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颇不平静,两人一路行来,竟然遇到了八九次毛匪拦路打劫。
这些不开眼的毛贼怕是把俩个青年男女当成了不谙世事的肥羊。
他们错了。
除了第一次是陈方羽出手,其余时候都是小颜料理的。
收拾这些盗贼,也算是一种历练。
小颜起初还有些手忙脚乱,后来逐渐轻车熟路。
这些毛贼,没什么武功,不成气候,和那些大盗巨匪没得比,多数是毫无章法乱打一气,遇上真正的武者,就只有挨揍的份了。
他们看到两个俊俏年轻人独自外出,以为容易对付。等到动起手来,才发现单是一个女娃,自己这些人也不是对手。
一个个都恨自己看走了眼,心中猜测这两人怕是外出游历的世家子弟。
好在他们没有什么江湖门派,也不顾什么武人尊严,打输之后往往跪地求饶,痛苦流涕,什么爷爷奶奶,大侠女侠一通乱叫,看起来十分凄惨。
小颜心地善良,这时候,往往心肠软下来,帮着这些毛贼向陈方羽求情。
陈方羽看这些人都是些小毛贼,不过求财,非是大奸大恶之人,往往也只是训斥一番,然后放掉。
这些人回去之后,也只是躲避两天风声,又重操旧业,来拦路打劫,这也是平时所说的贼性难改。
小颜性格柔弱温和,经过三个多月的相处,和陈方羽关系已经极为亲密,也不复往日的害羞模样。
陈方羽传授小颜武功之外,两人嬉笑打闹,捉鱼摸虾,也全是少年心性。
所以一路同来,有说有笑,丝毫不觉得寂寞。
这一日,马城行在大路上。
陈方羽从马车中向外望去,见一个瘦弱少年独自走在大路上。
像是一个流浪的乞丐?
他的头发蓬乱,面黄肌瘦,衣服破烂不堪,拄着一跟紫色的竹杖。
奇怪怎么会有紫色的竹子?
陈方羽看他的脸,脏兮兮的,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坚毅和沧桑。
这个人不简单!
“朋友,长路漫漫,载你一程,一起做个伴,可好?“
“谢谢你的好意。“少年答道,”可我从不与别人并肩而行。“
“哦?有意思,你是要去扶苏城吗?“
“扶苏城,那是西陆的一大名城,仅次于太安城。但我不去那里,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我在丈量天地。走到哪里,就是哪里。“
“年纪不大,口气却不小。“陈方羽重新躺在车里,江湖中总有很多有意思的人,这是江湖的魅力所在。
“我这里有酒,你要喝吗?”陈方羽又探头出去。
少年显然是有些口渴了,犹豫了一下,说道:“哎呀,我刚好想喝酒,这该怎么办才好!看来,我只好随你去扶苏城中走上一遭了。”
少年说完,爬上了陈方羽的马车。
陈方羽哈哈大笑。
“你是个奇怪的人。”少年三口黄酒下肚,脸色中有了些红润血色,“我看不透你的心。”
“你也是个奇怪的人。”陈方羽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赵,至于我叫什么名字,我不想告诉你,你叫我赵乞儿好了。今日,赵乞儿讨了你的酒喝,来日定会还你。”
“常言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你倒是不客气,也罢。”陈方羽道,“不过,我可不缺酒,你不必还了。”
“那你缺什么?”赵乞儿又道,“我走了三万里路,还没见到你个想你这样的人,人们或者贪财,或者好色,或则图名,或者恋权,我可以一眼看穿。你是第一个我看不穿的人。”
“哦?”陈方羽闻言,也是眉头一挑,“你懂读心术?”
