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请玄青子坐在首位,像是无意间说起般问起:“您可知天玄法师现在何处啊?”我见他脸上却有几分惆怅。
玄青子斜斜的靠着椅子,看着桌子上摆好的酒菜长长的叹了口气,“昆仑山一役,当年那里的灵兽、仙家都已经不在了,只留了我一个。”
他说完只是看着桌上的一叠花生米独自出神,栀跟着一愣然后泪如泉涌,连一直张罗的贾大人都停下手来,看着他。一时间屋子里静悄悄的,颜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身边悄悄地抓住我的手,我转脸看向他,他幽深的眼眸正深深的看着我。
“我知道你还等着天玄游历到此与你一叙,但是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天玄没有来只能说明他没能躲过那一劫,你苦心修炼已经有了如今的造诣还有什么不能释怀的呢,天玄那老儿虽然古板但是有句话倒是说得很对,缘起缘灭自有天理,你不必强求。”玄青子拍拍栀的肩膀,栀环视一周之后眼睛定在贾大人的身上,末了叹了口气说:“您说的有理,我此刻也有了家人,不再像以前修炼时的那般寂寞了,万物皆有定数我又何必自苦呢。”
“唉这不就对了,来来拿酒来,云烟啊,过着来坐,颜凌挨着你媳妇。”玄青子此刻颇有几分老丈人的架势,只是加上这个猫的身子实在是可笑,我坐到他身边,他那黄黄的猫眼看了我一眼忽然抿嘴笑了也似乎很是知足。我不知道玄青子是不是也把我当做家人,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是在意我的。我低头浅浅的一笑,转脸就看见颜凌正满脸含笑的看着我,见我看向他冲我眨眨眼,脸竟然红了。
“所以是谁画的那张纸符。”鸠冰冷的声音忽然响起,我不由得看向他,他倚着窗户手指尖夹着那张纸符,那纸符像是一柄小小的匕首,直挺挺的在鸠的手指间翻动,玄青子忽然想起什么一样,双眼炯炯的看着栀。
栀无奈的摇摇头说:“我也没有查出来是谁画的,不过那符上有一处标志。”他看向鸠,鸠将纸符抛了过来,直晃晃的钉在了桌子上。
我凑过去看了看,那纸符的右下角确实有一处九朵祥云模样的标志,我看向鸠,鸠却目露寒光的看着我身边的颜凌,我回身看颜凌,他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张纸符,他伸手似乎要抓住那张纸符看个清楚,鸠却一挥手收回了纸符,他继续玩弄着纸符,颜凌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颜将军看来已经知道这个标志意味着什么。”贾大人拢了拢衣袖一本正经的说,“所以我才要散尽家财。”
玄青子将手中的酒杯重重的放到桌子上,跳上桌子来回踱步,身上的毛已如针一般竖立起来。
“颜将军,这次都灵一行看来并不像你说的那样名正言顺,不然这纸符怎么会有皇家的标志。”鸠依旧倚着窗户,我忽然明白了,鸠时刻都在窥探四周,似乎自从我们出了燕次城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发生什么事情了?”我懵懵懂懂的看着鸠。
鸠却一直看着颜凌,我正欲再问的时候,颜凌却已经开口了:“公主是一定要回城的。”他说话间背上的剑已出鞘,寒光四射颇有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劲头儿,一时间屋里静悄悄的。
“哼,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鸠收起那道符纸,一记气刃呼啸而来,我下意识的伸手去接,鸠比我更快,手掌稍一用力气刃贴着我的脸颊飞过,我身后的墙被炸出一个碗大的洞。
鸠紧紧抿着嘴,我知道自己的举动惹怒了他,“鸠,我。”
鸠做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他看向玄青子问:“玄青子你也非要她回都灵不可?”
