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的完美度,丝毫没有让公众的接受尺度放开,相反,反对者实在是太多了,这其中包括极负名望的短篇小说家莫泊桑,以及拥有不朽声誉的小仲马,他们一致认为,这一丑陋的剑式铁塔将会把巴黎的建筑艺术风格破坏殆尽。
所以,在听到这二位伟大作家反对修建艾菲尔铁塔时,我却有一刻的不理解,但后来,竟也为这两位我喜欢的文学具匠找到了充足的借口:许是莫泊桑取承自叔本华的浓郁悲观主义色彩,使他决意于冲破既有世界的秩序,包括审美,他却对这世界应当遵循什么样的秩序,并无答案。于是,如艾菲尔铁塔一般的全新面貌,令他极不舒服;而小仲马,只呼唤人性的真善美,却并不打破原有世界的规则。
但埃菲尔铁塔的丑陋终于还是得到了谅解。
它终于能够和周围的建筑融为一体,为这座城市所接纳,为公众所认可,这一切都是在世界大战中,为法国的战时通讯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之后。
然后,人们一系列的疯狂行径自然也衍生出来:巴黎有一位面包师,踩着高跷走了636级,爬到了铁塔顶层;还有一位法国裁缝师穿着自己设计的蝙蝠翅膀状披风,从铁塔顶端的护墙下飞下。十分不幸的是,这个自制的“披风远征号”非但没有让裁缝实现飞翔的梦想,反而在飞行中失控,使得它的主人在塔底密集人群的注视下,飞向死亡;还有一位名叫皮埃尔·拉布里克的法国作家,从第二层顶端沿着铁塔骑自行车回到地面;一位法国人企图驾驶飞机穿越两个塔墩之间的间隔。眼看他就要成功了,却在最后时刻被太阳光照花了眼,撞到了一根无线电天线,飞机失事了,驾驶员丧命;而另外一位飞行员就幸运得多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在盟军快要从德国人手里夺回巴黎前,一位美国飞行员进行了跟那们丧命的驾驶员一样的飞行壮举,这次他成功了……
听大米讲完这些故事,远远看着它,觉得这个黑色的怪物的确有点笨笨的,蠢蠢的。毕竟,白日里,钢铁能有多么华丽而耀眼的外表呢?
难得的一个好天。我一个人先行到战神公园等待去停车的大米,她来的时候变戏法似地拎出了油布、食盒等一些野餐的东西。我几乎要高兴地跳起来了。
蓝天白云映衬下艾菲尔铁塔愈发的巍峨起来,我和大米在战神公园里绿得诱人的草地上,铺上红白相间的格子油布,油布上摆满各色吃食:沙拉、法式面包、蛋挞、红酒、奶酪……最惬意的旅行生活,也不过如此了吧。
如若不是有大米,还是我独自旅行,绝不会出现这样温馨的画面。
边喝红酒,边吃点心,边八卦,太阳很快落山了。
我们在黄昏最后的余晖里等待夜色降临。
夜晚的铁塔是最美的。
当然,为了看到这美景,我和大米排了一个小时的长队才买到铁塔的票。
将近两千个阶梯。
起初,我和大米还一前一后,有的没的聊着,后来,登上塔顶已经成为了我们的目标,于是,为了保存体力,便都不说话了。
到达第一层的观景台时,已经可以看到巴黎璀璨夜景的全貌了。怎么一个美字了得!
只是,夜里的城市,比苍茫的山河带更有柔情意味。我们在这里稍做片刻停留,逛了一下各种纪念品商店和咖啡馆。
然后,接着往上爬。
到达距离地面115米的第二层瞭望台时,感受又有所不同。有人说,从这一层向外张望便可以看到巴黎夜景的最佳构图。的确如此,凯旋门城楼、卢浮宫、蒙马圣心教堂都清晰可见,色彩斑斓。夜色如画,繁灯似锦,那些浓重要黑色应该是树了,在白日里,应当是浓郁的绿色吧;交织如网的街灯,如一件彩色的衣服,将城市打扮得入时而又娇媚,又像雨后的珠网,粒粒晶莹如流泻无尽的璀璨。这一层还有一个装潢考究的全景餐厅,终年都是顾客盈门,座位必须提前预订才行。
一个多小时后,我和大米才气喘吁吁地抵达最高一层观景台。真是最宜远望的佳境,我甚至产生了这样一种感觉:嘈杂的巴黎忽然静了下来,变成一幅巨大的地图,条条大道与小巷划出无数根宽窄不同的线。大米说,当白天视野清晰时,极目可眺望至60公里开外。
站在塔顶,我唯一的感叹就是:如果当初,人们真的阻挠了埃菲尔铁塔的建设,那么,巴黎的魅力,会不会较现在减弱很多呢?
