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访农户
杨汉光
小李在镇政府上班,前阵子下乡时扭伤了脚,休息了大半个月才好。
这天刚回单位上班,镇长就对他说:“小李,你总算回来了,全镇就差你还没完成夜访农户的任务。明天,县里要派人来检查我们镇夜访农户的情况,今晚你必须到帮扶的农户家去,记住,一定要拍几张照片。”
小李立刻答应了,说马上就跟张大姐联系。
张大姐是小李对口帮扶的农户,丈夫病死了,她一个人抚养两个孩子,生活非常艰难。
小李打电话给张大姐,请她今晚一定要在家里等他,不料,张大姐一口拒绝:“你白天来过很多次了呀,晚上就不要来我家了。”
小李向张大姐解释:“明天县里就要来人检查了,我还没有到你家里夜访过呢,白天去一百次都不算数的。”
张大姐不解地问:“为什么一定要夜访?”
原来,夜访农户源于一位领导。这位领导也帮扶着一个农户,那户人家每天都要到很远的地方干活,领导去了几次都没见到他们。后来,领导改在晚上去,终于见到了那户人家,那家人感动得热泪盈眶。
打那以后,领导就提出:“夜访农户就是好,我们既做了帮扶工作,又不耽误农户干活。这种工作方法值得推广。”
于是,全县很快推广了夜访农户的工作方法,并硬性规定,每个帮扶干部每个月必须夜访农户一次以上。县里还成立了检查小组,到各乡镇检查。
现在张大姐问起来,小李也不好意思跟她讲那么详细,只是告诉她:“今晚不到你家里夜访,我就要挨处分。你放心,我只是到你家坐一坐,照两张相,不会耽误你很久的,十分钟就行。”
张大姐为难地说:“可我今晚没空。我下午要去省城,一点钟的车,车票都买好了。”
小李一下子慌了,请张大姐把车票退掉,明天再去省城。张大姐不容商量地说:“那怎么行?今天我有事必须要到省城去。”
张大姐一旦去了省城,小李就无法完成夜访农户的任务了。他吓得六神无主,赶紧向镇长求救。
镇长淡淡地说:“小王联系的农户,原本是在外地打工的,他都有办法请农户从外地赶回来,配合夜访工作。张大姐还没出发,你就急成这样?小李啊,现在正是考验你的关键时候,我相信你不会比小王差的。”镇长说完,拍拍小李的肩膀,就走了。
镇长提到的小王,和小李一样,都是副镇长的候选人,两人正暗暗较劲呢。小李心想,绝对不能输给小王,必须把张大姐留到天黑。
于是,小李再次打电话给张大姐,请她无论如何留到晚上七点钟,并许诺,天一黑就立刻夜访,快速拍照,七点零五分,他亲自开车送张大姐去省城。张大姐还是不肯答应,说她必须在六点钟之前赶到省城。
六点钟之前到省城,路上还要花三个小时,这样一算,小李就必须在三点钟之前完成夜访任务。三点钟还烈日当头,怎么夜访呀?小李想得头昏脑涨,也毫无办法。
回家吃午饭时,小李让妻子帮忙一起想办法。妻子摇摇头说:“夜访夜访,晚上才能进行嘛,张大姐白天就要去省城,就算诸葛亮再世,也无法解决这个难题,除非你能把白天变成夜晚。”
“对呀,我可以把白天变成夜晚!”小李一拍脑袋,高兴得叫了起来,“我有办法了!”他赶紧打电话给张大姐,问她在哪里。张大姐说她刚上客车。
小李着急地说:“请司机等一等。”张大姐说等不了了,车子已经出站了。
小李吩咐妻子:“你快去把车子开到楼下。”妻子一秒都不敢耽搁,跑到楼下去开车。
小李则冲到阳台,一把抓起野外过夜用的帐篷,从楼梯飞奔而下。待小李跑到楼下,妻子刚好开车到达。
小李把帐篷扔到车上,说:“我开车。”妻子赶紧让出驾驶座,小李屁股还没坐稳,就一脚踏向油门,车子绝尘而去。他边开车,边让妻子跟张大姐联系。
张大姐搭的是普通客车,开得很慢,一会儿就被小李追上了。小李跟司机谈妥,客车在路边停留五分钟,给司机两百元。
小李让妻子拿钱给司机,自己则在路边快速支起帐篷。张大姐下了车,小李和她交代了几句后,两人就一起钻进了帐篷。外面烈日当空,帐篷里却漆黑一片。帐篷很矮,人在里面必须蹲着。
等妻子也钻进来后,小李就将一个本子,摊在膝盖上。张大姐打开手机里的电筒,照着本子,和小李一起装模作样地翻看。小李的妻子则抓紧时间拍了几张照片,夜访农户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小李送张大姐返回客车,并一再感谢她的配合。待客车开走后,小李才长舒一口气,收拾起帐篷,和妻子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小李把照片交给镇长,应付县里的检查。镇长看了看照片,颇感意外地问:“你们怎么把本子放在膝盖上看?”
