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云看看时间,已经过去几个钟头了,起身道:“今天先说到这里吧,你们来的匆促,在我房里逗留的时间太久了,外面的人难免疑心。”
她恢复谨慎,程致远和温姝也戒备起来。
只见项云走到温姝面前,拉起温姝素白的右手,端详片刻。走向衣橱,从里面的保险柜中取出一枚戒指,戴在温姝中指上,抚摸几下手背,笑道:“大小合适,送给你了。”
温姝看向戒指上镶嵌的绿宝石,竟有猫眼大小,而且璀璨夺目,即便外行,一看也知价值连城。她为此感到不安,道:“项阿姨,这件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接受。”
项云问道:“你爱致远吗?”
温姝羞于表达心事,看了程致远一眼,垂头点了两下。
项云道:“那就戴着吧。”托起温姝的手,端详戒指,道:“你的手又白又嫩,戴绿色的最好看,只是这款式有些过时了。”
温姝道:“您的心意我接受了,戒指却不能要。”脱下戒指,塞在项云手里。
项云道:“这是我养母小白阿姨的遗物。她一生节俭,到死都没花过大钱,除了这枚戒指。她送给我的时候说,如果我喜欢,婚礼的时候就戴上,算是她的一点心意。我是没机会了,所以想把它送给你。姝儿,如果你喜欢,婚礼的时候就戴上吧,算是偿了我养母的心愿了,也是我的一点心意。”说罢,将戒指送还温姝,温姝恭恭敬敬接过。
程致远问道:“妈,您也是养母抚养长大的?”
项云道:“我妈去世的早,我都没见过她长什么样,那时候家里穷,连张照片都没留下。是你姥爷将我拉扯大,小白阿姨对我进行教育。你姥爷出生在营城农村,小白阿姨是城里人。她是知识青年,有高中文凭,上山下乡的时候认识了你姥爷。你姥爷很不安分,经历过饥荒后,一直想找机会出去闯荡。小白阿姨对你姥爷有好感,那个年代的人腼腆,俩人谁也没提结婚的事。后来你姥爷离开村子,南下打拼,小白阿姨照顾我们三姐妹,本来有返城的机会也自愿放弃了。”
程致远了解那段历史,感叹道:“那个年代的人很不容易,您的养母是伟大的人。”
项云道:“是啊,大家都这样评价她。”
温姝看了看指上的戒指,道:“这枚戒指一定花光了她所有的积蓄,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项云道:“我父亲是商人,但是他的心摆的很正,小白阿姨没有选错丈夫,父亲没有让她失望。父亲尽到了社会责任,他是道德高尚的人,小白阿姨拥有健全的人格,她也无悔此生。姝儿,戒指是死物,人是活的,更应该珍惜身边的人。”
温姝理解她的意思,咬着嘴唇点头,道:“项阿姨,您用十八年的时间保守一个秘密,我相信我也能够做到,您爱致远,我也爱他,我会珍惜他的,也是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项云会心一笑,道:“姝儿,你真的是个好女孩。”又从柜中拿出两个布包,道:“这两部军用手机你们拿去。”打开布包,取出手机和充电器,分交二人手上,道:“开启防监听功能,手机卡将失去作用,咱们之间还是能够照常通话。手机的说明书是德语的,致远能看懂,回头教姝儿怎样使用。”
程致远应了,道:“这手机看起来很结实啊。”
项云道:“这是三防手机,防水、防尘、防压、防摔。”
程致远问道:“这不是‘四防’么?”
项云道:“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叫三防,或许防水必定防尘,合并算是一项功能了。”
温姝将手机配件以及说明书放入背包,回到项云身前,道:“项阿姨,我想了想,这枚戒指还是太贵重了,要不晚几年吧,等……等我和致远……”
项云笑道:“这是我父亲第一次赚到大钱,买来送给小白阿姨的,虽然这几年升值了,也不是很值钱,你收着吧。”
温姝听说不很值钱,道:“那好吧,我收下了,谢谢您的礼物。”
程致远笑道:“我妈太有钱了,百来万的东西也说不很值钱。”
温姝惊问:“这枚戒指价值百万?”她方才没有细看,这时将戒指举到眼前,才发现绿宝石上流光溢彩,想必是稀罕物。
程致远走上近前,道:“这应该是祖母绿宝石。”转问项云:“当初姥爷买这戒指花了多少钱?”
项云道:“问这些做什么。”
程致远道:“我好奇嘛,妈,你快告诉我,培养一下我的眼光。”
项云笑道:“大概六十多万埃及镑。”
程致远喜道:“果然我很识货。”
温姝不知汇率,但想必定价高,更觉受之有愧,便要摘下。
程致远阻拦道:“我妈送你的见面礼,怎么说摘就摘啊。”
温姝怕失了礼数,只得中途停手,低声道:“太贵重啦。”
程致远问道:“手机你还要不要了?”
温姝道:“手机勉强可以接受,咱们还得用它通话,戒指却可以不要。”
程致远道:“手机一部最少十万呢。”
温姝道:“哪会那么贵啊。”
程致远道:“不信你问我妈。”
项云道:“姝儿若不是为了和你通话,稀罕一部破手机么?你再胡说八道,人家生气走了,看你小子怎么办。”
程致远冲温姝扮个鬼脸,不再说话。
项云道:“坐吧,还有事要嘱咐你们。”
待二人坐下,项云严肃道:“致远,一旦‘方舟’发现你是峰哥的儿子,或是发现你武功和头脑优于常人,将你列入名单,就算逃得了一时,这一生也难以摆脱他们的纠缠。姝儿,你也一样,你的能力超越了目前的科学范畴,‘方舟’一定很有兴趣研究你。这件事我希望你们认真对待,不要侥幸,更不要妄想挑战。”
程致远道:“妈,您放心吧,我不会的。”
项云道:“第二件事,从现在开始,各归各位,沿用原来的称呼。”
程致远笑道:“遵命,姑姑。”
项云微笑道:“很好。第三件事,致远,你不得向小阑提起今日之事,一句都不准提。”
程致远问道:“姑姑,您打算瞒小阑妹妹多久?”
