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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薛业

开春了,长安城内又是繁花似锦,春意盎然,乐城如常来到浏漓院练功。

这天,乐城练完功,正在屋内休息,忽然见七姐进来急匆匆地说道:“小枳,快点,师傅叫你过内室去给客人上茶。”

公孙师傅从未让乐城侍奉过任何客人,只是在后院练功,今天怎么会让她去给客人上茶?还是去内室?一旁的槐香深感惊讶,她知道公孙师傅的内室除了她的贴身女仆马婶,从不让任何外人进入,乐城公主都从未进去过,今天怎么会在内室接待客人?还要公主前去侍奉,想必定是皇族贵客了。

乐城愣了一下,不过还是起身赶紧去端了茶盘直奔师傅的内室。

一进屋,见是一位白衣书生打扮的人坐在师傅对面,师傅正关切的帮那人披上毛氅。这让乐城非常惊讶,因为师傅一向孤傲,从不侍奉任何客人,即便是当朝文豪,公卿大夫都不会有此待遇,何况一个书生?

乐城小心翼翼地放下茶盘,沏了一壶茶,奉到客人面前。乐城悄悄看了一眼这个特殊的客人,见此人四方脸,眉间一股英气,眼神刚毅坚定,虽面色苍白,竟不像是一般文人,倒象是位武将。

师傅挨着客人坐下,亲手斟了一杯茶递给客人,这让乐城更是惊奇。

“兄长,喝杯热茶暖暖吧。”师傅说道。

客人接过茶,笑了笑,问道:“祺妹,这次你到京城多久了?

“有一年多了,没想到兄长也回京了,这次能呆多久?”公孙问道。

“这次估计要留在京城了。我镇守边关多年,身染沉珂,这次辛帅体恤,特意调我回京养病,挂个闲职,所以怕是要在这京城呆下去了。”客人说道。

“那真是太好了,兄长终于不用再呆在那个苦寒之地了。不过兵部驿馆太过嘈杂,不如住在我这里,也方便照顾。”师傅说道。

“不用了,我住那边也挺好,上朝也方便。”客人说道。

“兄长不必客气,是住在隔壁的锦庐,我才买下的,没住过,就在街角转过去。我已经差人去收拾了,你就搬过来住吧。那里清净,平日里你闲来无事可以看书抚琴,都没人打扰。”师傅恳切的说道。

客人见推脱不过,只得说道:“那就打扰祺妹了。”

“兄长客气了,不如在我这里用过午膳再回驿馆,看看我这里的饭菜可合兄长胃口?”师傅说完,回头对乐城说:“去厨房叫马婶准备些清淡的小菜过来。”乐城答应着退出来。

乐城回到屋里,惊讶的发现姐姐们都在屋里议论着师傅的客人。

“听说他是名将薛万彻的后人,叫薛业,一直镇守雁门关,也是我大唐的一员猛将。”二姐说道。

“关键是他跟师傅什么关系?师傅把锦庐都让出来给他住呢,刚吩咐黎叔去收拾房子了。”七姐说道。

“小枳,你在里面可听到什么?”七姐问道。

“只听师傅叫他兄长,其他就不知道了。”乐城回答。看着姐姐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乐城退出来,去厨房端了午饭,送到师傅屋里。青蠡在一旁听着大家议论,不禁仔细地听着。

乐城来到厨房,见马婶已经将精心准备的饭菜准备好,乐城看着马婶用如此精致的碗碟装饭菜,知道这个差事万万不能出差错,于是小心翼翼地端着饭菜送入房中。

“兄长请用。看看合口味不?”师傅说道。

“我身有沉疴,不易饮酒,最近只能吃点素食。”客人说道。

“那就吃点这馅饼,青菜馅的,很爽口。”说着将饼夹到来人面前。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乐城又特意看了看这位将军,师傅为何会对他如此恭谨?乐城非常纳闷。

从师傅屋里出来,乐城怕姐姐们又围着她问这个客人的情况,索性悄悄跑出去,找封二玩去了。这次青蠡却不肯跟着她出去,呆在院子里盯着内院看。

封二见乐城这么早来找他,不禁惊奇的问道:“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你那些姐姐们这么早放你出来?”