小李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话,毫不犹豫地说:“昨天晚上,我正和张大姐制订致富计划时,电灯突然灭了,我们索性用手机照明,在膝盖上看计划。”
镇长连声称赞:“好,好,真是太好了!这张照片,要当作我们镇夜访农户的典型。你再写一份夜访农户的心得体会,和这张照片一起参加县里的评比。”
小李心虚地说:“我恐怕不行,镇长还是另请高手吧。”
镇长坚持说:“你是我们单位的笔杆子,别推辞了,马上去写。”
小李连夜写了一篇夜访农户的心得体会,镇长亲自把小李的心得体会和照片,送去参加全县夜访农户的评比,结果获得了第一名。县长亲自给小李颁奖,小李成了全县夜访农户的典型。
(发稿编辑:朱虹)
遇上个狠角色
孙国彦
杨华最近遇上了一件闹心事。两年前,他以五万元的价格入手了一个清代的观音瓶。前段时间,有一个买家报价十万要买这个瓶子。可杨华为买家取瓶子时一个不小心,瓶子滑落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杨华呆住了,买家也直喊可惜。看碎得不那么严重,买家好心给他出主意说,不妨找专业人员试着修复一下。杨华觉得有道理,决定去省城看一看。
第二天,杨华就带着那些碎片上路了。汽车驶到一个村子时,冷不防前面蹿出一个人,杨华急踩刹车,好险,汽车贴着那个人停住了。然而,接下来的事情让杨华始料未及,那人见车刹住了,便跳起来往车身上一扑,紧接着身子往后一仰,顺势躺倒在地上。
不好,遇上碰瓷的了!杨华本能地抬头看行车记录仪,但让人窝火的是,他只顾着想碎片的事,记录仪竟忘了打开。
杨华只好开门下了车,只见一个三十出头的小伙子躺在地上。杨华蹲下身,微微一笑揶揄说:“兄弟,你这演技可不算高明啊!”
小伙子不理睬他,闭着眼一个劲儿地呻吟。这时,几个看热闹的围了上来。等人聚得多了,小伙子才慢慢睁开眼,一脸痛苦地说:“肋骨……撞断了,你说,怎么办吧?”
杨华心里有数,鄙夷地看着他反问:“依你说该怎么办呢?”
小伙子说:“我看你也不是有意的,我也不讹你,咱私了算了。你出两万块钱走人,我自己去看病。”
杨华冷笑一声,说:“那不行,既然撞着你了,我就得负责任,走,我带你去医院。”
小伙子不满地嘟囔起来:“去医院就去医院。”说着,他在旁边人的搀扶下慢慢起身爬上了车。
然而到医院一检查,小伙子的肋骨竟然真的断了一根。杨华百思不得其解:按当时的情形,不要说断肋骨了,连皮外伤都不应该留下呀!
但不管怎么说,事实就在眼前摆着,现在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杨华没办法,只能帮这个叫王三的小伙子办了住院治疗。
医院里花钱如流水,不到一星期,杨华预交的五千块钱就见了底。杨华郁闷极了,王三看样子就没有短期出院的意思,这钱花得根本没个头。最关键的是,他这钱出得冤枉啊,王三的肋骨绝对不是他撞断的!
思来想去,杨华决定去那个村子里找个人,了解一下情况。回到那个村子,杨华发现离碰瓷现场不远处有一个小卖部。杨华买了包好烟,和老板搭讪起来。从老板嘴里得知,王三这个人好吃懒做,游手好闲,是个典型的泼皮无赖,几乎以碰瓷为生。
杨华似乎明白了:“难道是碰我的车时,他的肋骨本来就是断了的?”
老板看看四下无人,小声说:“你想,这么赚钱的一根肋骨,他舍得让它长好吗?”杨华听得脊背直发凉。老板叹道:“你呀,运气不好,遇上狠角色了。唉,话说回来,这人啊,好的不学,尽搞些歪门邪道,早晚得遭报应!”
从小卖部出来,杨华立即折回了医院,来到病房,只见王三正美滋滋地躺在病床上看电视。
杨华心平气和地说:“咱商量一下。依我看,你不如回家自己慢慢休养,至于钱嘛,你说个数。”
王三等的就是这句话,于是借驴下坡,说:“那好吧,你花点钱,我受点罪,咱都自认晦气吧。至于钱嘛,我说过了,我不讹人,还是那个数,两万块。”杨华没说什么,点点头答应了。
出院手续很快办好了,杨华抱着被子等物品,带王三出了医院。到了车旁,杨华腾出一只手打开后备厢,皱着眉说:“这……我后备厢里有东西,你这被子可能不太好放。”
王三凑上去一看,只见后备厢里只有一个手提箱,他撇了撇嘴,说:“不就是个破箱子吗?放后座上就行了,你是不是找借口不肯让我放东西啊!”说着,他伸手去拎那手提箱,刚拎出后备厢,就听杨华冷不丁大喝一声:“轻点儿!”王三惊得手一哆嗦,手提箱掉在了地上。
杨华急忙把手里的东西扔地上,去拿手提箱,呵斥王三说:“怎么回事啊你,没听见让你轻点儿吗?”他拉开拉链,伸手捏出一块碎片,又气又恼地说,“瓶子碎了,你说咋办吧?”
