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两个人只是默默地躺着,谁也没有再开口。毕竟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艾莉儿的态度有些让人愤懑。
凌颖倒并没有太过介意艾莉儿当时的态度,毕竟她早已习惯。不过前一天两人还在公园里互看不顺眼,现在却在同一张床上闲谈畅聊,这画风怎么看怎么奇怪。
“你知道,在大学之前,我一直都在跳级,顶多就是上个毕业班吗?”终于,凌颖开口了。那样语气,让艾莉儿感到周围的空气都凝重了。
“我猜,你的天赋只是给了你跳级的资本,真正的原因,我猜不出。”
“嗯。从小到大,学校里都要填表,关于家庭信息的。每次我都不敢填我老爹的职业,怕别人看到了都会嘲笑我,每次都是被老师叫了家长直接过来填的。要知道,被老师叫了家长,多半没什么好事。我爸妈每次填表格,班上的同学就会想方设法打探缘由,防不胜防。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能被他们了解到表格上的内容,我根本无力阻止。
“本来我的智商就容易拉仇恨,被他们知道了我老爹的职业,各种的冷嘲热讽,指桑骂槐,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多的数不胜数。有些人看着我成绩好,家里又有钱,拼命地巴结讨好。每天早上去学校,课桌上,桌肚里,椅子上,总会多些小纸条,一些涂鸦或是其他的恶作剧。那些有的是用来表白的,有的是想要借钱借作业的,还有就是因为看我不顺眼,各种诅咒我的。就连老师,也只是因为我成绩好,才会偶尔说他们几句。
“说实话,这么多年来,我身边那么多人,和我关系比较好的朋友,也曾有那么两个,那时候我也很希望能和她们当一辈子的朋友。可是后来的他们,一个明面上对我恶语相向,或是进行人身攻击,一个暗地里说我的不是,想让我被全班孤立。
“那个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要这么被她们厌恶。我自己也反思过,一遍又一遍地想着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她们的事,说了得罪她们的话,也为此弥补了很多。可从她们的眼睛里,我看到的,依旧是厌恶。在她们眼中,我所做的弥补都是理所应当的,她们是可以不接受,可以随意践踏的。
“后来我不再愿意相信别人,我怕那些人表面上对我乐呵呵的,背地里又在变着法子整治我,说我的坏话。直到现在,我唯一能够信任的人,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我自己,一个就是我的一个初中同学。
“我看得出来,其实你本质并不坏,就是有可能平时见识的不是很多,导致脾气有点差。”
凌颖的语气很慢,也很稳定,看不出有一点的情绪波动,像是这些事与她无关一般。几乎没人知道,这哪是与她无关,是她一直在试着放下。从小到大那么多的轻蔑,鄙视,嫉妒和厌恶,早已让她的内心泛不起一丝涟漪。可她心中的那些伤疤,就像被拔了钉子的篱笆,那么的明显,那么的刻骨铭心,而且永远都挥之不去。
“你一直都在逃避,骗自己这是在放下以前的一切。”
艾莉儿一直都静静地听着,中途没有插一句嘴。她侧卧着,凝视着凌颖的脸。来源于同学的鄙视,或许是因为凌父的职业,或许就是因为凌颖的天分,又或许是因为其他。艾莉儿却觉得,凌父的职业似乎只是是给了所有讨厌她的那些人一个借口,一个可以肆意嘲弄的借口。
凌颖所谓的不敢相信任何人,倒更像是在逃避。因为害怕在被人冷嘲热讽,怕自己付出的真心,换来的还是他人的厌恶和远离,所以她不愿意再去接触别人,不敢再交出自己的真心。她从小多次跳级,应该也是希望换了个班级,换了个环境,同样也就能逃避掉那些上任眼光和言语。
或许到现在,她也不是十分相信自己吧,毕竟她们才认识两天……明明她和自己的年龄差不多的,为什么自己就看不透她呢?
“或许……吧……我……面具带的太久了,很累,真的很累。”
其实凌颖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很悲惨的人,因为怎么说自己还有可以信任的朋友,虽然那个朋友有些傻,样样不如自己。凌颖知道这个朋友几乎不关心任何人,唯独对自己尤为上心。对她来说,有这一点就够了。
可是说到底,她现在还只有二十。从小就如此的拉仇恨,将来过得能有多好呢?
过了许久,两人又是无言。说了那么多,想了那么久,凌颖本就想睡了,眼睛往门口一撇,通过门与地面的注意到外面的灯还亮着,似乎还有一双脚正缓缓往门口靠近。她伸手拉了拉艾莉儿的衣服,低声道:“嘘……我妈来了……”
艾莉儿当然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立马闭上眼睛装睡。
门外的人凑着门板听了好一会儿,发现听不到有什么动静,轻轻打开门,只露出一条细细的缝,往里面偷偷望了一眼。看到两个姑娘躺在床上,其中一个像个无尾熊似的,紧紧抱着另一个女孩儿,似乎是真的睡着了,缝隙便又缓缓地合上。
“这两个孩子……哎……”凌母悄悄关上门,轻声呢喃道。刚刚她看到凌颖的睡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的睡相从来没好过,谁和她睡一块谁遭罪。
因为凌父的职业,凌母也不是没有担心过凌颖在学校过得好不好,小学和初中的时候,还换了好几次班级。现在看到她和艾莉儿在一起,凌母心中不知是欣慰,还是酸涩。
凌颖和艾莉儿等了好一会儿,听到凌父凌母房间的房门关上的声音,两人才睁开眼。虽然是在黑暗中,可是她们的眼睛却是十分明亮。两人相视一笑,都不再说什么,将思想放空,安静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