“我生来就能读心,走了这么多的路,也是为了读懂天下的人心,人心是天底下最尖锐的武器,那是你的剑?我讨厌这东西。”
“居然还有男儿不爱剑?读心哪有练剑有意思。”
“读心能做万人王,学剑能做万人敌?下等剑客破甲三百,中等剑客破甲三千,上等剑客也不过破甲三万。除了那个人,一剑无敌于天下,登天难事,也不会再有了。”
“有意思,那我考一下你的读心术,你说前面驾车的女子,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东西?”
“女孩家的心思,最没什么意思了。不是胭脂花粉,就是绫罗绸缎,我一般不猜的。既然你问了,那我就破一次列,她——怕是想要一个如意郎君吧。”
……
三个月后,扶苏城外。
马车一路上走走停停,游山玩水,又收拾了几波不开眼的山贼,花了足足三个月的时间才到达扶苏城。
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小颜在陈方羽的精心指导下,内力连破一品二品,如今已经是一位三品内力境的武者。
赵乞儿看了,就会摇头。
陈方羽以为他想学修炼的方法,要教他。
他的头摇得更厉害了。
这天中午,赶了半天路,陈方羽站立远眺,扶苏城已是遥遥在望。
赵乞儿跳下了马车:“我该走了,三个月里喝了你好多酒,吃了你好多饭,但我从不和人说谢谢。”
陈方羽摇头,“不用谢,你走吧。”
赵乞儿点头,“三个月了,我还是看不透你的心。你能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吗?”
陈方羽深思,“或许,我现在想要一朵天山雪莲吧。“
“好,我记下了。”赵乞儿道,“我会还你一朵天山雪莲的。”
“我相信你!”
一个乞丐居然要送人天山雪莲,居然还有人相信他,真是不可思议。
赵乞儿跳下马车,很快就不见身影。
“他可真是个奇怪的人。”小颜望着赵乞儿远去的放下,又转向陈方羽,“你也是。”
扶苏城东门。
城门处的有个小茶馆,供来往的行人喝茶歇脚。
陈方羽和小颜二人都有些倦了,便把马车停在路边,进到茶馆中,要了大碗茶,略作休息。
陈方羽坐在座位上,一边饮茶,一边缓缓环顾四周。
此刻的茶馆中人不多,七八个,都是平常百姓打扮,不怎么起眼。
唯独东南角坐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比较特殊。
他穿着灰布长衫,留着山羊胡,旁边放着略粗的一根竹竿,上挑着粗布招牌,写“神算子”三个字。
山羊胡对面,坐着一个八九岁的女孩,头发略黄,扎双马尾,手里正抓着一大串糖葫芦。
一大一小、一男一女两个人不停对话拌嘴,说的都是些神仙鬼怪的不经之谈。
小颜被两个人吸引了目光,见小女孩生得可爱,又人小鬼大,嘴里说的都是些气运、龙脉、天命、命理之语。
小颜感到十分新奇,也不太明白这些话的意思,悄悄地问道:“公子,那边坐的是什么人?”
陈方羽缓缓放下茶碗,笑道:“不过是些江湖术士。”
陈方羽说得不经意,声音也不大。
可那山羊胡的年轻人像是听见了一般,放下手中的茶碗,冲着陈方羽这边微微点头。
随后他站起身子,径直走了过来,口中念念有词。
“这位公子,生得筋骨不俗,有大富大贵之相。可惜,可惜!有道绿光,啊不,有道蓝光从天灵盖冒出来,直冲霄汉。按照算经运理,公子今年该有一劫。”
陈方羽轻轻举起茶碗,一饮而尽。
“江湖何处无劫?江湖何人无劫?手中有剑的人,从不理会命运。”
随即,他面带戏谑,看着眼前这个山羊胡。
山羊胡身着粗布长衫,打扮十分奇怪,既非儒亦非道。
他回身抄起那块“神算子”的幌子,拿手一指了指,抖了抖身子,露出迷之微笑——他生得本就不好看,这一笑,那就更加猥琐了。
这人拿手捋一捋胡须,故作高深道:“非也非也,所谓君子相时而动,顺天行命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