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过后,桔梗换上新的和服出门了。
昨晚的和服是西利亚找人定制的,浅浅的雪青色很贴合桔梗的脾性,上面用丁香的丝线捻着银线绣着桔梗花的暗纹,腰带用的是紫檀色的佐贺锦,如一支莲花遗世独立。
而今天的和服是美智子亲手缝制的,用的是银红的大和锦捺染七宝纹样,腰带用的是黛蓝色的博多带,衣衿上细细密密的缝着兔毛领子,比起做完雪青色的那套,今天的这一套更显得华贵富丽。为了搭配衣衫,桔梗今天还特意盘起了头发,点了淡妆。
唇畔一抹浅浅的胭脂,像冬日枝头盛开的红梅,在心头轻巧的点下一粒朱砂痣。
“小姐,路上小心。”西利亚打开车门,送桔梗上车前,抬手拢了拢她鬓间的碎发,“如果有危险,请您呼唤我的名字。”我会立刻来到你的身边。
最后一句话,西利亚轻声的在心里默念。
桔梗轻笑:“好。”
虽然这个和平安宁的时代没有战火纷争,也没有妖魔鬼怪,但是危机在来临之前从来不会有预兆,太过平静安详的岁月下往往暗藏着汹涌波涛。桔梗从不敢妄下定论,但也有足够的实力能够去面对。
只不过,对于西利亚日常的关心与体贴,桔梗也并不会拒绝。
“走吧。”桔梗对社佑一说道。
话音落地,车子便缓缓启动,朝着东京的方向驶去。
西利亚看着轿车的尾气消失在窄巷的转角处,眼中的温暖笑意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无奈的苦涩。他轻抚上自己的右手,隔着一层手套感受着手背上微微的刺痛,眉头渐渐锁紧。
原地停顿几秒,西利亚眸光一闪,转瞬消失在原地。
心事重重的西利亚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急匆匆迈着小短腿跑过来的弦一郎,将他凭空消失的这一幕尽收眼底,顿时呆在了原地。
“西利亚哥哥……不见了?”弦一郎呆呆的自言自语,歪了歪头,扒着门沿左右看了又看,顿时惊恐,“西利亚哥哥真的消失了!”
收到了惊吓的弦一郎倒吸一口气,扑棱扑棱的往后退了好几步摔在地上,然后又手忙脚乱的跑向了隔壁幸村家,语无伦次的和自己的幼染驯幸村精市分享这件大事。
“精市精市,你说西利亚哥哥是不是……妖怪啊?”弦一郎小小声地贴在幸村精市耳边问道。
虽然是同样的岁数,但是很明显,幸村精市小朋友要比弦一郎稳重的多。
他并不知道西利亚的身份,但是却能够猜到几分桔梗身上的神秘力量,听到弦一郎这么说,他心里的猜测倒是被证实了大半。但是他并不打算告诉弦一郎,因为——以弦一郎现在的理解能力,恐怕还没有办法完全弄懂这一系列的关系。
所以,幸村精市只支吾了几句就带了过去:“你家门口往右走一点就是转角了,西利亚哥哥肯定是往转角走进去了。弦一郎你跑的慢,应该是看错了。”
“可是……”
“不说这个了,我们去打网球吧,弦一郎今天一定要打满全场啊!”
“嗯!我在家练习好久了,今天一定要赢你!”弦一郎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
但是方才的那一幕却深深的印在了弦一郎的脑海里,并且在很久以后的将来,成为了他极力阻挠西利亚追求桔梗的唯一理由——当然,这是后话了。
另一边,西利亚踏碎地域,跨越蔚蓝海洋和黄土大地,如时空穿梭般回到了英葛兰王国,回到了米歇尔庄园。
站在古堡大门前,西利亚静静地伫立了许久。
对于一个永生的恶魔来说,他在这座古堡呆的时间不过是弹指一瞬间。
但是,对于艾丝莉娜,在这座古堡里的短短几年却是弥足珍贵的一生。
偌大的花园里盛开着不符合季节的蔷薇花,花蔓缠绕着围栏铺开一片妖娆的红,恍如记忆中的虚影一般,一个淡淡的身影缓缓浮现。
金色的长发,瑰红的蕾丝蓬蓬裙,银白的小高跟,还有镶嵌着红宝石的红色发箍,回眸笑时,就像阳光一样灿烂。
“西利亚……”
“艾丝莉娜小姐,好久不见。”西利亚微微躬身,问候道。
右手上原本烙印着阵图此刻正在飞快的消散,化成一缕缕紫色的烟雾,在空气中慢慢消失。
艾丝莉娜缓缓往前走了几步,笑容灿烂:“是好久不见了,你过得还好吗?”
“一切安好。”西利亚抿了抿嘴角,说道。
“那就好。”艾丝莉娜抬头仰望,深深看着他的眼眸。
那双紫蓝色的眼眸里,宛若盛着星辰和大海,永远带着温柔的浅笑,却从未真的有过温柔。
但是现在,他的眼睛里有了温度,有了爱——虽然,不是给她的。
艾丝莉娜舌尖微微苦涩,眨了眨眼睛,收回了视线,几近呢喃的说道:“她,做到了呢……”
“艾丝莉娜,谢谢你。”
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犹如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开,艾丝莉娜猛地抬起了头。
西利亚伸手轻抚上少女稚嫩的脸颊,轻声低语:“谢谢你,曾经爱过我。”
眼泪,顿时汹涌而出。
艾丝莉娜莞尔一笑,任由泪水在脸上肆意奔腾。
她缓缓退后两步,提起裙摆,庄重而优雅的行了一礼:“这是我的荣幸,西利亚先生。”
说完,她的身影化作无数的光点,伴着微风,在阳光下折射出点点磷光,而后一点点消失。而同一瞬间,花园里的蔷薇花也在瞬息之间尽数枯萎,了无声息地死去。
远在另一片土地的桔梗似有所感的抬起头,遥遥望了一眼澄碧的天空,不知为何,眼中忽然蓄上泪水,惶然滑落。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这一刻,彻底的消失了。
初雪纷扬而来,冬天已经到了。
想来……春天也不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