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届摘花大会都有不少来闯入门关的人,但无一例外,能连闯四关者向来寥寥无几。
门派从来都是武林高手最多的地方,也永远是普通人修炼武功最好的去处。
完整的武学传承,一代代高手心血凝结的心得要领,能指引你踏上道路的师父,这些都使得拜入门派比之江湖独行要好上太多。
在野外寻到前人留下的武功绝学,苦练三年五载,一朝成名的传说存在,却是极少。天资、福源缺一不可,走这条路子成功的人百不存一。
摘花大会发放的请帖,其实早已将江湖中大多数最优秀的青年囊括。
但在江湖打滚的人中,许多人在入门关前都曾以为自己也是天纵英才,尤其是十七八岁的有志之士,都以为别人能做到的,自己定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自己说不得也能做到。
因此每隔三年,道山前都会聚集无数紧张地期盼着什么的人,然而只需要一块抬山石,就可以将他们的骄傲压得灰也不剩。
能闯过第一关的,十个里都没有一个,更别说后边还有三关。
今日也是如此,石头前是络绎不绝上前挑战的人,每个人来时眼中都满怀希望,用尽了全部力气,抬山石却连动也不动,在懒散道士一声“不合格”中黯然离开。这些人就好像扑火的飞蛾,叫人心中微微感叹。
余云和申从宁将目光移到第二关折花关中。
这一关却煞是好看,花瓣都是取自道山上新开的扶桑花,鲜艳无比,浓郁花香隔着老远也能叫人闻到。
闯到这一关,说明内力不俗,但深厚的内力并不意味着灵活的身手,余云就看见一个身长六尺的黑脸青年,轻松就过了第一关,这折花关统共也没抓到二十片花瓣,气得用力朝地面跺脚,将一方石砖给踩坏了。
每一次有人闯关,无论成败,都会有小道童将花瓣扫到一旁,防止与下一位闯关者混淆,如今旁边的红色花瓣堆成了一座小山,风一吹,会散落几片在地上。
余云正看得津津有味,旁边申从宁手臂捅他一下,道:“师弟你看,这人贼眉鼠眼的,搞不好想作弊。”
余云凝神看去,是一个瘦瘦小小的青年,眉目间确实有几分猥琐,还在喘着气,想来第一关费了不少力气。
那人正在稍作休息,准备闯第二关。余云看不出端倪,皱眉问道:“师兄你怎能这样以貌取人,长相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申从宁道:“相由心生,这厮定不是什么好人。你仔细看他动作,明明刚闯过第一关,正常人都该自豪开心才对,但他非但没有,反而一脸紧张,四周张望。”
余云想了想,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却还是难以说服自己:“我倒觉得紧张才是应该的,好不容易闯过一关,当然害怕自己倒在第二关。”
申从宁轻笑道:“你仔细看他右手动作,就会发现他的右手每隔一会就要轻轻触碰大腿处裤管的位置,然后马上将手拿开,这是下意识的行为,他心里一定有鬼,而且秘密一定藏在他裤子里。”
余云听他说得笃定,讲解得头头是道,不由也信了几分,点头道:“师兄你从前是做贼的么,能分析得这么清楚。”
申从宁冲他一笑,余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笑容才称得上“贼眉鼠眼”四个字。
不过想来也是,第一关搬石,第三关躲鞭,都有专人在眼前看着,是绝难作假的,如果想取巧,也唯有从这第二关下手了。
那人休息完毕,活动下手臂,准备闯关,余云和申从宁顿时将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
一声令下,站两边的道士将花瓣抛向天空,一时间纷纷扬扬的花雨落下,那人走进花中,双手疾闪,将花瓣抓住,同时还要在抓后面花瓣时不让前面的掉落。
花雨笼罩了那人全身一瞬,下一刻就落在地上,那人从花雨里走出,平举双手,手上有许多花瓣,脸色毫无异常。
余云知晓自己看不出异样,看向旁边的申从宁,见他锁着眉头,笑道:“申师兄,这回我还是什么也没瞧出来。”
申从宁眉头一绽,忽然笑道:“我懂了,也只能是这个法子了。”
余云想听,申从宁却故意要卖关子,怎么也不肯说。
那边在清点结果,算了半晌,由坐门前的老道士宣布:“红花瓣七十一片,桂花瓣四片,合计一百一十一片,过……”
申从宁听到宣布结果时就跳下了石阶,朝那边跑去,那瘦小的闯关者刚欲松一口气,便听到申从宁远远传来的声音:“慢……”
老道士看着兴致勃勃跑来的申从宁,一脸困惑,看到太和派的道袍,还是行一拱手礼道:“太和派的阁下,可是有什么要事要办?”
申从宁回了一礼,道:“敢问道师,这闯关公平否?”
老道士点点头,一本正经道:“自然公平,以我道山信誉为证。”
申从宁又问:“那敢问道师,这每次闯关中,桂花瓣是否只有九瓣?”
老道士不知他想说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道:“这规矩是人人都知道的。”
后面那精瘦青年自申从宁出现时神态就有些不自然,此刻更是变得煞白一片,余云在一旁都看在眼里。
申从宁见旁边道童要将花瓣扫开,急忙道:“且慢!”回过头对老道士说:“可否请道师作证,在下想看一看道师手中的这四片桂花瓣,与地上其余的桂花瓣相加,是否还是九瓣。”
这时老道士再愚钝,也知道申从宁是什么意思了,看了看后面手足无措的青年,点了点头。
那青年像是忽然醒悟过来,举起手指指着申从宁,喊道:“你是什么人?”
说着走了过来,就在脚要踩上那些花瓣之时,那老道士神色有些怒意,道:“止步!”
说罢手一挥,像一阵风吹过,那瘦弱青年却像是遭看不见的巨锤撞击,身形止不住朝后蹬蹬蹬退了几步,但地上的花瓣却纹丝未动。
老道士亲自走过来,弯下腰,在红色花瓣堆里拨弄寻找细小柔弱的淡黄色桂花瓣,少顷抬起头来,望着申从宁,点头道:“我手中的和地上的加起来,共有一十四片桂花瓣。”
老道士眼瞪得浑圆,如金刚怒目,疾言厉色对那青年道:“快滚!差点着了你小子的道。”
那青年吓得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余云看申从宁得意洋洋的神情,正要问他这人作弊所使的手法,却听到围观第一关的人群中穿来了剧烈的喧哗声:
“好!”
他转头看去,正好看到一个少年郎,将那石块单手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