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那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林家如今竟变得如此不堪，如若当年我未离开，或许不会是这番景象。”林老一边饮着小酒，一边发出惆怅的叹息，眼神中有着幻想，有着悔恨，但更多的还是那多年沧桑留下的浑浊，他已经回不去了，就算再怎么想要改变，过去的终究是过去。
一杯一杯又一杯，纵使是沉淀了几十年的酒量，也还是没能抵挡得住酒精的侵蚀，他还是醉了，但或许又是他自己想醉一回，那么多年了，他从未如此放纵自己，任何人看到的他都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在专研药物，这药堂他甚至是在进来之后从未离开过，以至于后来，有伤病者，宗门也会安排护送到这里来，并没请他出堂救治过。
这样不成文的规矩经过时间的积累，也就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从未有过破例的时候，严格来说，如果不算武学上的高低，林老的辈分甚至是能够与无极宗长老相提并论的。
一直喝到深夜，他渐渐的闭上了眼睛，伏在桌上右手仍旧握着杯子，却已经深深睡去。
第二日清晨，星眼朦胧的醒来，林老发现眼前正做着一个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孙子辈林雨，沉了一口气，精神状态也调整了过来：“你怎么出来了？不知道自己伤的有多重吗？赶紧回屋里躺着去，这件事情我已经帮你上报给刑堂那边，不用担心。”
“林天，或许我更应该叫你爷爷，对吗？”林雨没有在意林老说的事情，反倒是更在乎现在两人之间的关系，他想知道多年前的事情，到底为什么他要离开林家，在他心中，一直认为，林家之所以会不断的没落，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当初自己的这个爷爷不告而别，让敌人有了可乘之机。
这件事情还是他从娘亲那里听来的，但其实也并未了解得很清楚，只是知道个大概，可就算如此，他还是很恨自己的爷爷，恨他丢下了家族不管，连一个说法都不给就离开，林家没落之后，他就一直被欺负长大，所以在后来，他开始变得势力和心机起来，只要能够上位，不论什么手段都可以使用。
林雨曾经发过誓，如果再次见到自己的爷爷，那一定会亲手杀了他，用他的鲜血来祭奠林家这些年所受到的欺辱，可是现在这位爷爷就在自己眼前，却没能真的下手，虽然心中还是有恨。
其实，在昨夜的时候，林雨就已经醒来，拖着伤残的身体，拿着亮白的长剑，来到院中，看到林天醉倒在那，本想要一剑结果了他，可是当剑尖就要刺向他后背的时候，却停滞了下来，并不是他完全放下了仇恨，而是心中有了新的考量。
于是，他就这样在这里坐着，凝视林天到清晨醒来，一动不动，一话不说。
“你......你都知道了，我确实是你爷爷，你一定有很多想问的，问吧。”林天也想明白了，过往的事情无法挽回，那也该让后辈有所了解，至少能够借鉴一番，至于最好要如何选择，那还得看他自己。
“你为什么当初要不告而别？知不知道就是因为别人得到消息，我们林家少了一位超一流高手，所以才上门挑衅，现在的林家成为如此，有一半都是因为你！”林雨虽然表情上没有什么变化，可是他的言语却非常带有攻击性，骨子里的那一种恨，在此刻想要全部倾泻出来，但他还是隐忍住了，因为他不再是小时候那个单纯的林雨。
“孩子，你有梦想吗？有自己渴望的东西吗？”林天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说到这上面，他似乎也来了兴趣，没等林雨回答，就自己继续说了下去。
“我不知道你的答案是什么，但是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当年林家本来是二流家族门派，在江湖中也还算能够站得住脚跟，可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我一直对于药理都深感兴趣，直到一次......”
