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宿舍,在地下一层,阴暗潮湿,光线无法射入,屋子里若不开灯永远是黑夜。一个站立式的空调,从未关过,凉快的室温全仰仗它,有没有用过抽湿模式,我已记不起。在那之前我没有空调的概念,因此对于空调的使用也是极度陌生。在我老家,根本用不到空调,也没有人使用空调,所以关于空调,我的脑子里是很空洞的。
在我们的一生中会住很多宿舍,比如学校宿舍,工作宿舍等,住过的每一个宿舍都会给住过的人留下印象,同时住过的每一个宿舍都产生过很多故事,深深留在了我们的记忆里。一个宿舍,一般都会住好几个人,来自天南海北,性格迥异,聚在一个房间,为了同样的目的,经过各种磨合像一家人一样一起相处。有时候,会有矛盾会产生分歧,甚至动起手来;但更多时候,大家就像患难兄弟一样,互帮互助。人也可以说是群居动物,不可能一个人独来独往而与外界或他人断绝交往,所以在交往的过程中产生矛盾在所难免,是正常不过的事了。
刚住进宿舍,我是有点不习惯的,是第一次这么多人同住一个房间,不过慢慢的就习惯了,甚至喜欢上了好几个人一起说笑的这种场合。大家都来自不同的地方,有时聊着聊着会介绍各自家乡的一些事,所以听的时候我们都很感兴趣,从每一个人嘴里了解不同的地域特色比从书本上看要有趣的多,在这样的环境里时间会过得很快,而且也不会觉得特别无聊。
宿舍卫生每天都有人打扫,是我们所有人轮着来的,因此房间每天都很干净。每一个人都很自觉,轮到自己的时候打扫的很细心。我最不习惯的一点就是整个宿舍的人都抽烟,唯独我不抽,每天都被烟熏的喘不过气。话说要入乡随俗,进了宿舍也一个道理,只有我一个不抽烟的,如果要求别人不要在房间里抽烟显得我太自私。作为一个后来者,我是没有资格这样要求他们做出改变的,这一点我非常清楚。我很欣慰当他们知道我不抽烟后,在房间吸烟的频率低了很多。
以宿舍门槛的作为分界点,我发现宿舍里边与外边的卫生有着天壤之别,里边地面干净的如同一面镜子,外面地面脏的如同下水道管壁,整个地板被污垢沾染成了厚厚的一层黑色,若不仔细观察你会以为外面的地板是黑色的,我很纳闷为什么没有人去将外面的卫生打扫一下。原因很简单,外面的地是共用的,谁都可以走,没有人在意它,也就没有必要去打扫了,换句话说就是没有人闲的蛋疼去管外面的卫生。
我们宿舍隔壁的一件大房子是单位食堂男员工的宿舍,与我们仅有一墙之隔,老员工们来回串门是常有的事。外面非常脏的地面是两个房间人员共用的,从来没有人去打扫,似乎不关他们也不关我们。在这个节骨眼上,两个宿舍的人表现的非常一致,简直是不谋而合,真正体现出了人类的自私和懒惰。那些我们经常提倡的奉献精神,在这一点上没有一个人有。
宿舍住了几天,我实在看不过去门外面的脏,就索性拿起拖把拖了起来。这一拖,我才发现比我看到的还要脏很多,不下点功夫是拖不干净的。我大概花费了两个午休时间,就彻底将门外的一片地板清理干净了。其他人投来诧异的眼光盯着我看,我并没有在意他们的看法而是继续清理。清理完后,门里门外协调了许多,每当经过的时候,我觉得心情都好了很多。
单位食堂的厨师长也住在隔壁宿舍,他有一个儿子同样在单位的食堂上班,父子俩同住一个宿舍。厨师长身材发胖算不上高大,但挺着的大肚子非常显眼,远远看去就能看到他那标志性的肚子高高挺着,看着都让人觉得不自在,不过这种人实在太多了。他的儿子与他有着同样的体型,身高要比他高一点,说话咬字不是太清晰。一位厨师长没有一个大肚子,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但也有很多注重自身健康的厨师长,他们特别讲究吃喝,因此保持着一个非常健康而又完美的身材。我想,那种厨师长可以说是更加合格的厨师长吧!一个能够控制饮食的人,一定是一位自律的人,而一位自律的人他就不会太差劲。
工作之余对很多人来说是很无聊的,所以也就衍生出了很多娱乐方式。在宿舍,打麻将是我那些同事最常用的娱乐方式,有时候是四个人打,有时候是三个人打。人手不够的时候就是三个人,颜班长,宋哥还有巴布他们三个经常打三人麻将,我没有见老高玩过,特雅尔是手痒痒很想玩但因为年轻颜班长他们不让他玩,毕竟是玩钱的,如果特雅尔输了说出去也不好听,其他三人年纪比特雅尔大很多,难免有欺负人的嫌疑,所以我认为他们三个的做法还算明智。