项云道:“她已经接受了现在的生活,何必告诉她,让她烦恼?近些年我不打算告诉她了。”
程致远心想:“那样对小阑太不公平了,她是谁的女儿,她有权知道真相。”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小时候我对小阑妹妹抱怨,责备养母不肯吐露我父亲是谁,小阑每次都耐心安慰我。养母说小阑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身世明明比我凄惨,怎么她竟从无怨言?”
尚未想完,忽觉手臂被人拉了一下,转过脸去,看到温姝快速使个眼色。程致远想到她洞察人心的能力,从她眼神中似乎找到了答案,当即应道:“姑姑,我不会对小阑说的。”
项云假装没看到温姝的举动,道:“很好,人要学会心知肚明,不该说的便不去说。”这句话看似对程致远讲,其实却是在叮嘱温姝。
听者有心,温姝暗觉不妙,冲项云点了点头。
程致远问道:“姑姑,还有第四件事吗?”
项云道:“暂时没有了,等我想到再电话通知你。对了,还有一件事,近期不要再去海景酒店,美丽湾这个名字你们也忘了吧,不许对任何人提起。还有尽量少接触蔚承勋,远离华宏社。”
程致远答应了。
项云道:“关于你的身世,消息封的很严,外人很难查到真相。我们这些知情人早就习惯了,自然不会说出去,只要你们不说,应该没有问题。”问道:“你们想立刻回学校去吗?”
程致远道:“等风头过了再回去吧。”
项云道:“华宏社的虾兵蟹将,谅来我放出话去,他们胆子再大,见到你们也得躲得远远的。”
程致远道:“他们在暗,我们在明,不发现是最好的,没必要节外生枝。如果真被发现,那时再来请您帮忙出面。”
项云道:“也好。不如这阵子你们就住在这里吧。”
程致远尴尬地道:“小阑妹妹看到姝儿,那当真……当真不妥当。”
项云问道:“高考结束当晚,你和小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程致远笑道:“您忘了吗,那晚我喝醉了。”
项云道:“我知道你醉了,还陪你耍酒疯呢。你仔细想想,第二天早上醒来,有没有感觉不对劲。”
程致远道:“想不起来了。怎么啦?”
项云感觉儿子反应木讷,更深一层提醒:“之前你和小阑不大和睦,后来突然和好如初,中间没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吗?”
温姝心中一突,不敢再看程致远,只得闭起眼睛。
程致远还是没听出来项云的意思,回想道:“我记得第二天在小阑房里醒来,当时她还在睡觉。我用百合花挠她脚心,把她弄醒了。她醒的时候还怪我来着,后来我们聊天,聊到了花粉的功效,之后她态度就好转了。她怪我没回国看望她,还承认吃过爱玛的醋。最后大家把话说开,误会就接触了,应该就是这么和好的吧。”
项云见他懵懂的样子,不禁好笑,道:“照你这么说,你俩始终穿着衣服,对吧。”
程致远道:“当然啦,她是女孩,我是男孩,怎能不穿衣服相见?”
项云道:“小阑喜欢你,想必你也知道。我不想让瞿姐姐难过,更怕姐姐受到刺激后胡言乱语,所以你最好别得罪小阑。既然什么事都没发生,那就最好。”
程致远问道:“您说小阑喜欢我,不完全是亲情吗?”
项云道:“你说呢?”
程致远咽了咽口水,道:“我知道小阑喜欢我,只是没想到是那种复杂的喜欢,我以为她吃醋是因为……因为……”本以为脑中存在答案,说到关键字眼,才发现根本找不到其他说法,禁不住叹了口气。
项云道:“咱们丑话说在头里,一旦瞿燕发疯,我为了保住你,很可能不得已让她永远闭嘴,那时你休要怪我心狠。”
程致远凛然一惊,忙道:“我不会惹恼小阑妹妹的。”
项云转向温姝,道:“瞿燕与峰哥青梅竹马,我是后来才认识峰哥的。峰哥对我一见钟情,我知他绝非三心两意之人,可毕竟他认识瞿燕在先,瞿燕对他一厢情愿,我也只得旁观,让峰哥独自来处理感情问题。姝儿,你比我年轻时更识大体,相信我也不用多嘱咐你什么。”
温姝听到项云说话,赶忙睁开眼睛,道:“项阿姨,您的心思我懂,致远有分寸的,我对他向来很放心。”
项云见她大度,目光中流露出嘉许之意。
程致远回忆起小阑的种种关照,原本脑中留存妹妹体贴哥哥的神态,这时全换成了暧昧辞色,不禁大为苦恼。
项云看了看表,道:“已经过中午了,小阑也等久了。不如这样吧,你们留在我房里用餐,饭后姝儿留下,致远,你单独去安慰小阑。”
温姝点头同意,她闭眼后观察程致远的心思,确信二人并未发生肉体关系,笑对程致远道:“可要辛苦你啦,大傻瓜。”
程致远摇头叹气,不知稍后见到小阑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