玄青子蹲在那里,垂着脑袋没有说话。
“你能护的了她的周全?如若能护的了她的周全,为何你当年护不了她的娘亲?”鸠咄咄逼人的继续追问,“这些事情跟她有什么关系,都是你们的前尘往事而已。”
“鸠,她是我的娘亲。”我想起我小的时候围着玄青子问我的娘亲的下落,我清楚的记得那时的思念一如现在。
“逝者如斯,云烟你何尝不明白。”
有些事情正因为明白才放不下。
“我有预感,云姬没有死,她是昆仑的仙家她不可能毫无征兆就这样死了。”玄青子说的很坚定,他端起桌子上的酒猛地灌进去,他挑眼看着鸠说:“都灵我肯定要去的。”
鸠没再说话,栀给玄青子倒酒,我看着往日玩世不恭此时却一脸怅然的玄青子,想起当年他告诉我娘亲可能已经不在的时候的悲恸,或者冥冥之中玄青子一直相信娘亲没有死,只不过被困在了某处正等着他,而我就是束缚他的绳子。
“鸠,我要回都灵,我要去找我的娘亲,你若是不想跟我们去,我就给你自由。”
鸠虽然没有说话,他僵住的身子还是让我鼻尖一酸,我记得鸠跌跌撞撞来到我身边时,他踏着血走进院子,因为他的友人拜托他一定要来给我占卜我命里的劫数是什么。最后他那缕魂魄飘散在人世间的时候,那种孤寂和没落让我想起了自己,或者我死的时候也只剩下一缕魂魄,再往下什么都不剩,我们只是白来人世间一遭。
“可是鸠,我不想离开你。”我很清楚有些话必须说,不然留下的就是遗憾。鸠侧过身去,良久他转过身子,还是那副冰冷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他点点头凉凉的说:“那就去都灵吧。”
那一刻我好害怕他会走,颜凌用手握着我的手,他递了一个手帕给我,我才发现我早已经泪流满面,我拿起手帕擦了擦眼泪,在回身看鸠,他已经不在那里了。
玄青子啐了一口大声骂着:“都灵城想来我们一定得去了就不要磨磨唧唧的,吃饱喝足了,就是那刀山火海我们也一样能趟过去。”
一番话说的颜凌激情澎湃,他倒了满酒,跟玄青子对饮起来,栀很有眼力见,一直在一旁应和着,我坐在那里很想将时光定格在此刻,我们为了同一个目标对酒当歌,还有什么事情比这还要好。
等我们酒足饭饱之后鸠回来了,他捧来了一捧花,玄青子已经醉的半睡半醒了,他闻见花香哈哈一笑说:“哎,这小蛮一走就没闻到过花香,鸠这一捧花真是好啊。”
颜凌抱起玄青子轻声说:“又喝多了,”他冲我一笑说:“我照顾老丈人吧,你赶紧歇息吧。”
我随着几个丫鬟走出房间,远远地看见这宅子延绵在西山脚下,很是繁华,谁人也不会想到这里竟然有这样一处境地,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院子的繁花几眼点。
我遥遥的看见颜凌正抱着玄青子走在前面,伟岸、傲然,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我命里最好的事情就是遇见他,我思忖间快步赶了上去,颜凌听见我的脚步声转头冲我微微一笑问道:“公主,找我何事?”
我想了想也没什么事,浅浅的一笑说:“就只是觉得有些想你。”
颜凌微微一怔随即很欢然的说:“我也甚是想念公主。”他说完低头在我脸颊蜻蜓点水的一吻转身走了。
我摸着自己如火烧一样的脸颊,晃荡在走廊里,鸠默默地跟在我的身后,忽然指着一处说:“我刚刚在那似乎看见了小蛮,她留下了这一捧花。”
我看着鸠怀里的花,忽想起来当年在燕次城里,小蛮也是捧着这样一捧花走到我身边说:“你能看得见我?那你愿不愿意让我永远跟着你?”
现在想来那是小蛮跟我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但是现在的小蛮又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