如果住隔壁的厨师长有空,他会过来组成四人一起打麻将,结束三人麻将的局面。厨师长的钱似乎从来没有什么数目,为了不让他老婆发现他在赌博,总偷偷摸摸的,显得很邋遢。打完麻将走的时候,一起身就会掉出几张红票子,惹得我们宿舍的人哈哈大笑。他儿子是不会告诉他妈关于他爸赌博的事的,他很理解下班后无聊的生活,所以他能理解他爸的心情。虽然不支持,却也不反对,他爸来我们宿舍了,他会一声不吭的悄悄回到隔壁自己的宿舍。他爸不在的时候,他会来我们宿舍聊一会,与他们宿舍相比,我们宿舍有意思多了。我也不知为什么,他们宿舍那些在食堂工作的同事,基本上默不作声,与我们宿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爱热闹的人都喜欢我们宿舍,因为不仅大家聊的开,而且各种话题不断,可谓是乐趣多多。
除了厨师长父子外,其他人很少来我们宿舍,所以我与他们没有什么交集,只是见过面的陌生人而已。在宿舍通往楼上的电梯里,经常会碰到从负一层冷藏室拿菜的阿姨推着小推车,见过好几次的会互相打个招呼,陌生的互相笑一下,作为彼此友好的回应。在地下负一层的另一头,偶尔会看到保洁阿姨下来打扫一下卫生,然后又匆匆离去。
我们宿舍,永远比隔壁宿舍要热闹的多,别出心裁的折腾方式,让每一个人看到都会觉得活力四射。可是,除了表面的热闹之外,我还看到了一些无法用语言表述的东西,震撼到的是我的内心。
隔几天,宿舍会上演一次“三盅全会”,这个三盅全会初次进入我的耳朵,是从颜班长那里听到的。我很好奇究竟什么才是这个独特的“三盅全会”,后来终于有机会一睹它的真容。这个盛大的三盅全会不是什么会议,而是指在宿舍里进行的喝酒行为。三盅,是指三种酒,即白酒、啤酒和红酒;全会,是指在喝酒的时候混合着喝这三种酒。我真佩服颜班长他们,为喝酒都起了这么一个名,让人觉得那是一个多么盛大的宴会啊!
喝酒的时候,少不了厨师长,他如果不在,我那些同事也会喝的不带劲。他一到,场子就一下子活了,只看到空瓶子一个个扔到了旁边,越堆越多,只听到酒杯或是酒瓶碰撞的刺耳声,声声入耳。这种声音,不像歌声那般清脆,也不像乐器声那般悦耳,而是带着一种豪气,非酒不能给的豪气。北方男人的豪爽,南方男人的内敛,在酒过三巡之后混为一处,都成了梁山好汉。
老高是不喝酒的,特雅尔偶尔会一起喝,但次数很少。主角是颜班长、巴布、宋哥还有厨师长他们四人。这种三盅全会虽说不上多么盛大,但很激烈,整个宿舍过道里都充斥着四个男人争论的声音。虽然在争论,但全程是友好的,没有不醉不归的规定,但有着喝不爽不退场的规则,这规则就在他们四个人的心里。颜班长有点神情恍惚,但他肯定没醉,看到我在惊奇的看着他们,于是对说我:“小张,喝酒吗?要不过来喝两盅?”我回答说:“班长,你是不是醉了?你们喝,我没酒量,不喝了。”颜班长斜着眼睛朝我这里瞅了一眼,自言自语道:“没有,这点酒怎么能喝醉,大场面我都没有醉过几回……”。然后,他们咕咚咕咚继续喝着,喝到最后,一个个七倒八歪坐都坐不稳了。
酒喝多后,人的意识就会模糊起来,一不小心他们的胳膊肘将酒瓶碰到了地上,酒瓶摔碎了。老高在自己床上呆呆地坐着玩手机,只是在酒瓶摔碎的瞬间朝着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可能真的要成佛了,心里淡定的有点可怕,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他们喝酒结束,摇摇摆摆躺在床上,就不醒人事了。收拾残桌与清理摔碎的瓶子,落在了特雅尔身上,此刻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不能眼睁睁看着特雅尔一个人忙碌,所以我与老高一起帮助特雅尔,没费多大劲,我们就收拾干净了。屋里飘着一股酒味,为了让酒味尽快散去,特雅尔又拿来拖把拖了一遍地。
我也不曾想到,三盅全会过后,会在房子里留下这种味道,那四个参会人员,早已进入了梦乡。收拾残局的我们三个,倒成了后续的主角。一切处理完毕,我们才回到了自己的床上。酒这个东西,有时候不得不喝,但很多时候,喝了还不如不喝,所以平时不喝酒或适量喝酒才是应该有的选择。颜班长他们这种喝法只为图个痛快倒也还好,如果遇到那些恶意劝酒的人,则完全没有必要拿自己的身体去为了一文不值的面子而喝。
第二天早上,我调侃颜班长说:“班长,你一般不是喝不醉吗?昨晚怎么喝醉了?”然后颜班长回答我说:“谁说我醉了,我没醉,只是当时头晕躺下不想动而已。你们做了什么我都知道,打扫卫生了是不是?”听他这么说,我就结束了调侃,可能真的没有喝醉吧!洗漱完毕,我们就去上班了,前一天晚上的三盅全会,也告一段落了。
回顾走过的路,每一个宿舍都有自己的天昏地暗,不管好的还是坏的,经历过的都成了回忆。在不经意间,会勾起记忆深处那些零零碎碎的片段,一个个画面从我眼前飘过,模模糊糊的。光阴于无声中无情的走过,时至今日,已有四年,岁月是抓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