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127年闰十一月,汴京城内大雪纷飞,皑皑白雪覆盖在官道上,这在平日里是不多见的现象。因为朝廷平日里有专门的清道夫来清除官道上的积雪,以保持官道上交通的便利。
往日的汴京,繁华似锦,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由于汴京城地处中原,又是帝国的首都,江南的商人,辽金西夏的商帮,大理的商团,每年都会齐聚此处进行贸易往来。汴京城无疑成为了大宋的行政中心,经济中心。
可今时今日的汴京城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繁华,街道上行人稀少,往日熙熙攘攘的市场也变得破败不堪,一片萧条景象。
此时皇宫内也并不安稳,早为前些日子金兵破外城而闹得朝野上下沸沸扬扬。这时汴京内廷的垂拱殿,出使金营回来的齐王赵栩正在向钦宗上奏出使金营的情况,此时满朝文武也聚集在垂拱殿听取齐王的奏报。
“也就是说,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希望父皇和朕亲去金营和谈?”钦宗吃惊的反问道,齐王立马跪拜叩首,他不敢面对自己的皇兄,钦宗让他平身后他又说道:“完颜宗翰讲,自古就有南北之分,今之所议,不过割地而已,所以想请太上皇和皇兄一起前去商议此事。”说完便垂首做恭不敢再说。
钦宗无奈地环顾朝堂,他本是懦弱无能之辈。他的父亲徽宗皇帝可谓是政治上的庸人,在徽宗的统治期间,奸臣当道,皇室及官僚的生活十分奢靡,政治上又毫无建树,大宋帝国已经内外交困,百姓早已苦不堪言。
1125年,冬,金兵第一次大举入侵中原,大宋由于常年的冗兵冗將和重文轻武,军力早已积弱,大宋的士兵们早已成了一个个不会打仗的废人,将领也不识打仗,导致北方边关连连失守。不出数月,金兵的铁骑就踏到了汴京城下。
此时此刻的大宋朝廷依然沉浸在歌舞升平,粉饰太平的幻境中。就在金兵将要攻打汴京之时,宋徽宗才从这种幻境中醒过来,他也是懦弱无能之人,金兵来犯的消息惹得他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急的团团转却又毫无办法。武力抵抗?那是不可能的,他早已对帝国的武力不抱持任何信心了,万一惹怒金兵,自己别想过太平日子不说,万一灭国屠族那真是想象不到的噩梦!
想到此处,竟满身冷汗,惶恐地哭了出来。侍候在一旁的宦官看见自己的主子慌张成这幅狼狈样子,心中竟有些同情起来了。他走到徽宗跟前说道:“陛下,既然事已至此,陛下惊慌也无用啊,何不如找陛下身边的心腹商议对策,也好过陛下一人着急呵。”
徽宗一听跟心腹商议对策,心中立时想起一人,“商议对策,商议…去,你快去传唤蔡爱卿,让他速速赶来见朕,快去!”
这徽宗口中的蔡爱卿乃北宋末年的奸相,六贼之一的蔡京。此人奸诈狡猾,工于心计,又贪婪奢靡。但是此人有一一技之长,那便是书法优秀,他与徽宗可谓是臭味相投。
徽宗本人虽无治国理政之才,可他却在书法艺术上天赋异禀,造诣颇深,其独创的书法字体“瘦金体”可谓是中国书法史上的一朵奇葩。徽宗早年经常感慨地说道:“唉,只可惜王右军(东晋书法家王羲之,因其长期担任右军将军,故时人常称其为“王右军”)生的太早,无缘与朕共抒胸意啊!”大有天下无敌是寂寞之意。
直至与蔡京君臣相逢,当他听闻蔡京书法造诣极深后,大有知己相见恨晚之感。二人经常在金谷园中,煎茶弹琴斗书法,不亦乐乎。时间一长,君臣之间感情日盛,不知不觉间已然有了亦君亦友的情感。
适逢金兵将要来犯的消息,扰得他心烦意乱,经内宦提醒方才想到此事何不与蔡爱卿商议呢?于是让人传唤蔡京速速上殿议事。
此时蔡京正在自己府中的书房内临摹徽宗赠与他的“瘦金体”书法作品《秾芳诗》,临摹已毕,他正得意的观赏自己临摹的佳作时,书房外家奴恭敬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观赏,“老爷,梁老公来了,说陛下正急着传唤你。”
他本来因为家奴打断其欣赏自己的佳作而心生恼怒,听他说徽宗要召见他,立即转怒为喜,要家奴赶紧将自己临摹的这幅字帖卷起包好,他要带着这份礼物前去面见圣上,以邀圣宠。
他拄着拐杖,由丫鬟搀扶着步履蹒跚地走到府门。此时的蔡京已是年近八旬的老人了,一头银色稀疏的头发,勉强地梳成一小坨发髻。脸上的皱纹和老年斑好似一张枯树皮,整个人陀着背耷拉着脑袋,只有他的眼神还保持着数十载宦海沉浮所炼就出来的奸诈与老练。