王三吃了一惊,辩解说:“不关我的事啊,不是我打碎的!”
杨华吼道:“不是你,难道它自己会碎?”
王三说:“就算是我不小心弄碎的,一个破瓶子能值几个钱?”
杨华冷笑一声,说:“值几个钱?告诉你,老子花八万块钱买的!”
“你说……说……说啥?”王三惊得结巴起来,“你这不是讹人吗?”杨华看人聚得差不多了,拿出手机报了警。
派出所警察很快到了,看到王三,吃惊地问:“怎么又是你?这次又断了几根肋骨啊?”
王三顾不得解释,着急地指着杨华说:“警察同志,不是我,是他讹人。”
警察问清了来龙去脉,问杨华:“你怎么证明你的这个瓶子值八万块钱呢?”
杨华不慌不忙地说:“这样吧,我和王三到省城找权威部门做个鉴定,按鉴定结果处理,怎么样?”警察想了想,说:“行,我先给你们备案,回头你把鉴定结果报过来。”
很快,鉴定结果出来了,这个瓶子是真品,并且碎裂面的碴口也是新的。瓶子若是完好的话,市场估价在六万到九万之间。这下,王三傻眼了。
两人又去了派出所,杨华说:“警官,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和他好歹也算相识一场,我再让一步,这瓶子按七万算,减去我该给他的两万,他再倒给我五万,两清。”
警察点点头。王三还想说什么,警察厌恶地说:“知足吧你,人家一开口就退让一万,已经算仁至义尽了,你还想怎么样!”王三差点哭出来,像被抽去了脊梁似的瘫在那里。警察白了他一眼说:“别磨蹭了,抓紧时间回去准备钱吧。”
五天后,杨华如愿拿到了五万块钱,刚好是当年买瓶子的价格,可杨华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总感觉手里的那摞钱直发烫。
两人从派出所出来,王三的脸色非常难看。他看看杨华的手提箱,突然醒悟过来,嚷道:“对了,钱我给你了,碎瓶子得归我。”杨华一愣,问:“你要它干啥?”王三咬着牙狠狠地说:“这就不劳你操心了,五万块钱,总得让我听个响吧!”
杨华一下子明白了:敢情这小子要技术升级,拿这碎瓶子去碰瓷啊!杨华有心不给,可王三的要求合情合理,并无不妥之处。杨华想了想,拿定了主意,点点头说:“好吧,我马上就让你听听响。”说着,他打开汽车后备厢,取出一把锤子。
王三吓得急忙后退,惊问:“你……你想干啥?”杨华不理他,“哗啦”一声倒出手提箱中的瓶子碎片,抡起锤子,“乒乒乓乓”一阵乱砸,直砸得满地碎末。“你……你疯了?”王三没料到杨华会来这手,气急败坏地喊叫起来。
杨华把那五万块钱扔还给王三,说:“我知道你咋想的,是打算拿这些碎片去害人对吧?老子现在就断了你这念想。”
王三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弄蒙了,惊愕得瞪大了眼睛。
杨华收拾好东西,又说:“小子,好心奉劝你一句,收起你那些歪心思,找点正事儿干干吧!不然的话,下次也许就不是断一根肋骨的事儿了。”杨华说着,手往上指了指,“不信你试试,老天爷在上头看着呢。”
(发稿编辑:赵嫒佳)
显灵
顾敬堂
赵爷年轻的时候在生产队赶马车,大鞭子甩得跟炸雷似的,再“龙性”的骡马,几鞭子下去都老实了。
赶车的好把式脾气都暴躁,赵爷在家里更是说一不二,跟活阎王一般,两句话不对付就瞪眼睛,下一步就动拳头了。他儿子赵大虎那时候刚十二岁,挨的揍数都数不清,看自己爹跟仇人似的,只跟娘亲近。
有一天生产队雨休,农村戏称这是“喝酒睡觉打孩子”的天气,赵爷坐在热炕头上喝酒,为了芝麻大点的事把老婆迎枝骂了一顿。迎枝忍气吞声好多年,不知道那天哪根弦不对劲,破天荒地还嘴了。这还了得?赵爷把酒杯一摔,跳下地就开始抡起了拳头。迎枝微弱地抵抗两下,很快被按在地上砸核桃似的猛捶。
迎枝被打急眼了,向儿子求援:“大虎,削你爹!”大虎非常听话,蹿起来,对着老爹胳膊就狠命咬了一口,疼得赵爷“哎哟”一声叫了起来,他红着眼睛嚷道:“小兔崽子,老子今天劈了你!”大虎害怕了,一步步往后退。
赵爷跑到灶间,伸手抄起一把利斧。迎枝挣扎着爬起来,拦腰抱住赵爷,大声喊道:“大虎快跑!”大虎撞开门,撒丫子跑了出去。赵爷回手抓住迎枝衣襟,把她甩到一边,大步流星地追了出去。
大虎身子骨没长开,长劲儿不足,一会儿工夫就被赵爷在一段下坡路追上了。赵爷脑门上青筋暴起,双手把斧子抡得溜圆,像说评书般大喝一声:“拿命来!”
