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真正的无上瑰宝,一个习武之人,一生历尽千辛万苦,踏过穷山恶水,所为的是什么?
古人曾云,朝闻道,夕死可矣。
而武人毕生追求的通天大道,或许就在他的面前。
听完萧老的话,余云胸口起伏不止,眼睛也掺了些红色的血丝,他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很丑,却无法抑制住内心燥热的情绪。于是他跑到旁边瀑布旁,掬起溪流中一把清水,狠狠泼在自己的面门上。
在溪边待了良久,他才折身走回石壁旁,发梢眉角还是湿漉漉的。他本已做好被嘲笑的准备,却发现萧老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浑浊的眼神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表达,令余云有些诧异。
余云盘膝坐在逝壁前,仰头望着那个“剑”字,心神都像被吸引过去。甩了甩头,问道:“萧老前辈,劳烦请问晚辈应该从何处参悟这些字迹呢?”
萧老“哧”的一笑,骂道:“我又不是你师父,你爱怎么学怎么学,问我一扫地的做什么?我还得管你练武不成?”
余云大感头疼,碰上这么一个老顽童,说也说不得,打更打不过,何况辈分还摆在那,讲道理想必也不会听。做起事情来由着自己的性子,想他帮忙恐怕难如登天了。
但他叹了口气,决心哪怕只靠着自己,也要在这有所收获。当初请求师父让他上逝山来,只是想一睹逝壁真面目,没想到师父大袖一挥,准许他在那呆到摘花大会前半个月。
薛梦阳必定清楚逝壁内可能蕴含的机遇与财富,等若将宝箱拱手送到了他面前,只是看他能不能找到那把钥匙。
余云心中想到,哪怕不是为了自己,也绝不能白白辜负师父的一片心意。
当一个人下定了决心,便会觉得即使前路艰难,也并不是那么可怖。有了勇气,有了依靠,再大的困难也不会是无可战胜,因为来自你身后的善意给了你依恃。
余云站起身来,走上前去,手在闲云来去四个字上缓缓摩挲,每一分每一毫都没有放过。这笔划走势如波涛的起伏他很熟悉,是流云剑法该走的路线,但所谓的“意”又被放在哪里?
一旦与什么事物起了冲突,余云那股发狠的劲儿又涌了上来,从白天看到了晚上,饭也没有吃,哪怕旁边萧老抓了两条鱼来烤,馋得他口水都快飞下来,他也不愿意动。
到了晚上,实在是饿得头晕眼花,没有了力气支撑身体,余云不得不沮丧地败下阵来。他看着那与自己的名相同的云字,失落难过到了极点,那股情绪渐渐孵化出名为绝望的新生怪物,余云有些悲观地想,这不过是一块石头,哪怕它再坚硬,又如何能继承人的意志呢?
“傻小子,过来吃鱼了。”萧老过了这么久,终于主动朝他说了一句话,“今晚先休息,明天再来过。”
抬头仰望夜空中繁星点点,想起明天太阳还会依旧升起,余云的心情似又好了一些,自己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今次失败了,还有下次斗争的机会。
余云拿过一条烤鱼吃上一口,意外地发现美味至极,但一想却又并非意料之外。萧前辈在这山里待了不知多少年,想必也烤过无数条鱼,经历过无数个这样的夜晚。任何一个人,几十年的时间内总有兴趣去做某件事情,积攒的经验也是相当恐怖的了。
就如修炼内力一般。
吃过了鱼,余云也不再纠结于逝壁参悟之事,跟着萧老前辈回到了他居住的野外草庐,睡了过去。
……
这一觉本来睡得十分安稳,但清晨十分就被萧老叫起了床,萧老前辈怒气冲冲地把他被子掀开,黑着脸道:“怎么年纪轻轻就这么懒惰。”
余云惺忪着睡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黑乎乎一片,寅时估摸还没过去,这个时候哪怕是勤奋做早课的师兄弟们也没起床啊。
余云心中泣血,但上天无地下地无门,只能任由老顽童揉捏,匆匆起来洗漱,跟着萧老在外面草地上打坐。
原本还存了小心思偷偷眯眯眼打个盹,但被萧老无情地敲了一下脑袋后,这种想法便烟消云散了。他只得提起十二分的精力,运起吹云功,吐纳精气,在体内运行周天。
萧老瞥他一眼道:“怎么还练的吹云功这种不入流的功法来修习内力,真是丢人。”
余云无奈,也不打算辩解,因为师父本身也没传授高深内功,而流云诀是没有内功修炼法门的。沉住气再将吸纳的微弱自然灵气在体内运行一个小周天,头上又狠狠挨了一下。
余云被迫中断了修炼,捂着脑袋无辜道:“为什么打我?”
