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饭，柳卉惠欲收拾碗筷。那女人道：“你身子尚未痊愈，歇上两日再说。”
老者连连点头：“徒儿明日随我练功，卉惠呢，过两日我家老婆子再教你。”
又对姬冰涅道：“徒儿，今日好好休息，明日卯时，就在石屋外那水潭边等我。”
柳卉惠一听，“前辈，这卯时未免太早了些，这冬日里，还未见晨光。”
老者道：“不早不早，若是到了辰时，叶正稀那帮人指不定又搜到山脚来，不妙不妙。”
柳卉惠昏睡了几日，对外面发生的事毫不知情，惊问：“怎的又来了？”
姬冰涅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无妨，这无妄城如此隐密，很难发现。只是练功最忌中途打扰。”
“可卯时正值这山崖下最冷之际，寒气噬骨……”
“那给他劈柴架个火堆，可好？”那女人没好气道。
柳卉惠被这话一“杠”，脸又红了大半，她一向不大会与人争辩，此时，更不知如何接话。
“好啊，那就劳烦前辈架个火堆吧！”姬冰涅倒是毫不客气接过了话头，气定神闲。
“咳咳”老者被一口饭呛到，“赶紧吃饭，收拾好，明日卯时见。”一说完，又埋头大口扒拉饭粒。
一夜无话。
第二日卯时，姬冰涅打开石屋的门，老者已在潭边等他。
月色淡淡，晨曦未露。
老者道了声，“来啦”，话音落，剑出鞘，那剑，直直向姬冰涅眉心刺来。
身影跃动，速度奇快，弹指刹那，剑尖不过离姬冰涅眉心寸许。
姬冰涅似乎未感受到异常，仍旧站在那里，安静地等待老者发话。
眼看那森冷的剑间即将刺破他的眉心，却听得“哐当”一声，泛着青冷幽光的剑锋已将剑尖抵住，那剑尖，再也进不了分毫。
老者脸色微变，身形往后一退，收回长剑，叹道：“幽冥剑果然有些威力。”
此时，姬冰涅已收起幽冥剑。
纵使老者眼神如鹰般锐利，也无法看出幽冥剑藏于姬冰涅身上何处。
正如，这世上没有人知道，姬冰涅手中的幽冥剑从何处抽出一样。
“在你身上，居然感受不到这把剑的气息，自然，也无法探知你的剑从何处来。只可惜，你出手究竟晚了些。”说这话时，老者已退回潭边。
“出手不晚，只是辩识方位感受剑气晚了些。”冷风刺骨，姬冰涅依旧站得笔直。
“若是一般江湖人士倒也罢了。只是，能与你对决的人，必然是个高手。”老者捋一捋胡须，右手却已挽了几个剑花。
风穿过山谷，如号如泣，老者的剑已伴随着风啸而来，纵使再猛烈的剑气，亦被吹得七零八落。
这一次，剑尖直指姬冰涅的心脏……
依旧是寸许的距离，依旧是剑锋对着剑尖，那剑尖，依旧不能再向前分毫……
老者又如游魂般退回潭边，叹惜道：“可惜了，仍没看清剑出何处。”
姬冰涅道：“可惜了，仍是晚了些。”
老者脸色稍和，道：“已算不错，毕竟如此大的风，能感受到剑气实属不易。”
姬冰涅摇摇头，“不是剑气，而是风已被你的剑气划出了痕迹，我恰好感受到了剑痕。”
老者把长剑扔到一边，道：“倘若剑气，剑痕都没有，又会如何？”说完此话，纵身一跃，已不知隐于山谷何处。
姬冰涅凝神屏息，只听见风吹树叶之声，再无其它，天地之间，惟他而已。
微光照进崖谷，姬冰涅仍旧一动未动。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拇指盖般大小的绿壳小虫，轻轻立于他的左足前，只见青色寒光闪动，那绿壳小虫已被剑尖挑起，剑尖微动，那小虫在空中划拉出一道绿色的弧线，落入潭中。
微曦中，一道灰色身影如利箭般直射向姬冰涅，掌风迅疾，已拍向姬冰涅的天灵盖。
姬冰涅身形移动，幽冥剑顺势一刺，却刺了个空，耳边只听得四周掌风四起，分不清虚实，情急之下，右手横剑于胸，左手掌劈出，运转内力极速旋转如陀螺。
他这一招，原本为急中生智而出，古往今来武林门派从未有如此对战招数。那灰色身影显然吃惊不小，掌法不仅有些凌乱，出掌速度也略微慢了些。
高手对决，岂能有任何犹疑，姬冰涅趁此左手一掌挥出，右手一剑斜刺，那灰色身影急急向后退去，连连惊呼：“怪招怪招。”
姬冰涅掌风已收，剑势已退，听得此话，笑道：“有用便好。”
那灰色身影道：“你可真是好耐性，我此前已在树上等得快睡着了。还好，有那只不要命的虫子分了你心神，否则真不知要等到几时！”
姬冰涅拱手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那灰色身影得意洋洋，摸着自己的胡须，嘻嘻笑，“你晓得便好，我虽没能刺上你一剑，劈上你一掌，但终要留下点痕迹才行。”
姬冰涅凝眉不解，老者已走上前来，拍拍他的后背，打着哈哈道：“天快亮了，山上的野鸡也要叫了，我们还是回石屋吧。”
两人走回石屋，一阵清香扑鼻而来，老者嗅了嗅，惊喜道：“老婆子何时把饭菜做得如此美味？”
柳卉惠正巧把碗筷摆好，见他们进来，婉然一笑，“喝点蔬菜粥吧。”
老者毫不客气，盛上满满一碗，连连夸赞：“好粥好粥，软糯清香。”唏哩呼噜几口喝完，又盛了一碗，喜上眉梢道：“老婆子，这粥熬得太好喝了。”
岂知，那女人一脸怒色，道：“小心烫烂你的嘴。”
柳卉惠忙道：“前辈，这粥刚熬出来，可能有点烫，要慢慢喝。”
那老者摆一摆手，道：“无妨无妨，好喝好喝。”
那女人一听此言，更是恼怒，猛地将桌子一拍，喝到：“不就一碗粥吗？你若嫌弃我平日做得难喝，直接说，何必这样损我！”
柳卉惠感觉身边的空气一下子凝成了冰块，偷偷瞅了一眼姬冰涅，发现他像没听见一样，慢吞吞，悠悠然地喝着粥。
老者听老婆这么一说，端着碗的手禁不住抖了抖，方知这粥是柳卉惠熬的，低声下气道：“我，我主要是教徒弟教累了，这肚子一饿啊，就算狗屎，也觉得很香。”
谁知有好事者，偏偏要火上浇油，姬冰涅不紧不慢对那老女人道：“卉惠熬的粥本就美味。前辈若有不甘，不如跟卉惠好好学学。”
那老者一听此言，端碗的手又悄悄抖了几下，提高嗓音道：“胡说，我家老婆子做的饭菜，自是天下一绝。”
姬冰涅挑眉一笑，“你这样护短有何用？她也不会感激你半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