当卢浮宫遇见紫禁城
到法国、到巴黎的人,几乎没有不到罗浮宫的。
不仅因为他是规模浩大的皇宫,欧洲的统治中心,更主要是因为,它是欧洲文物保存最富、艺术珍品最多的一个博物馆。
而让我这个中国游客特别开心的是,除了展览馆的透明金字塔式总体设计是出于华人贝律铭之手外,更让人开心的是,这里应该说是唯一一处有中文参观指南的地方了。
奥妙的是,进入“金字塔”就进入了大厅,取光十分理想,大厅十分明亮。
排队购票的人,秩序井然。
我和大米穿过熙攘人群径直来到二层大厅,在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墙缝隙里,窥见了爱神的面容。近了近了……直到我终于站在了人墙里围,仰头看见这樽两米高的大理石像时,心里竟然突然有种难以言传的感觉。
女神的美,因为世人的争夺,使她失去了双臂。
古希腊神话中,爱神维纳斯也被称为“阿佛洛狄忒”。相传,她在大海的泡沫中诞生。
女神在三位时光女神和三位美惠女神的陪伴下,来到奥林匹斯山。众神无一不为她的美貌倾倒,纷纷向她求爱。宙斯也在求爱者其列,同样被拒绝了。宙斯一怒之下,将她嫁给了丑陋而瘸腿的火神赫斐斯塔司。而这位美丽无双的女神,她却爱上了战神阿瑞斯,并为之生下小爱神厄洛斯。
卢浮宫里这一尊断臂的女神像,是希腊米洛农民伊奥尔科斯1820年春天刨地时掘获的。出土时的维纳斯,右臂下垂,手扶衣衿,高高伸起的左手里,握着一只苹果。
可惜,后世的人们,再也无法看到双臂健全的美丽女神,连同那只苹果的全貌了。我们只能透过几百年来的时间洪荒,想象出她的样子。
当时,法国驻米洛领事路易斯·布勒斯特得知此事后,赶往伊奥尔科斯住处,表示要以高价收买此塑像,并获得了伊奥尔科斯的应允。但由于手头没有足够的现金,只好派居维尔连夜赶往君士坦丁堡报告法国大使。大使听完汇报后立即命令秘书带了一笔巨款随居维尔连夜前往米洛洽购女神像,而这时,却不知农民伊奥尔科斯已将神像卖给了一位希腊商人,而且已经装船外运。居维尔当即决定以武力截夺。英国得知这一消息之后,也派舰艇赶来争夺,于是,双方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战斗,混战中雕塑的双臂不幸被砸断,从此,维纳斯就成了一个断臂女神。
如果这樽像有知觉,有感情,她是否会发出这样的感慨:不管是作为神,还是作为一樽像,难道自己永远也摆脱不了挑起人间战争的命运吗?
而此刻,我看着她,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也看着她。她,依然阿娜地站着,面容安详。
没有胳膊的维纳斯拥有“残缺美”,这种“残缺美”是人们在一场残酷的争夺与杀戮后,为自己开脱的借口吗?
可她此时就站在这里,彰显着胜利者的所有权,可她的美,真正地属于过谁吗?
别过维纳斯,我们在一处开阔的高阶处,找到了胜利女神像。
很可惜,这座高3.28米的、创作于公元前3世纪的雕像的头部和手臂残缺,我们已看不到她的容貌。但也正是如此,人们才可以毫无禁忌地想象她是花容月貌抑或是威武豪迈。就像断臂维纳斯身上那无可复制的残缺美。
女神全身充满了生命力和雄壮的感觉。从保存完好的躯干中,仍能感悟到女神英勇、飘逸的气势。两支张开的翅膀和轻盈飞扬的衣裙,让人感到女神正在空中腾飞,有着一种强烈的运动感。丰满躯体在薄衫下透露出力量和健康,表现了胜利和与之而来的喜悦。包裹身体的薄衣被大海的飞沫打湿,随风飘扬,紧贴在女神丰满胴体上,细密而又富于变化的衣褶勾勒出女神优美的曲线,给人以华丽优雅的美感。
我为这尊女性肉体所蕴含着的无穷、蓬勃的生命力而感到惊叹;同时又为她那高贵、优雅的美而折服;更为她那欲言双止、动静相宜的完美平衡而几欲拍案叫绝。
接下来,自然是举世闻名的、拥有最美丽笑容的蒙娜丽莎了。
在我们游走在人群中,寻找蒙娜丽莎画像的时候,大米哼起了林志炫的那首老歌:啊,蒙娜丽莎,你是谁?……
看到了,我看到了。蒙娜丽莎优雅地坐在那里,背对着幽深茫茫的山水,带着微笑,面容安详。不得不说,达芬奇淋漓尽致地发挥了那奇特笔法,带给这位女子无与伦比的美。
谁能勘破那曼妙而神秘的微笑呢?仿佛世事如何变迁,都是无法打破她心里的平静一般;又仿佛是早已看透了世间的纷扰与喧嚣,使她练就了一身波澜不惊的本事。所以,看着她的笑,一切的争执,一切的纷扰,都不存在了,有的,只是那一份山高水长的恬然淡泊。
看完了“卢浮宫三宝”,接下来,便是悠游地在这个大“首饰盒”里“寻宝”了。
大米说,游卢浮宫还是有导游带着为好。于是,她抓着我,跟在一个二十来人组成的中国团的后面,并对我挤挤眼说:“咱就跟着他们了。”
我们认真地参观了一批批古物,虽然其中有不少已经缺头少腿了,但,这都是千年、百年历史的见证。在这里,连几十吨重的古雕、石础也运了进来。可见,罗浮宫的储藏的全面性与珍贵。
回望法国卢浮宫,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北京紫禁城,还有《当卢浮宫遇见紫禁城》里面的一个个镜头。我想,“当卢浮宫遇见紫禁城”这是怎样的机缘?中国人相信机缘!
