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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七月的思念

这不是盛心蕾第一次来到后台,但是却是承受最多敌意和瞩目礼的一次。

艳丽的、青春的、娇媚的脸庞,红男绿女,却充斥着冷漠、戒备、敌意。

盛心蕾明明内心空明不以为然,但是身体却不可遏制的战栗,仿佛残留在躯壳内的前任主人的意识,在悲鸣,在崩塌。

她不禁有些讶异,这具身体的前任到底是怎么死的?

“317号,317号在哪里?马上该你了!”一阵风风火火的声音袭来,一个穿着荧光粉色T恤的娘娘腔男人大声吆喝着。

“在这里,马上!不好意思小林哥!”艾莲娅眼疾手快将盛心蕾推了出去。

对方颇为鄙夷的看着她,阴阳怪气的说着,“反正就是随便走走台唱首歌就好了,等一下记得快点从2号通道离开,不要耽误时间!”

盛心蕾没有在意对方的态度,事实上对于自己重生的一系列事实她仍处于懵懂之中,一步步走上舞台,手中的吉他仿佛成为她的依靠。

她不禁想起多年前自己第一次参加校园的歌唱比赛,被青春燃烧的音符,被理想击撞的节奏,仿佛在身体里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就算时空不同,刻骨铭心的感受依旧相通。

椭圆形的舞台左侧准备了一个高脚凳,麦克风在镭射灯光下熠熠发光,旁边布置着一座三角钢琴,漆光闪亮。

而右侧布置着评委席,白色欧式雕花座椅上,端坐着三位评审。

盛心蕾坐下,深呼吸,扶了扶耳返,却迟迟没有听到伴奏的声音。

她愣了一下,看向一旁的评委,他们漫不经心,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根本没有把这场比赛当回事。

台下主机位的摄影师在玩着手机,场务和同伴窃窃私语,侧面幕布下刚才召唤自己进来的小林哥横眉冷对,恨不得直接把自己再拽回去。

整个舞台充斥着敌意、轻视,她不知道前因后果,却也深切的感受到这诡谲的氛围,也许今天的选拔赛根本就是一个笑话,无数的黑料已经酝酿好,准备铺天盖地而来。

但是那又如何!

她已经连死亡都经历过,还害怕这样一个小小的舞台?

光鲜亮丽背后有太多值得操作的空档余地,作为一个最为普通的317号选手,不过是沧海一粟般渺小卑微。

“317号参赛选手,开始了!”正中央的女评委曹淑绣,眼底带着一丝轻慢,十年前她也曾是风靡一时的天后,如今却只能沦落在综艺圈捞钱走穴。

伴奏也许永远不会有,耳返剩下刺耳的杂音,盛心蕾忍不住摘下来,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位置,不理会任何多余的视线和声音。

