉之意。

后八字:“冰心永存,此情可追”。

秦娈很有公平的概念,向程致远提出要求,自然也会约束自己。于是她杜撰了一个男朋友出来,还自以为巧妙地设计了剧情。她想程致远通过推理,了解她的真心,所以“冰心永存”是她的自白。当时她想到郁达夫的《留别梅浓》:“金釵合有重逢日,留取冰心镇玉壶。”于是用冰心比喻自己的心,永存自然是永远不变心了;“此情可追”则是将李商隐的《锦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浓缩成四个字。她想告诉程致远:“很多人不懂得珍惜,直到失去后才追悔,我现在已经明白这个道理了,只要你对我不变心,我们都不会错过对方。”

写信时,秦娈也曾犹豫过,担心程致远看不懂,于是想要表达得更明了些。但一想到程致远读过那么多书,那日在饭桌上,温姝以不慢的语速,背诵出一篇七言绝句,程致远眨眼间便领会了,并以眼神向温姝表达赞许。秦娈当时瞧得仔细,心想轮到自己身上,程致远总不会突然变成傻瓜,失去对文字的理解力吧。于是带着一点赌气的成份,她坚持了本意,将心意藏在字里行间。

秦娈没有低估程致远的文学素养,却低估了程致远对她的在乎程度。程致远看到“非是故人”这四个字时,已经失去理智了,此后看到那十六个字时,全是凭字面意思解读,以为秦娈在说:“你自己多保重,别再喜欢我了,你的好意我会永远记得,咱俩的感情你独个追忆去吧,永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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