眼看就要血溅当场了,这时,迎枝赶了上来,手里拿着一根劈柴,对着赵爷后脑勺就是一棒子。赵爷忽然定住了,手里的斧子掉到了地上,险些劈到自己的脚。大虎死里逃生,号啕大哭着跑开了。
这时候天将黑没黑,天上飘着蒙蒙细雨,五十米内看不清楚人。迎枝惊魂未定,就见赵爷缓缓朝庙台子走去。庙台子是个荒凉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片杏树林和几座坟茔。
赵爷走起路来飘飘忽忽,显得非常诡异。迎枝不放心,跟了上去,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上哪去?”赵爷不回头,直勾勾地盯着前面嘟囔道:“你看到那个人了吗?他喊我跟着去。”迎枝吓得头皮发麻,拉着赵爷的胳膊说道:“哪有人呀,快回家吧!”赵爷还有点不甘心,一步三回头地被拖回了家。
天彻底黑了,迎枝热了点饭菜,赔着小心端上桌。赵爷瞅都不瞅一眼,直挺挺地躺在炕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房梁。迎枝也不敢多话,盼着他自己消了气就好了。
这时候,大虎趴着窗户往屋里看,迎枝吓了一跳,趁赵爷没注意,悄悄往小屋一指。大虎点点头,悄无声息地从窗户钻进了小屋。迎枝铺好被子,吹灭油灯也躺下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迎枝忽然被“啪啪”的声音惊醒了,还伴随着赵爷喃喃的咒骂声。迎枝急忙点上油灯,只见当家的正左右开弓扇自己耳光呢,脸都打肿了。
迎枝吓坏了,带着哭腔问道:“你……你这是咋的了?撞邪了?”
半晌,赵爷才面无表情地骂道:“别管我,我要打死这个瘪犊子,今天要不是我推了他一下,我大孙子差点死在他手里!”迎枝头发都竖起来了,哆嗦着问道:“你是谁呀?”
赵爷瓮声瓮气地说道:“我是你公公,今天原想把他带到我坟地收拾一顿呢,让你把他拖回来了。这牲口玩意你管他干啥?!”
迎枝哭了,攥着赵爷的手哀求道:“教训两下得了,别打坏了。”
门“吱呀”一声响了,大虎探头探脑地走进来,哭哭啼啼地跪在地上,估计在门外听半天了:“爷爷呀,今天我也不对,您就饶了我爸吧!”
赵爷哼了一声,说:“以后脾气都收敛点,自家人动棒子、动斧子的,多让人笑话。”大虎“咣咣”磕头,满口答应。
赵爷哆嗦了几下没动静了,很快响起了鼾声。娘俩围着他坐了半宿,看赵爷确实是睡着了,这才吹灭了油灯躺下。
第二天一早,迎枝卧了荷包蛋端到炕头前。赵爷睁开眼,奇怪地问道:“你这是发啥洋贱?不年不节的,咋还给我喂上精饲料了?”
迎枝支吾着哄他把荷包蛋吃了,看赵爷的样子,昨天的事情竟然都没印象了。迎枝心想:忘了正好,家里谁也不提这茬了。
从这以后,赵爷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和迎枝说话和气多了,大虎犯错时顶多瞪眼骂一顿,再也没动过手。迎枝暗地里和儿子说道:“没事拿点纸,勤去你爷爷坟头烧烧,他不但救了你,还连带着把你爹也弄直溜了!”大虎连连点头,每年清明冬至,祭奠爷爷比谁都虔诚。
转眼四十多年过去了,迎枝已经去世了,八十多岁的赵爷跟着大虎在城里生活。
这年清明,大虎又张罗着让儿子小虎开车回老家上坟。小虎本来约了女朋友正准备出去玩呢,心里很不痛快,嘟囔道:“年年整这些形式,有意思吗?对活人好点比啥都强!”
大虎生气了:“咋没意思了?你岁数小没经历过,当年你太爷爷附到你爷爷身上,救了我一命呢!”小虎好奇地问赵爷:“爷爷,我爸说的是真的吗?”
赵爷“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烟,笑得直咳嗽:“真个屁,该约会就约会去吧!你爸是我亲儿子,我还能真砍死他咋的!斧子我都抡起来了,不撒个谎我怎么下台阶?那天晚上给我气得牙疼,忍不住扇了两下,你奶奶一惊一乍的,我就顺着她的思路往下演呗!看到你爹跪在地上哭,我也觉得自己挺不是人脾气的,以后就慢慢控制了。”
大虎听了,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个鸡蛋:“您真是我亲爹呀,愣是用我爷爷吓唬了我半辈子!”
(发稿编辑:刘雁君)
棋中人生
水沐
局长焦崇山喜欢下象棋,科室里的温良也是个象棋迷,每逢双休日或空闲时,焦局长总会叫上他对弈,大战个三五回合。怎奈温良棋艺平平,总被焦局长杀得落花流水。
这天,温良跟焦局长对弈,又是一败涂地,他忍不住赌气说:“我水平低,赢不了你,要是叫我大哥来,你肯定赢不了他!”
