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来已经八点多了,室内的温度下降了很多,风扇没开也不觉得热了。起来摸了一下挂在衣架上的袜子,竟然还没有完全干,这让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因为看到这个事实,我才发现地下一层是非常潮湿的,而且通风也很差。如果换一个通风的位置,哪怕是厚衣服而不是袜子的话,在这么热的季节仅需要几分钟也就干了。但是,在这么潮湿的地下一层,你如果没有住过,你就不知道它有多么可怕!在这之后,当我看到一些关于因为长期住北京地下室而患病的言论时,我信了,而且再也没有任何怀疑了。
洗漱完毕,退了房出去后已经早上九点多了。天气晴朗阳光普照着大街,天蓝的出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的大雨冲掉了空气中的尘埃,才换来了今天这么难得的蓝天白云。我们进了一家早餐店,随便吃了点早餐,又开始了与昨天如出一辙的找工作模式。
出发地点还是在王府井附近,这里独特的街面又一次展现在我们面前,只是我们的好奇心没有昨天那么强烈。新的一天,我们怀着新的希望与期待,伴着阳光沿着陌生街道出发了,走街串巷的询问仍然是我们的唯一选择。渐渐走入了一条不大的街,但热闹非凡,心想我们在这里可以找到一份工作。每一个店面门口,都有少男少女在举着各种牌子,介绍着各种优惠与特色产品。有些门口的招聘广告写着:“招聘导购、店员、收银员等等字样”,让我觉得我们找工作的方向一下子变广了。因此,挨个进去询问他们需不需要人时也有了一点底气,我们不仅可以做服务员,也可以做店员和收银员。
但是,“暑假工”一词只要从我们嘴里出来,本来相谈甚欢一下子变得冷场了,都是一句冷冷的拒绝——我们不招暑假工。得到这样的回答,我们除了退出门口继续找还能做什么!对于求职,我们已经从憧憬变得有点失望了。这样冷酷的对待也已经见怪不怪,支撑我们继续坚持的是剩下的那一份执着与勇气。每当这样绝望的时候,自我就是一个励志而又没人知晓的坚持者。那些曾经读过与看过的鸡汤,这时候都成了我们坚持下去的灵丹妙药,从而使我们的内心变得比平时更加强大,在失败面前也不那么沮丧了。
几经周折,王府井这里找工作也没戏了,一个一个的闹区走过去,似乎与我们并没有什么关系。我们抱着热情与希望想找份工作好好体验一番生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这里欢迎任何人但就是不欢迎苦苦找暑假工的学生。我们也想到了找工作时可以隐藏自己的学生身份,可如果这样的话工作一个月左右就辞职能不能拿到那一点工资都不一定。我们的法制社会,有些小事根本顾及不到,身边这样的事屡见不鲜。与其隐瞒自己的意图,还不如以诚相待,因此我们找工作与对方面谈时首先表明自己的身份,因为如此做法而导致每次谈到最后都被委婉拒绝。
没有办法,我们只能选择换地方继续找。同时我们也明白,这里找不到暑假工,别处也一样不好找,可我们除了继续找又别无他法。再说,我们心里始终记着之前的誓言:“不让认识的人给我们介绍工作,坚持自己找。因为第一次出来,只有这样自己去体验,才能让自己得到更好的锻炼。我们终究是要步入社会的,不可能一辈子生活在温室之下。”
我们又进了地铁站,坐上地铁大概经过了三站左右,到了西单站我们出了站。被眼前的繁华惊呆了,与王府井那边形成了鲜明对比。我们站在西单大悦城的廊桥上,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面,心里涌现出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喜悦。原来,这就是北京;原来,北京就在我们脚下。我激动的又一次对强子说:你看这里这么热闹,我们一定能够找到一份工作的,我们不能放弃。
可一个事实就是我们能做什么,除了服务员保安,我们好像也不会别的。这时候,我心里才觉得读书是多么的有用啊,如果会一门手艺在这偌大的北京也是受欢迎的。可此时的我们,第一次来到大城市,第一次见到这么繁华的大街,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高楼大厦,第一次感受到了城市的魅力。我的脑海突然出现了家的样子,出现了我们小山村的样子,安安静静没有什么纷争,也没有什么大追求。邻里邻外谈论的大事无非就是谁家的孩子打工回来了,听说挣了好多钱;谁家的孩子打工找了个媳妇,年底听说要带回家,真有出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冒出了这些场景。