巴黎歌剧院,从未停止过笙歌
巴黎歌剧院,是法国上流社会欣赏歌剧的场所,不管内部装饰和外表建筑都极尽华丽。
头天晚上,大米笑嘻嘻地跟我说,咱们明天要去巴黎歌剧院,过一把法国上流社会的瘾了。
去巴黎歌剧院的时候,我坚持不让大米开车,而是坐地铁去。于是我们坐地铁至Opera站。
巴黎是个处处充满文艺气息的地方,如果去任何地方都坐大米的车,那么,我会错过多少在街头感受艺术气息的机会呢?
果然,地铁里拉风琴的,唱歌的,街头跳街舞的,弹琴的,画画的,应有尽有。有种跻身于艺术家地界的感觉。
和大米并排坐在地铁上,耳边飘着卖艺人法兰西风情的琴声与歌声,伴着这样的音乐开始了新的一天,那一刻我才感觉到生活的美好。
据说,19世纪中期以后,巴黎更是成了一座放逐者的城市。这里有宽松的政治气氛,有学生,文人,艺术家掀起的反文化潮流,也就是所谓的波西米亚文化,所以多数人选择到巴黎来流浪。巴黎至今仍是异乡人喜欢呆的地方,走在塞纳河边,坐在路边咖啡馆里,一个异乡人也许能体会到巴黎城里某种淡淡的忧郁和流浪情结。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都对流浪的艺术家有种特别的感觉。每每在北京的地下通道见到抚琴唱歌的流浪歌手,或者是某个公园门口看到兀自入神写生的人时,我心底都会升起淡淡的惆怅。或许是这些人无论处于什么样的境地,都能坚持自己的梦想吧。
而我,经历着都市的繁华,小心地学着规则,却从来不愿意和自己的梦想相濡以沫。
地铁里的际遇,跟今天去歌剧院的行程特别相称。
远远看见歌剧院全貌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心想,又是一个经典的欧式建筑而已。
谁知,这座建筑里,会有那么多的关于音乐的记忆。
大米指着建筑上的雕像,一一向我解释。
“看到了吗?那个右手捏着衣角、左手横过腰际的那樽塑像?”
我顺着大米的手指望过去。
“P一e一r一c一l一e一s一e,乔瓦尼·巴蒂斯塔·佩尔戈莱西,意大利作曲家。15岁即在洛雷托圣元音乐院任教,22岁时为那不勒斯大地震而作弥撒曲,大获成功。可惜呀,在26岁那年便去世了。他是意大利喜剧歌剧的先驱,并对欧洲喜剧歌剧的发展有重大影响。”说到这里,大米看着我说:“你呀,就别再想当个与文艺沾边的人了,你看,从来在艺术上有成就的人,向来都薄命。天妒英才哇,我倒是更希望你做个平庸的人。”我瞪一眼,并不说话。
“你再看那个双手交叠放在前面、虽然微微颔首,却在忧郁的神色中透着一股子桀驁不驯的,是多米尼科·奇马罗萨,意大利歌剧作曲家。奇马罗萨1772年毕业于那不勒斯音乐学院,开始创作歌剧,1787年赴俄任圣彼得堡宫廷作曲家,1791年任维也纳宫廷乐长,1799年法军占领那不勒斯,奇马罗萨因支持法军后被驱逐,客死威尼斯。他是18世纪最重要的喜歌剧作曲家之一,作品旋律优美丰富,情调幽默机智,当然了,他作品里的感情深度较莫扎特还逊了一些。”
“还有那个嘴巴微微张开,如炬目光直视前方的,是德意志作曲家弗朗茨·约瑟夫·海顿。海顿是继巴赫之后的第一位伟大的器乐作曲家,是古典主义音乐的杰出代表。被誉称交响乐之父和弦乐四重奏之父。”
“还有那个,你看见了吗?左脚微微踮起,低着头的那个?”
我再望过去,看到大米指着的塑像上方赫然写着:BACH。
“巴赫!他就是巴赫!‘现代音乐之父’巴赫!”我几乎惊叫道。
大米笑着说,“原来你也有这么不淡定的时候。”
我说:“当然啦,不过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学识变得这么渊博啦?”
她把头猛地一仰,用手做了一个快速捋起流海的动作:“我一直都学识渊博的好吗?”
我冲她做个鬼脸,然后便不理她,兀自地欣赏起这一座座雕像。
如果你也和我一样,留意过歌剧院外面的雕像,你可能会发现,这所有的雕像里,几乎绝少是法国人。
一座法国地标式的建筑,所尊崇和铭记的,却多数为意大利人、德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