温良口中的“大哥”叫孙祥东,比温良大两岁,两人一起穿开裆裤长大。孙祥东为人处事稳重得体,酷爱象棋,水平也了得。
焦局长一听,对这个高手很感兴趣。半小时后,孙祥东风风火火地来了。两人初次见面,寒暄几句,就迫不及待要一比高低。还没等温良反应过来,焦局长已经摆好棋盘,和孙祥东战上了。
两人你来我往,投的投,吃的吃,很快就留下一副残局。温良仔细一看,这副残局正是孙祥东的得意之作:绛猴御敌!
温良见过多次,孙祥东凭借此残局获得胜利,也就是说,这盘棋孙祥东已经稳操胜券了。
焦局长的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脸色难看,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残局冥思苦想。温良见焦局长陷入困局,心里暗暗得意。
这时,焦局长手执黑马,犹豫中吃了红方一只兵,孙祥东撤掉挡炮,用车取马,焦局长的黑车直抵红方帅府,叫了声:“将军!”随即他哈哈大笑,“无路可走了吧?”孙祥东一拱手,说了声:“佩服!”
见孙祥东主动认输,温良不由大吃一惊。这“绛猴御敌”本是孙祥东的拿手戏,他怎么会让黑马跳上来吃掉小兵、大意失荆州呢?温良把狐疑的目光投向孙祥东,孙祥东苦笑了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
“哈哈哈……”焦局长笑了起来,他赢了第一盘,心情一下子舒坦了,招呼道,“来来,这盘棋我是侥幸赢了,咱们再来,三盘两胜,那才叫实力!”
说着,焦局长又摆好棋,两人继续战了两盘,孙祥东还是只有招架、没有还击的份,末了,还竖起大拇指直夸:“高,焦局长水平实在是高!我甘拜下风。”
温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平时他看孙祥东跟别人对弈,能下出一连串好棋,将复杂的棋局犹如抽丝剥茧一样,一层层理出头绪,可今天这个孙祥东简直就是不懂棋谱。
从焦局长家出来,温良气呼呼地问:“大哥,我看第一局是你的拿手残局,你明明可以赢的,为什么会输给他?”
“你看出来了?”孙祥东微微一笑道,“我这都是为你好啊!”孙祥东解释说,与焦局长下了几步后,就察觉到他棋艺平平,但求胜心特别强,每次落子都是剑走偏锋,只攻不守,进攻中漏洞百出,一旦陷入僵局就急躁得脸色大变。孙祥东明白,焦局长不想在温良面前丢脸。所谓棋品如人品,要是这位焦局长在下属面前输了棋,他一定会觉得很没面子,说不定今后工作上会百般刁难,给温良小鞋穿。
原来是这样。温良一心要赢棋,别的竟未多想,他不得不佩服孙祥东这个大哥。
一转眼过了三年,焦局长从岗位上退休了。退休后的焦崇山无所事事,空闲的时间更多,对象棋也更痴迷了。可他苦于没有对手,因此时常叫温良去他家里陪他解闷。
有次,温良无意中提起,前阵子市里举办了一次网络象棋大赛,孙祥东过五关斩六将,最终折得桂冠。
焦崇山听了,难以置信地说:“就他那水平,还能得冠军?那是因为我没参加,要是我参加了,他可就是亚军了!”
温良心想:以前你是我的领导,大哥为我工作考虑才让着你,现在你退休了,看我大哥怎么收拾你,也好杀一杀你的威风!
焦崇山正心痒难耐,撺掇温良再把孙祥东叫来对弈。温良一个电话又叫来了孙祥东,焦崇山就像见到老朋友一样,握着孙祥东的手说:“小孙呀,听说你得了个象棋冠军?祝贺祝贺呀!”
孙祥东谦虚地说:“哪里,不值一提,只是运气好罢了。”说话间,焦崇山已摆好了棋盘,说:“来来来,咱们好多年没下了,我来验证一下你这冠军的水平提高了多少。”
两人对坐,聚精会神地举棋厮杀。半个小时后,棋盘上又剩下一副残局,温良定睛一看,这竟和孙祥东第一次与焦局长交手时的残局一模一样:绛猴御敌!
温良看得目瞪口呆,忽然恍然大悟:原来大哥是在哪里输掉,就要在哪里赢回呀!温良刚要拍手称快,只听焦崇山一声“将军”,他顿时傻眼了,这盘棋竟又被孙祥东走成了死局,大哥再次输了!
焦崇山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拍着温良的肩说:“我没说错吧?要是我参加了象棋大赛,这个冠军可就是我的啦!”
事实胜于雄辩,从焦崇山家出来,温良满肚子不开心:“我不是跟你说过,他已经退休了吗?你可以给他个下马威看看!”
孙祥东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说:“正因为他退休了,我更不能赢他。”
“为什么?”温良瞪大了眼睛问道。
“下棋跟做人没什么两样,有些人会陷在局里自得其乐,而有些人却冷眼旁观笑看局面。焦局长虽然不再是你的领导,可他认为赢了我就是他最大的快乐。他沉浸在这种快乐里这么多年了,要是我赢了他,等于击倒了他的精神支柱,他会因此而郁闷!他退休了,图的是老有所乐。与人为乐,才是最大的快乐,我何必要剥夺掉他的快乐生活,你说是不是?”