他渐渐的说起多年前的事情，那时候，林天还算年轻，尚未到三十岁的年纪，在武学上达到超一流，在药学上也颇有研究，可是直到无极宗的上一任药堂长老出现，指点了他一番之后，他就一直彻夜未眠，满脑子都是如何让自己在药学上走得更远。
于是，在这件事情发生一个月后，他感觉林家也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一切都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但又担心自己的兄弟，怕他拦着自己不让离开，所以才只字未说。
原本，他是想着，上山拜师那么几年就能回来的，可谁想到，一发不可收拾，再也没有想过要回到林家，一直也认为林家没有什么问题，甚至可能已经发展的很好，知道几年前，无极宗弟子出任务回来，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他听到了林家现在的情况。
所以在后来，他才偷偷的让人将宗门每年收弟子的信息透露给了林家。这也是为什么林雨会选择上无极宗的原因，他想着，如果来这里能够学到高深的武功，那自己家族就能够再次恢复当年的地位。
可惜，想法虽然很丰满，可现实却一如既往的骨感，一进入宗门，他不仅没能得到任何前辈的赏识，更是因为本身根基就不深，所以同期入门的弟子他也比不过，就这样没落在人群之中。
渐渐的，他开始不满，更是一种不甘，也就促成了这一届他极力拉拢人，想要谋取上位的机会，见到小谷一入门就成为了亲传弟子，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他厌恶别人的天分，还有比自己更好的际遇，就算不是小谷，是别人，他也会心有怨恨。
“我不管你有没有什么梦想，那么多年，你在无极宗得到了什么？不就是个永远也不用离开药堂的老头子，真是可笑。”林雨很是不屑的说道，在他看来，林天就是一个失败者，只会空想一些本就不应该存在的东西，还把自己的想法定位那么高尚，这样的人是他最看不起的，他只知道什么才是最实在的，那就是地位和权利，想要得到这两样，就必须学习更高级的武学。
可是这谈何容易，直到现在，他手中不断修炼的还是九级剑法，那些高级的剑法也只是听上面的师兄偶尔提起过，纵使心中无限向往，却距离如此遥远。
欲望不断侵蚀着他的内心，只想要得到更多，为了达到目的，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这次浮生的反击确实让他感到有些意外，但这并不会让他停手，只要找到机会，他一定会想办法还回去，现在在他心中，浮生也成为了必须抹杀的对象，心中升起一种比面对小谷的时候，还要更重的危机感。
“小雨，你的欲望太深了，这样下去，只会被欲望所吞噬，是得不到任何东西的。”林天试图要劝解一下，希望他不要在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这就是一条不归路，任何欲望的起源都是罪恶的，如果选择相信它，那最终也将会走向罪恶的深渊。
“呵呵，你不要和我说这些，这个世界本就是胜者为王，纵使罪恶满身又如何？我不后悔，倒是你，难道没有半点想要偿还的意思吗？”林雨突然冷笑，他站了起来，长剑指着林天，一脸愤怒的说道。
“你想杀了我吗？一定很恨我吧？恨我导致你没能有更好的成长环境，恨我让你只能在这卑微的起点上挣扎，来吧，我让你动手，事后只要你把这一切说出来，掌门绝对会相信我是自愿的。”林天一幅求死的模样，他张开双臂，闭上了眼睛，全然放开，真的是一点防御都没有。
这般摸样，林雨又再次动了杀念，被他说的话给刺激到了，这就是他心中的真实映照。
呀——
他一剑刺穿了林天的右肩处，鲜血立即透过衣物，将其染红，然后又顺着剑刃流下，这次还是没能真的下死手，只是发泄了一下心中的愤怒。
林天笑了：“怎么？面对我那么可恨的一个老头子，你都下不了手吗？还是你的剑法如此拙劣，连方向都不能控制住？”
“哼，这次是你命好，我不是不想杀你，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的命，我迟早都是要取的，在此之前，你需要为自己曾经的选择做出弥补。”林雨将这柄剑插在了地上，向屋中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林天淡淡的说道：“我会帮你。”
林雨身形微微停滞了一下，而后慢慢的走回了房间，其实他刚才几次三番动怒，伤口早就已经有了反应，疼痛让他快要坚持不下去，但为了不在林天面前表现出自己虚弱的模样，好面子的他，还是强撑了过来。
砰——
刚走到床边，他就冷汗直流，胸口的鲜血沁透出来，倒在了地上。
听到声音的林天摇了摇头，先封住了自己受伤处的几个血脉，然后进入屋中将林雨安置到床上，再次渡了一些内力给他来调整伤势，自己才走到库房那些药物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忽然发出感叹：“唉，这孩子，真的有些像我当年，但愿他真的能成王，莫要败寇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