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看着各种不认识的轿车,我有种想要逃回家的感觉,这里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这里。我呆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切,我傻傻的望着眼前的一切,我的眼睛有点模糊,我扶了扶眼镜,继续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不,我不能回去,下决心出来的选择是对的,我需要这种锻炼,我也需要见见外面的世界,我更需要开开眼界。我就是一只井底之蛙,这么多年来我看到的范围太小了,我渴望跳出去。如今,我真的出来了,但我要学会接受这种刺激,我需要这种刺激。原来我发现,我是向往和憧憬这种都市生活的。我不能让眼前的这一切只出现在电视里,我要让这一切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我们站在天桥上,几分钟过去了,行人依旧络绎不绝。不敢继续停留,我们朝着前面的建筑物走了过去。一间咖啡厅出现了,装饰的非常豪华,充满了浓浓的西方文化,我不知道里边是什么样的,但我觉得这里与我没有关系。我们没有进去询问工作,总觉得这种地方太高级而我们太土。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看到里边的布局非常精致,桌子前坐着的不是西装革履的青年,就是长发披肩的美女,一个个打扮的油光满面,我好奇的在想,去这种地方喝咖啡得花多少钱呀!我用好奇与羡慕的眼光扫视了一下里面,我们继续朝前走着。
这时候,我们到了一个大型超市门口。一位英俊的保安笔直的在门口站着,我对强子说:如果我们能找到这样一份工作结束假期就好了。强子回答说:是啊,关键不知道人家要不要。我继续说:我们得上前问一下,问了那么多没人要,如果这里要人不去问的话我们岂不是错过了。我们走上前去又一次开了口:大哥您好,您这里还需要人吗?我们是找工作的。这位保安大哥很友好,回答的也很爽快,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我们目前不缺人。我们对他也笑了笑,就离开了,失败的次数多了就习惯了,也就觉得没什么了。
西单大悦城走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工作,从靠南的天桥到靠北的天桥,再从另一头下来。具体问了多少人,找了多少个地方我已经记不清了。走着走着就进了一个胡同,人变得稀少了,像是住宅区,但从一头到另一头是相通的,我们果断的走了过去。希望可以找到工作,走了一半顿感绝望,人越来越少,我们还是一口气走到了头,还好路不是太长。
找工作,确实是艰辛,腿脚很疼,可我们还是强忍着身体的疲劳继续找。这时候,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自己太失败了,但因为这样我更加专注和投入了,虽然很累但自信满满,我没有想过要放弃。面前出现了高大的建筑物,外表的装饰显得庄重和大气,抬头一看原来是各大银行的集中地。门口保安的穿着有点像国家仪仗队的穿着,这还是我第一次见。这时候,我们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保安这个岗位上,因为对别的工作我们彻底绝望了。询问了门口的保安,我们又被拒绝了,原因是他们人员已满,不再招人。另一家单位门口有个小房子,里边有值班保安,这时,我多么希望能够找到这样一份可以在小房子值班的保安啊!我们过去询问后还是不要人,值班保安开始用对讲机给他们班长说明此事。我清晰地记得他是这样问的:X哥,有两个来应聘保安的学生,我们还需要人吗?对讲机另一头说道:不要人。就这三个字,我们听得一清二楚,但那位值班保安从小窗探出头对我们说:我们不要人了。事实就是这样,保安都不缺人,后来得知二零一四那年拥向北京的人太多了,导致大批人都无功而返。
只能继续寻找,就又到了一个庞大建筑物前,看了看上面的字——国家粮食局。我被这几个字惊呆了,旁边还有几行小字,都带有国务院三字。看到这些字,我本能的感受到这个地方的神圣,不知道这种感觉是我特有的还是每个人都有的。总的来说,有一股充满正气的敬畏感涌上了我的心头,我庄严的望了望那几个字才回过头来。我心想,就算在这做个保安也不虚此行了,这种机会我们当然不会放过。我们往侧边一走,找到了值班保安,经问后得知有可能他们还要人。听到这样的回答,不免让人有些激动。这位值班保安让我们先等等,等他们头儿过来才能知道究竟要不要我们。
几分钟过去了,我们终于等来了他们的头儿,一起有五六个人。其中两个骨瘦如柴,他们的头儿过来对我们说:是你们两个找工作吗?我们还需要人,但我们想找长期的,你们能做多久?听他这么一问,这份工作又成了泡影。我们尴尬的回答说:我们是学生,找暑假工,最多做两个月。接下来的话题没有别的,我们又向他们告辞了。