听了这番话,温良肃然起敬,觉得孙祥东这个大哥果然了不起。
“不过,还有一点,”孙祥东摸着下巴说,“我跟他交手,两次把棋走成‘绛猴御敌’的残局,如果他真有悟性,那也应该明白我在让他了!”
(发稿编辑:王琦)
租车摆啥阔
叶凌云
张旺在大城市做销售。过年时,他回到农村老家,向女朋友家提亲。女朋友叫刘梅,是个性格温婉、重感情的姑娘。两人是老同学,感情一直很好,可刘梅家人觉得张旺混得不好,竟然不同意。张旺一气之下,就回到了大城市。
没多久,张旺认识了一个网红女主播,对刘梅也不那么上心了。不料,好景不长,网红女友很快搭上了个富二代,把张旺给踹了。张旺又是伤心又是气愤,这才想起刘梅的好。眼看春节又临近了,他下定决心,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衣锦还乡,在刘梅家人面前显摆显摆。
张旺逛了几家租车行,专挑豪车问。租金都不便宜,租个春节算下来要一万块。张旺正犹豫呢,一个长头发小伙子凑过来说:“兄弟嫌贵是吧?我们车行里有便宜的。”
张旺跟着他来到郊区的一个车行,里面也有豪车,价格竟便宜了一半。张旺挑了一辆八成新的大奔,交了押金,又想起了一件事:“行驶证上的名字能不能改成我的?”长头发会心一笑:“可以做个假的,交一百块钱,我帮你弄。”
很快,张旺拿到了假证,他在奔驰车里拍了张照片,发给了网红前女友,想气气她。不料前女友一口气发了四张和豪车的合影:“一辆奔驰显摆什么?我的新男友还有保时捷呢!”一句话把张旺气得够呛。
等到张旺开着大奔在村里一亮相,立刻引起了轰动。刘梅家人的态度也明显好转,倒是刘梅的大哥比较警惕,拿着张旺的行驶证看了看才算放心。当晚,张旺喝完酒就住在未来丈人家了,而那辆大奔就停在大门外。
第二天,张旺带着刘梅出门兜风,晃一圈后车没油了,于是他把车开到了加油站。加油时,旁边来了辆警车,警察一直在看张旺的车。张旺以为警察也和村民一样纯属看热闹,不禁得意地开着车回了村,不料警车居然跟了上来。警察围着车看了一圈,问张旺:“这是你的车?”
村民们都在看热闹,张旺怕丢脸,只好说:“当然是我的。”
警察问:“昨天有没有去过张家湾的国道?”张旺一愣:“去过啊,那是我回家的必经之路。”
警察说:“把证件拿出来给我看看。”张旺硬着头皮拿出假证来,警察看了看说:“这证是假的,把真的拿出来。”
这下,张旺顾不得面子了,只好硬着头皮到副驾驶位前的储物箱里去找,没想到储物箱里却空空如也!
张旺十分纳闷,借车时明明检查过储物箱,里面有真的行驶证,这会儿怎么没了?只听警察又说道:“拿不出来?实话告诉你,昨天在张家湾国道发生了一起车祸,一个进城赶集的老头被车撞了,摔进沟里躺了一宿,今早才被发现,现在正在医院抢救呢。这车头有个小凹坑,很像撞击的痕迹,而且车型也和现场的轮胎轨迹相近,你跟我回交警队吧。”
张旺蒙了,昨天下午回家时并没有发生车祸呀,但他也只能跟着警察去了交警队。没想到,经交警队技术人员鉴定,那老人就是被这辆车撞的。
张旺大呼冤枉,要求调看监控录像,但那段国道的摄像头偏偏坏了。这下,张旺只好说出豪车的来历。他想,万一是我没注意时把人碰了,租车公司也要承担责任。不料警察上网一查,说这车可能是走私车,车架号、车牌号都是假的。
警察叫张旺带他去租车行,到了那儿一看,那个长头发正在招呼客户,张旺没提撞人的事,只说要还车。不料长头发却说:“这不是我们的车。”
张旺急了:“这就是从你这儿租的车,是你帮我办的手续。”
长头发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坚持说:“我们没有这辆车。”
随后,警察搜查了这家租车行,结果确实没有这辆车的出租记录。
张旺说不清车的来历,再加上伪造证件,还有撞人嫌疑,就被拘留了。他痛哭流涕道:“我要是不摆阔就好了,租车还办假证,现在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警察也觉得事有蹊跷:开走私车撞了人,还在村里炫耀,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病?后来经调查发现,张旺那天回到村里时才五点,而老头回家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这样一来,老头就不可能是张旺在回家路上撞的。难道张旺后来又出去过?这一点被刘梅全家否定了,刘梅大哥气呼呼地说:“那小子没酒量,才喝三两就趴下了,睡了一夜。”
警察重新检查了车子,在方向盘上找到了别人的指纹。警方断定,这车停在大门口,夜里被人开出去过,撞了人,又偷偷把车送回来了。通过指纹库比对,很快就对上了,那是个诈骗犯!