“不是,今天师傅有一位贵客,师傅在内室招待他,还要我去侍候,这是从来没有的事,你知道吗?所以姐姐们很好奇,不停的问我这,问我那的,可我什么都不知道,烦死了,就跑出来了。”乐城说道。

“哦?那真是贵客呢,是什么人啊?”封二也好奇的问道。

“听师傅叫他兄长,姐姐们说这个人叫薛业,是一员猛将什么的。”乐城说。

“我的天,薛业啊!那可是我朝出名的猛将啊!怎么能跑到你们浏漓院呢?哦,你师傅叫他兄长?你师傅姓公孙啊,怎么是薛将军的妹妹呢?”封二吃惊的问道。

“猛将?可我看他病病殃殃的,像个书生啊!”乐城不以为然的说道。

“是吗?病病殃殃?”封二疑惑的问道。不过马上就不以为然的说道:“你懂什么?你以为武将都象安禄山,哥舒翰那样的吗?跟个黑铁塔似的,那是番将。我大唐真正的武将其实都是仪表堂堂的,就象我一样。”封二得意的叉着腰看着乐城。

“哦,这样啊!不过那个薛将军看着比你威武多了。”乐城说道。

“额,那是。薛将军可是战功累累的猛将,常年镇守河西、安北,平定突厥、契丹来犯,保我大唐北境安宁,赫赫威名,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次回京,必是圣上又要封赏他了。”封二装作很内行的说道。

“这么厉害!难怪师傅破例款待他呢。”乐城感慨道。

“你师傅算什么?再出名也不过是个舞姬;薛将军可是当朝左骁卫将军,到浏漓院去,那是看得起你师傅。”封二一脸鄙夷的说道。

听封二这么说,乐城有些不高兴,扭过头不理封二了。封二一看,自知话说错了,但又不肯抹下脸跟乐城道歉,于是转个话题,“听我爹说圣上最近要举行一个盛会,嘉奖边关有功将帅,薛将军这次回来估计就是参加这次盛会的。”

“哦,这样啊!”乐城无精打采的应着。

“听说这次盛会圣上会安排公主们给有功将帅敬酒,彰显皇恩浩荡,你听说了吗?”封二兴奋的问。

“是吗?没听说啊?你从哪里听来的?”乐城惊讶的问道。

“我爹说的,我爹这次也从驻地赶回来了。”封二说道。

“可是姑姑没说啊?”乐城说道。乐城从来没参加过任何盛会,就连上元佳节也是到贵妃娘娘那里请个安就回来了,最多到钟娘娘那里和姐姐文晔玩一下,除了母亲,再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她了。

想到这里,乐城没落的说道:“就算有盛会,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不会有人让我去的,圣上都没看过我一眼。”

“哦,也许,毕竟公主太多了,圣上也记不住。不象我家,我母亲就生了我们三个,加上姨娘生的也就七个,我爹都认得。”封二笑着说道。

“姨娘?”乐城不解的问道。

“姨娘就是我爹的妾,相当于你们宫里的妃嫔们,知道吗?”封二说道。

“哦,那你犯错的时候,姨娘打你吗?”乐城问道。

“她们敢,最多跑到我爹那里告个黑状。”封二得意的说道。扭头看看乐城,问道:“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你被那些嫔妃打过?”

乐城点点头,说起被梅妃教训过的事情。封二无奈的看看乐城,“梅妃比你娘位份高多了,没办法了,想不到你这公主过的也不咋地,还不如我有爹疼有娘爱呢。”封二说道。

乐城低着头,不再说话,她生活中从来没有体验过封二说的那种家庭的温暖,只是听母亲描述过故乡老家的情景:

初秋的傍晚,她坐在临河的窗前,看着碧绿的河水从窗下流过,窗外细细密密的下着雨,迎面吹来带着凉意的湿润的秋风,河岸边垂柳的树干在雨中变的漆黑漆黑的,青砖黛瓦,粉白的院墙,在雨雾缭绕中恍若仙境一般,偶有一艘乌篷小船经过,船娘哼唱的吴侬小调,听来十分惬意。

暮色渐浓,炊烟袅袅升起,于是湿润的空气中有了饭菜的香气,屋里热闹起来,一家人围坐在桌边,开始享用晚餐了。她的母亲抱着弟弟坐在父亲旁边,她坐在奶奶旁边。奶奶牙不好,喜欢吃软的,母亲就帮她夹些米糕,豆腐,或是炖烂的五花肉;父亲通常先给爷爷倒一碗黄酒,然后自己倒一碗,两个人有滋有味的边吃边喝。昏黄的烛光下,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着晚饭。

乐城回忆着母亲的讲述,畅想着一家人其乐融融吃饭的情景,眼睛闪闪发亮,她多么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和这么多的家人一起吃个饭。

天色将晚,公孙师傅送薛业出来,青蠡赶紧躲在花墙后看着薛业,另他失望的是薛业腰间没有佩戴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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