虽然有句话叫做天无绝人之路,但我们两个真的很失落,我终于知道了处处碰壁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当你连续备受打击时,你会发现老天不会帮助处在逆境中的你,能够靠得住的只有你自己。我开始思索生活中没有经历过任何事情就大言不惭的那些过往,我不得不承认是自己太过幼稚,我也不得不承认社会的残酷是真的。我发现,社会的历练远远比学校比教科书要来的更直接也更真实,要成长,这种历练谁也无法逃避,但如何在残酷的现实中寻求生存,手段因人而异。不过对我与强子来说,我们没有任何手段,只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勇气。
沿着路口前进,马路两边全部为国家机构或单位,似乎不存在任何私人场所,我越来越被这种场合所震惊。北京,这个以政治为中心的城市果然名不虚传。可是,我们的工作还必须得继续找,这才是我们目前要解决的主要事情。接下来,我们分头去问工作的事了,我去了前面一家门口询问他们还要不要保安,强子去了另一侧的一家去问。
靠前一点,我才发现大门口一般人根本进不去,有武警在门口站岗,这是我第一次离武警这么近,而且我还面对面的询问他保安的事宜。他给我示意了一下,让我在旁边的屋子里去咨询,这下我才有了一丝门路。进了小屋,里边坐着两个人,似乎在谈论什么,看到我走过来他们的目光朝向了我,我也用目光对视着他们靠前走去。走到门口我说:大哥您好,我是来找工作的,您这还要保安吗?其中一个人友好而又坚定的说要,让我先坐下来有什么问题慢慢问。好久没有听到这样的回答了,每一次询问工作前我们都希望能回答个要字,可这个字却又是那么难。当这次听到这个词时,我心中不由得激动了起来,一切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坐下来后,我迫不及待说我还有一个同学,我们是刚才分头找工作的。与我说话的那个人似乎一下子就明白我的意思,他马上说:可以,你们两个一起上班,我这里正好需要人。根据他的介绍,他姓颜,是这个单位的保安队长,保安的所有事宜都归他管,这里的保安同事都叫他颜班长。我将行李包放在房子里,然后出来去看强子找的怎么样呢,顺便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强子,放下包袱走路原来是一种莫名的轻松,我们背着包袱不知道走了多少冤枉路。可有时候,冤枉路又不得不走,总有一些事情我们搞不懂其缘由,但又有其存在的价值。
我出来后,强子刚好也从另一边过来了。我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强子,我们一起走进那件房子,与颜班长又谈了一些话题,最后决定就在这里干了。然后,颜班长又问我俩有没有吃午饭,没吃的话让别人去给我们各打一份。说实话我们的肚子早就饿了,可刚来到此处就蹭饭我俩实在是不好意思,另一个方面我们也不确定他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客套话。出于这种考虑,我俩急忙说:不用了,谢谢,我们吃过了还不饿。初来乍到,很多时候我们不是好面子就是害羞,如果换做今天的我,或许会厚着脸皮去问还有没有饭了。不管我与强子,还是他人,都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去自我成长,一个人是不可能一下子飞跃式的什么都懂。
关于工作的事,我们相谈甚欢,颜班长让一个正在值班的保安带我们去住的地方,收拾一下床位,先将行李放下。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决定,至少可以让我们有种归属感,对于漂泊在外的人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安慰了。如果你曾有过漂泊的经历,我想你会明白我那时的心情的,无需多言。
宿舍在地下一层,通风不是很好,光线也基本照不进来。可是对于一个打工者来说,我觉得这已经很不错了。人在失意后或遭遇挫折的打击后,往往会降低自己的要求标准,放下身段实事求是,不再趾高气昂。在白天,房间漆黑一片,进去后需要开灯才能看清楚房子的布局。那位给我们引路的保安小哥轻轻地将灯打开了,我们才看到了房子里的情况。房子是一个长方形式的,两边靠墙摆着两行高低床,中间是过道,过道并不拥挤。有两位在睡觉,发福的身体加上白皙的皮肤,让我内心有了一点触动。他们是在晚上值班,故而白天在睡觉。我们的动静很小,其中一位还是醒了,抬头瞅了我们一眼掏出手机看了看又睡过去了。没有表现出不耐烦或是不满,或许他是在纳闷怎么多了两个没见过的人吧!