这诈骗犯刚刚被一个女孩告了。受害女孩哭诉自己遇到了假富二代,天天开不同的豪车,骗财骗色。诈骗犯被抓后交代,有几家车行藏了不少走私车,低价租给别人,租出去后,让他根据车上的定位仪找到车,用备用钥匙开回来。
等租车人发现车没了,车行就跟租车人说:“合同上有条款,如果报警,你得先赔车钱,找到贼你再跟他要;若不报警,赔点钱,我们让道上人找车。”租豪车的多是生意人,不愿惹事,都会赔点钱了事。没想到诈骗犯这次撞了人,车行让他悄悄把车送回去,让张旺当替死鬼。
警方很快查封了那家车行,长头发被捉拿归案。张旺因为伪造行驶证,罚款后就被释放了。而那老头伤势不重,很快出院了。
张旺回城上班之前,想去看看刘梅,但没敢进门,只给刘梅发了条短信,除了工作地址外,还写了句:我会改的。
回城后,张旺努力工作,业绩渐渐有了起色。为了工作方便,他买了辆捷达车。这天,有人告诉他,楼下有个女孩找他。张旺以为是刘梅来了,高兴坏了,赶紧跑下楼。
不料迎面而来的却是网红前女友!前女友一脸哀怨地说:“怎么,发财了就忘了我了?”
张旺哭笑不得道:“我就是个小职员,发什么财啊?”
前女友一把挽住他的胳膊说:“别装了,门卫大爷说你升职了,我就说,你不升职哪能买得起奔驰啊?”
张旺连连摇头道:“奔驰是租的,不是我的。再说你有富二代呢。”
前女友把张旺的胳膊挽得更紧了:“什么富二代啊,就是个骗子,车都是偷的,我在公安局报案时,听说他把你的车也偷了,证件我都看见了。还听说你撞人了,严重吗?”
张旺恍然大悟道:“这么说,你那个有好多豪车的富二代男友,就是偷我车那小子吧?”
前女友脸红了一下:“别提他了,还是你踏实。”
张旺走到捷达车旁,打开车门说:“这车你坐得惯吗?”
前女友愣愣地看着车:“怎么换捷达了?”
张旺哭丧着脸说:“老头终身瘫痪,我的钱赔光了。”
前女友脸色发白道:“我下午还有个直播呢……”说完,她飞也似的跑了。
张旺哈哈大笑,转过身来,一下子愣住了。只见刘梅从传达室走出来,正微笑着看他。张旺结巴着说:“你……你啥时候来的?”
刘梅笑着说:“我来得比她早。”说完,她坐上了捷达车,“我坐得惯这车,请我吃午饭吧。”
(发稿编辑:朱虹)
试酒
木楠
老杨是东北人,年轻时就热爱二人转,一唱就是几十年。后来有了些名气,就在自家老城区,搞了一家二人转大舞台,十多年来一直长盛不衰。
最近几年,新鲜事物层出不穷,二人转大舞台也是这地一家,那地一家,一个劲地开个不停,再加上过春节时,老杨被检查出得了脑梗……于是,这大半年来,老杨就在琢磨:年轻人更容易接受新鲜事物,可以有更好的桥段和点子。再说自己也太累了,该给自己这家大舞台,找个接班人了!
说到要找接班人,老杨首先想到的,便是他的大徒弟和二徒弟。这两人不仅聪明,还很忠诚。
说到底,忠诚才是老杨最在乎的……千里送皇嫂,这要把皇嫂拐跑了可怎么办?那怎么知道两人谁更忠诚呢?老杨思索良久,有了办法。
这天晚上,老杨分别给老大和老二打了电话,说他在一个偏远的小镇上,让他们来陪喝酒。老大和老二辗转好久,才终于找到这地方。
整个小镇上,似乎就只有这家小酒馆还亮着灯。老大老二赶到时,桌子上早就摆好了菜。老杨说:“你们哥俩怎么才来,这瓶酒我都快喝光了!”
师徒三人推杯换盏,不一会儿都喝得醉眼蒙眬。老杨絮絮叨叨越说越多,这哥俩才渐渐明白:原来老杨寻到此处来喝酒,并不是偶然……
老杨年轻时学唱二人转,跟了个师父,师父对他情深义重。后来师父死了,老杨最近几年才打听到,师父的儿子出了车祸,落了个残疾,一个人在这儿开了家酒馆……此后老杨有空就来,也不说破缘由,总借故多花点钱。
老杨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一日为师,一辈子都要记恩的!”说到这里,老大老二才明白:今天师父叫他们二人来,是借题发挥,给他们上课的!
当晚,老杨触景生情,喝得酩酊大醉。老大和老二也感触挺深,陪着师父说了一大通知心话。
第二天,让老杨感到奇怪的是,老大没来上班。老杨打电话去问,老大说他腰疼,要歇几天。老杨一听,愣了一下,安慰他好好休息。过了没几天,老大来上班时,老杨告诉他:“既然你腰不好,就先去食堂帮帮忙好了。”老大听了一头雾水,隐隐觉着事情不妙……
又过了几天,老大来到食堂上班。可刚进门,就有人说,食堂被人承包了,让老大回家休息一段时间。
老大问:“谁说的?”