在府外等候他的宦官梁师成看到他出来,立马迎上前去搀扶他。蔡京在他的搀扶下向官轿走去,走到一半他偏头问梁师成道:“今日的卜算结果如何啊,是否吉祥?”梁师成回道:“今日也无甚大碍,只是火克木恐有引火烧身之态啊。”
他俩这是什么意思呢?原来这俩人早已内外通好了气,自古以来封建朝廷都有这种不成文的潜规则,外臣瞧准一切机会接近侍候皇帝的内宦,这些人往往是帝国政治的晴雨表,一旦宫里头有什么风吹草动,外臣可通过这些人获得第一手信息实现信息对称,以便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政治风波。
外臣蔡京和内宦梁师成也无疑是这一潜规则的执行者,这俩人作为徽宗身边最亲近的两个心腹,自然就强强联手内外勾结了。他俩的串通还很有意思,他俩之间互通信息时就用他俩发明的隐语来沟通,比如今日皇帝龙颜大悦,可以乘机奉承皇帝。那么俩人就说今日水生木,一片祥瑞之兆。这样俩人都能领会其中之意,外人也听不懂他俩在说什么,只道是他俩可能在说今日的占卜卦辞呢。
当蔡京听到梁师成说道今日火克木,引火烧身时,知道今天徽宗皇帝脾气不好了,朝中有变故。于是他回头吩咐手持着他的临摹字帖的家仆道:“行了,你把这幅字帖拿回去吧,今日不必送了。”家仆心中有些不解,但也不敢多问,答应道:“是,老爷。”便拿着那幅字帖回府去了。
蔡京坐进轿子内,梁师成也陪同在座。轿子在通往皇宫途中,蔡京又问道:“今日有何风云变幻,竟让真龙翻云覆雨?”梁师成道:“火本克金,奈何火候不够,边境不靖,只恐立锥之地不保。”蔡京一听立马心里紧张起来,他知道梁师成隐语的意思是金兵压境,汴京危急,我们连立锥之地都快不保了,所以皇上才那么焦急。
梁师成瞄了一眼脸有惊惧之色的蔡京,于是故意试探道:“老相国可否想出什么好计谋献给圣上?”蔡京心中气恼地看了梁师成一眼,这个贼眉鼠眼的人妖从不安什么好心,蔡京与他之间本是政治场上互相利用的关系,一般都是梁师成卖给他一个情报,同样的,蔡京也要还他许多金银珠宝,还有说出他的计策想法。
这时梁师成忽然发问,分明是想看看蔡京到底有没有计策来应对局面,如果没有自己也不必帮他,在一旁看他笑话便行。如果有自己便在徽宗面前大力称赞支持他的计策,也顺便给他卖个人情。
蔡京虽然不算个政治家,但他却是一个老练世故的权谋家。他一下子就听出了梁师成的弦外之音,心里冷哼一声,心道:“这厮三番五次想要探我口风,这个阉宦每次跟他打交道都要算计算计老夫,也好我就趁着契机捉弄这厮一番,让他也知道知道天高地厚。”于是故作沉思状,并不马上答他话。
梁师成一看蔡京正在沉思不答他话,便有些沉不住气,问道:“老相国,您快出个主意啊,这都快到宫门了,待会儿怎么跟陛下说啊?”
蔡京见他着急,于是缓缓说道:“呵呵,其实老夫也无甚计策,只是想起驻守外地的宗泽,不是可以担此大任,抗击北蛮吗?”
梁师成一听立刻心中骂娘,原来这宗泽是朝中少有的清流正直人士,他最瞧不起的便是梁师成和蔡京等这些国家蛀虫。尤其是梁师成,平日里宗泽上奏的奏章就时不时的劝谏徽宗要亲贤臣,远小人。并把梁师成平日里仗着皇帝的宠幸,大量侵占良田,卖官鬻爵的事情全部抖了出来。只可惜他送的奏章批阅的人不是徽宗,而是梁师成。
原来徽宗皇帝成天想的不是整天与蔡京等人钻研书法,就是微服私访出去逛窑子,哪里有时间和精力管理朝政,批阅奏章呢。
梁师成看了他的奏章那是气得牙咬的咯咯响,随即就把奏章私自扣留不让徽宗看到,之后便时不时的在徽宗跟前说宗泽的坏话,不久宗泽就被贬职谪往外地。
这时梁师成听到蔡京突然说起他们两个,顿时明白蔡京这是要捉弄一下他。于是他急忙说道:“哎呦喂,我的老相国,您又何必这样捉弄我呢,您又不是不知道那厮的性子,您召他们回来抗击北蛮子事小,要是他俩再在陛下跟前掀个风浪,咱俩都得完。”
蔡京看他认怂,便哈哈大笑道:“哈哈,老夫怎么会让那厮回来呢,只不过玩笑之言罢了,检校大人不必当真,至于北蛮不过割地赔款,事情便了了,有何难?”
梁师成听到这便也附和道:“对对,北蛮子不过多割些地,再多给些金银布帛便好了。”随即又为难道:“可是,这话不能直接给陛下说,要怎么说呢?”
蔡京微微一笑道:“这事老夫自有计较,对了听说梁检校你跟太子殿下关系不错,太子殿下与郓王相争时你竭力保护太子殿下是吗?”梁师成惊奇道:“不错,老相国问这些是何意?”蔡京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奸笑,说道:“恐怕不久,老夫还要拜托检校大人护老夫周全啊。”
待到梁师成准备发问蔡京这有何深意时,官轿停了下来,有一小阉宦的尖细声音从轿外传来:“检校大人,相国大人请落轿见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