我与强子的床铺是同一张床,我在下面他在上面。我们将行李放在床上后出来了,来到刚才那间小房子。刚进去,颜班长就对我们说:现在你们工作找到了,赶紧给家里打个电话说明一下情况,报个平安吧。颜班长的话说到了我们的心窝里,他想的如此周到与贴心,不愧是老江湖啊。我心里这样想着。我们是该给家人打电话说明一下情况了,出来好几天了,他们一定在担心。
打完电话,我与强子给颜班长说我们先出去吃个饭,回来后再收拾东西整理床铺。颜班长说:刚才问你们要不要吃饭,你们说不吃,这么快就饿了!行,从这里出去绕到后面有一家山西面馆,便宜又实惠,你们可以去那里吃。听到颜班长这样说,顿觉有一点不好意思,但当我听到有个山西面馆时立马回答颜班长:我们就去那家山西面馆吃饭,刚才不饿,只是现在饿了。我这迫不得已的伪装在颜班长这样的老江湖眼里根本算不了伪装,只是包括我在内,人都是好面子的,不得不临时添加这样一个说辞来护住自己那点可怜的面子。我这掩耳盗铃式的做法在过来人眼里根本没有一点儿水平可言。
我们从大门口出来绕到后面,目的直奔山西面馆。可当我们来到后面时,根本没有山西面馆,继续找还是没有发现。路边有一家小超市,买了两瓶冰在冰箱里的矿泉水,我与强子各一瓶,拿起来就喝。在这炎热的天气里,没有什么比这冰水更让人感激与享受的了。解了渴,解了困,也解了乏,一下子感觉神清气爽。但我们还是没有发现那家山西面馆,此刻我们意识到我们应该走错地方了。我俩商量,那就随便进去一家饭店先把肚子填饱再说,有又没有谁规定非得去山西面馆吃。
不知道是身体的问题,还是别的问题,很多时候对面条我总是没有多大的胃口,我们进了一家面馆,点了两碗面。尽管感觉很饿,可吃过一半以后,我就吃不下去了。我们吃完饭,那瓶矿泉水也喝光了,在面馆坐着歇息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在宿舍,我们收拾了一下行李包,就将半个身子斜躺在床上,鞋子也没有脱,双腿垂在半空,大抵是我们真的有点累了吧。我心想,漂泊漂泊,好端端的不待在家里出来遭这份罪。这才几天呀!我就体验到了这么多的辛酸与辛苦,但这也只是心里想想,我并没有对别人说,我也不想说。
再晚一点,强子收到了他姐姐的信息,就到她姐姐那儿去吃饭了,再晚点强子给我说他晚上不回来了,让我转告颜班长。如此,在这陌生的环境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必须融入这个小团队,与大家一起度过我这个与往常不大相同的暑假。吃完晚饭也就下午六点钟,太阳还没有落山,但力度明显没有中午时分那么火辣了,可室外的温度依旧高的吓人,连流动着的风都是热的,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