“是杨老板的意思。”那人很平静地说。
老大思索了片刻,最后也只能叹息着,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老大想不通,前几天喝酒时还师徒情深的,怎么一喝完,立马就被解雇了呢?打电话,老杨也不接。但既然逐客令都下了,再解释也没有什么用。老大没法子,只能离开了。
很快半年过去了,老大和老杨一直没有联系。听人说,老二不久前也离开了老杨的大舞台,自己在临城又搞了一个同样的二人转大舞台,生意相当好。
这天,老杨突然上门找老大,手里拎着两瓶酒,说是来找徒弟喝酒解闷的。老大原本记着老杨的绝情,想要拒绝,却见老杨满头白发,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两杯酒一下肚,老杨就流了泪:“老大啊,都是师父不对,错怪了你啊!我哪里想到,这老二才是个贼啊!”
原来,数月前那次喝酒,老杨的本意是想考验一下两个徒弟,看谁对他更忠心。
老杨假装喝醉,趴在桌上人事不省,眼看着老大和老二一同走出小酒馆。
在那破地方,根本招不到出租车,这点老杨心里非常清楚,他只想看看,在自己行动不便时,两个徒弟会有什么做法。结果过了很久,只有老二拉了一辆木板车,回到小酒馆……
老杨接着唠叨,说老二用木板车拉着自己回家,一路上坡,累得满头大汗。老杨最后看不下去,就从车上跳了下来,搂着老二,动情地说:“徒弟,以后这大舞台就是咱师徒俩的!这管理权啊,我交给你了!”
第二天,老大没来上班。老杨心想:肯定是老大听说老二把自己拉回来,没脸见人了,便谎称腰疼。老杨气不过,便把老大请出了大舞台。
可谁知,这老二天生就是个贼,那天他看出老杨在故意装醉,便特意表现一番。等他拿到了管理权,就在外地另起锅灶,把老杨的大舞台完全掏空了。
老杨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边说边不停地喝酒。老大在一旁默默地听着,突然说:“师父,人心是不能试的!”
老杨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老大叹了口气,缓缓地说了起来……
那天,见老杨在酒桌上人事不省,老大和老二一同走出酒馆,老二说:“哥,师父是装醉。出门时,我看见他拿眼偷偷瞅我俩。小酒馆和他熟,我们只管走我们的就是。”
老大说:“师父心脏不好,万一夜里有了病,连急救的药都没有。我们还是想想办法,把他送回家吧!”
老大和老二打了很多电话,可没有出租车愿意来。他们一路走一路打车,最后在离小酒馆很远的地方,找到一处工地。工地上亮着灯,有个工人正在用一辆板车拉水泥。
老大和老二便上前说,想借板车一用。那工人有些为难:“明天清早前,我得把水泥运到前面那个空地上。正巧我家里孩子生了病,所以我要赶紧运。这样吧,你们用板车也可以,但必须留一个人,在这里给我运水泥。不行的话,你们就别打扰我干活了!”
老二一听,当即答应。他让老大在这儿先等着,待他用板车把老杨送回家后,再回来帮老大运水泥。老大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答应了。可等了很久,老二一直没回来,老大也联系不上他。眼看着那一大堆水泥,老大没办法,只能一袋袋地往空地背。
一百斤一袋的水泥压在肩上,老大觉得越来越沉,似乎只要一松气,立刻就会被压扁似的。眼看着就要天明了,水泥终于还有最后一袋,老大面露喜色,可是就在这时,他脚底一滑,连人带水泥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老大歇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此时他的膝盖处已是鲜血淋漓……
一直到天大亮,工地有人开始上班了,老二才拉着板车回来。他见老大膝盖破了,显得很内疚。他告诉老大,自己把老杨送回家,怕他有事,又陪他说了会儿话,不知不觉天就亮了。老大听了,只是笑着说:“没事就好!”
老大一瘸一拐地回到家,不一会儿就接到了老杨的电话,问他为什么不去上班。老大想:如果我说运水泥摔了腿,师父肯定会觉着我是在邀功呢,还是别说了……于是他就回答说:“我有点腰疼,想在家歇一歇!”
老杨头次听老大说起这一段,不由得百感交集。再看老大憨厚朴实的样子,他更是觉得愧疚重重:“老大啊,这话你为什么不早说?”
老大“嘿嘿”一笑:“人心毕竟隔肚皮,您试都试不出来,我说了就行?”说着,他掏出一个笔记本递给老杨,“不过这半年,我也琢磨了很多新的段子,师父您看看,能不能用啊?”
老杨一怔,感动不已:“我的好徒弟啊,师父老了,早就写不出好段子了。你的水平一直是下一辈里最高的,编的段子哪会不能用啊?大不了我招一批新人,从头教起!老大啊,你可要来帮忙,以后这大舞台,就是咱师徒俩的了!”
(发稿编辑:赵嫒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