《七月思念》对于她而言太熟悉了,也曾在酒吧中唱过,径自拨动琴弦,宛如空谷清泉般高亢明亮的声音,伴随着浅吟低唱的吉他和弦响了起来。

盛夏撕裂心防/

时间罅隙透不出夕阳/

我化悲哀力量/

许你至死难忘/

……

整个舞台宛如时间冻结般安静下来,原本的逼仄和压抑被歌声一瞬间撕裂,盛心蕾静静闭上眼睛,整个人似乎陷入了自己刚刚终结的三十三年生命之中。

幼年时光在父母永无止境的争吵中度过,青春叛逆时以为加入地下乐队可以逃避人生,却发现那不过是另一番名利修罗场。

形形色色的男人贪恋她的美貌和歌声,而她也差点在名利诱惑下迷失踏入陷阱,直到年迈的外婆狠狠的给她一个耳光,让她顿悟。

长夜弥补心伤/

脚步停驻逃不过假象/

你曾真心飞扬/

带我天涯流浪/……

后来自己放弃了名利追逐,安心在“蓝蔷薇酒吧”驻唱,任潮起潮落,看人聚人散,她却依然还是那个最普通的酒吧驻唱,坚守着卑微的人生底线,清贫而安乐。

直到最后一个夜晚,她在蓝蔷薇酒吧最后一次唱这首《七月思念》,酒吧内的欢声,隐藏着欲盖弥彰的罪孽,惊天动地的爆炸,泯灭的一切。

……

忽然间砰的一声,吉他琴弦断了,锋利的金属反弹到手臂,一种无法形容的刺痛袭来,霎时皎月般的皓腕上留下一道慑目的血痕。

比赛戛然而止。

舞台上的三个评委如梦初醒,正待说些什么,盛心蕾已经当机立断,旁若无人的起身来到钢琴边,继续弹奏起来。

乐器之王强有力的音色比之前的吉他声更加震撼,而她的声音蓦地提高一个八度,宛如游走在钢丝上的舞者,重复着高潮的歌声。

【七月结成契约/是你给我的伤/七月淡忘往事/是我给你的谎……】

一切过渡那么自然、沉着,就仿佛这根本不是什么演出事故,而只是正常的更换乐器而已,高潮在不断的叠加中升腾,激发着最后的审判。

当她蓦地清醒,就已经物是人非,感受着庄周梦蝶般的错乱迷失,在这陌生的舞台,唱着熟悉的歌。

她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只有这一刻尽情的歌唱,才能证明自己是活着。

【思念吞噬真心/愿我不再迷惘/思念放纵眼泪/咒你永世安康……】

她不经意看向台下,在观众席的最后一排安全出口处,侧身而立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虚影,男人的姿态在黑暗的衬托下显得尊贵优雅,让人忍不住臣服。

她的耳边似乎回荡起原唱娓娓低吟的声音,带着某种看透红尘的沧桑和迷幻,来到陌生世界,继承陌生人生,就算她平素再冷静自持,此刻也忍不住烦躁忐忑起来。

她非常熟悉自己的音域音色,但是在这一刻却不想要炫耀曾经在数百场现场演唱中磨练的技巧,只想要用心唱一首歌。

一首生死离歌。

【随遇而安/安定不了你已经暴动的情网……】

而舞台尽头的那个男人,依旧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仿佛神袛一般审视着她,背后却是一片光明,俨如希望。

她忍不住幻想,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袛,是否会屈尊降贵前来聆听她泣血的心声?

她此刻只想要有一个人认真的听她唱歌。

并且让整个舞台属于他们两个人。

【浪迹天涯/压抑不住我曾经悸动的心弦……】

最后一个和弦在青葱般的指尖缭绕,盛心蕾起身,才发现自己之前的情绪太过满溢,已经不堪重负,眼泪竟然不知不觉的涌了出来。

曲终好久,片刻安静之后蓦地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仿佛宣泄之前一直被歌声压抑的情绪一般。

“盛小姐,这首歌,这首歌是叫《七月思念》吗?”第一次当歌唱比赛评委的嘻哈小天王谢誉坤蓦地站起身,他也是前两年选秀出身,此刻感同身受。

“是的!”盛心蕾觉得脑海中乱糟糟的,唯一能确认的是这首歌属于她,无论哪个世界。

“作为曾经出道过的偶像团队成员,你再一次站在这里,和一群圈外人、甚至学生抢资源,难道不觉得羞赧吗?”自诩评委主咖的曹淑绣被抢先,恶毒的揣测着。

“比赛规则有限制参赛人员身份吗?”盛心蕾眼神澄净,更加映衬出曹淑绣的恼羞成怒,台下甚至传来一阵口哨声。

“你参加这次天籁歌者比赛,是为了证明什么吗?”第三个评委柏海松在圈内当了二十多年制作人,人脉不少,成绩不多,和他阴阳怪气的脾性有着直接联系。

“参加比赛?当然是为了唱歌了。”盛心蕾眨了眨眼,在酒吧那种鱼龙混杂之所混得多了,对方这种言诱导只能算是小儿科。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请317号选手先行下台,比赛结果我们会在明天中午十二点前通知你!”主持人小林哥再度扭着胯部上台,盯着盛心蕾的眼神复杂难辨。

盛心蕾不再理睬那些陌生的评审,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安全出口的方向,那扇门已经关上,之前作壁上观的男人也消失无踪。

她忽略心头的莫名怅然,径自下台。

刚走到幕后,艾莲娅热泪盈眶的冲上来,紧紧的抱着她,“蕾蕾,你什么时候写了这首歌……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啊,你的手腕还在渗血!”

“没事,我们先回家吃饭!”盛心蕾无视整个后台的死寂,她现在只想要弄清楚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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