萧老怒气冲冲,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须发微张,道:“打坐都不好好打坐,总是存些歪心思!”
余云张嘴要说什么,萧老一手按在余云肩膀,也不听他解释,一股内力狂猛地灌入余云体内,自行流转在余云经脉之中,带着他的吹云功也运转了起来,萧老喝到:“吐!”
余云闻言唯有坐正,一口浊气呼出。
“纳!”
一口清气吸入。但在萧老粗暴的帮助下,天地间的清气以远超余云过往修炼的速度冲进他的体内,萧老的内力带着这些气息强自运转,磅礴的内力在经脉间横冲直撞,余云脸色瞬间涨红,头顶冒出氤氲水汽,两眼紧闭。
但他此刻却没有时间去关心经脉能否遭受得住,而是……
“咦?”萧老的声音又惊又疑,只见无俦的内力运行时,潜藏在余云经脉之下的那股寒气又冒了出来,且比上次比试时来的更加迅猛,那道淡青紫色的沿着经脉的网格转瞬遍布余云的全身。
萧老一把扯下余云衣服,望着余云的身体各处,脸色凝重道:“损脉奇寒,你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他手中动作不停,但余云体内的内力运转得稍慢了些。萧老仔细观察着奇寒的动向,在那寒气将要淡去的片刻,一手按在余云后心。
一股炽热的内力灌入余云的奇经八脉之中,余云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双眼却闭得更紧,身体变得通红,汗珠不断冒出,却又被高温炙烤成水汽,弥散在周围空气中。
余云心知,此刻阴寒与炽热在他的体内对峙攻守,萧老想用自己的羲和内功将寒气祛除。然经脉内的气力缠斗,须得万分小心,一旦有一方内力控制不当爆发,余云下辈子的修武生涯便算是全毁了。
萧老额头上也冒出了汗珠,这等诡异的寒气他也是只是听说过,今趟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没把握,因此希望通过自己纯正的纯阳内力,将这寒气驱走,却发现寒气如生根发芽在余云经脉之上,遥遥与他相望,却丝毫不惧。
只过了小半刻钟,在萧老和余云感受来都似是一个纪元那么长,再消耗下去也没有意义,余云的身体也快要扛不住了。萧老一咬牙,只得忿忿将掌撤了。
萧老掌甫一离开余云后背,内力一消,奇寒也隐了回去,余云仰头喷出一大口鲜血,却一半寒如冰,一半炙如炎。
待余云撑地缓了片刻,萧老才又向其体内输入些许中正内力,助其疗伤,羲和神功却是不敢再用了。
萧老悻悻道:“你体内怎会有这伤天害理的后天损脉奇寒,是谁对你做的?”
余云有心与他说自己也从未听过损脉奇寒这种说法,但实在没太多力气说话,声音带着虚弱道:“晚辈不知。”
萧老神色阴晴不定,似在做什么艰难的抉择,片刻后站起身一拂袖道:“我去去就回。”说罢运起轻功朝一处无路的地方奔去。
余云手扶着地,又吐出一口血,右手一撑,使自己翻身躺在地上,贪婪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