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周卓也就是想想罢了。
此刻的鱼幼微正神情专注的望着温庭筠,一点也没有在意身边还有周卓这么一个“大帅哥”。
活脱脱的“望师眼”啊!
周卓此刻不由得想到了这个词。
那种眼神是崇拜的,也是敬仰的,更带着一种少女对自己心上人的欣喜和渴望。
哎---,这叫什么世道啊!身边有我周卓这样的大帅哥你不看,偏偏要盯着温庭筠那样一个丑八怪,“当世钟馗”看什么看?
难道天下的美女都喜欢野兽吗?
周卓恨不得直接上前告诉眼前的鱼幼微,温庭筠已经四十多岁了,比你爹还要大得多,而且长相难看,还没有前途,迷恋他是没有前途的。
想什么都行,至于能不能做出来这中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此时温庭筠说话了,“哦---,幼微来了,等好长时间了吧?”
“不长,也就一会,坐在这里看先生的文集,不知不觉先生就回来了。”鱼幼微清脆的声音中带着一点点的撒娇的味道。
完了,完了,眼前这女子完完全全被温庭筠给迷惑住了。
温庭筠听罢笑着说道:“幼微刚说有诗作问世,念来我跟周卓公子一起听听,也好给你评说评说。”随后指着身边的周卓对鱼幼微道:“这位是周卓公子,凤翔郡人士,你们认识一下。”
周卓赶紧拱手道:“周卓见过幼微小姐。”
“鱼幼微见过周公子。”鱼幼微右手压左手,左手按在左胯骨上,双腿并拢屈膝,微低头,轻声说道。
这种见面礼名叫万福礼,从武则天时期女子通用的礼仪。
若不是温庭筠提醒,在鱼幼微的眼中根本就没有周卓这么一个人。
炎热的夏日,周卓只觉着后背发凉。
见过面之后,温庭筠对二人道:“你们这也算是认识了,都是我温庭筠的友人,今后要常来常往。来来来,坐下说话,我让下人准备了上好的寿州黄芽,我们喝茶品诗,岂不美哉?”
寿州黄芽?
听到温庭筠提说道这么一种茶名,周卓又一次受刺激了。
长这么大,他就听说过西湖龙井,碧螺春,还有就是陕西自己产的陕青一级、紫阳毛尖等茶叶。
对于这个名叫寿州黄芽的茶叶还是第一次听到,“先生能否为周卓说说这寿州黄芽?”这一次周卓没有不懂装懂,而是虚心的问道。
听到周卓的问话,温庭筠稍带卖弄的说道:“要说这寿州黄芽还真有些值得说道的地方,大唐上元初年,竟陵子(茶圣陆羽)隐居江南,撰《茶经》三卷,曾提及此茶,说它是外形挺直微展,色泽黄绿披毫,香气清香持久,汤色黄绿明亮,滋味浓厚鲜醇回甘,叶底微黄明亮。”
“哦,原来此茶还有如此说道,周卓眼拙还望见谅。”不说别的就是人家温庭筠对茶叶的说辞,周卓也是从心里佩服。人家不仅诗文好,而且对于美酒、好茶也是知之甚多。
穿越到唐代,能够结识像温庭筠这样的人,也是自己的幸运。
既然周卓夸赞自己,温庭筠的话不仅多了起来,“其实关于竟陵子的传说还是很多的,今日时间尚早,我就跟你们说道一二。相传当年竟陵子在考察茶道的时候,湖州刺史李季卿在扬子江畔,遇见了在此考察茶事的陆羽,便相邀同船而行。李季卿闻说附近扬子江中心的南零水煮茶极佳,即令手下人驾小舟前去取水。不料,半路上手下人将一壶水泼洒过半,便偷偷舀了岸边的江水充兑。陆羽舀尝一口,立即指出这水乃是近岸的江中之水,非南零水。李季卿听罢命令下人再去取水,陆羽品尝后,才微笑道:“此乃江中心南零水也。”取水的士卒不得不服,跪在陆羽面前,告诉了实情,竟陵子的名气随后也就越发被传扬得神乎其神了。”
神,真的是神极了。
一个人通过喝水竟然能够品出煮茶的水质,这事情未免有些传的过于神奇了吧。
周卓不仅问道:“如此传说,温兄以为可信?”
温庭筠笑而不答,继续道:“衢州刺史的赵磷,其外祖与陆羽交契至深,他在《因话录》里说‘陆羽性嗜茶,始创煎茶法。至今鬻茶之家,陶其像置于锡器之间,云宜茶足利。书上都记载了,你说可信不可信?”
既然史书都有记载,周卓还能不信吗?
不过书上说的都是真的吗?周卓有所怀疑,但却不明说,于是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当然信了。”
“信了就好,来,寿州黄芽已经上来,你我品了之后再说。”说着温庭筠举起手中的茶杯对周卓说道。
“嘿嘿---”就在温庭筠举起茶杯的那一瞬间,坐在一边静静的听说的鱼幼微突然笑了。
这一笑到让周卓有些不好意思了,“鱼姑娘笑什么,笑周某无知吗?”
“我在笑你呀,真笨,竟然怀疑先生所说。先生乃是学贯古今的饱学之士,凡是他所说的都是有根有据的,绝不会信口说道的。”鱼幼微笑着对周卓说道。
说实话,鱼幼微的笑是周卓有生以来见到最美的笑容,这种笑容里既有对温庭筠的极端信任,也有对周卓的告诫,不要怀疑我老师的水平。
“幼微过讲了,温某乃是以平凡之人,说错话,做错事,也是经常有的。”随后温庭筠对鱼幼微道:“你不是有新作要给我们念念吗?那就说来听听,我和周贤弟也好评说评说。”
鱼幼微左手兰花指往上一翘,用大拇指和无名指捏着茶杯盖子,随后将茶水送到嘴边,轻轻地闻了闻茶香,随后喝了少许清茶,这才轻声念道:“赋得江边柳”
温庭筠喝一口茶,眯着眼睛望着鱼幼微,等她继续诵读。
翠色连荒岸,烟姿入远楼。
影铺秋水面,花落钓人头。
根老藏鱼窟,枝低系客舟。
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
听完鱼幼微的《赋得江边柳》,温庭筠微闭的双眼睁开了,随后道:“好诗,好诗。一个年轻女子,能够写出这样的诗作可以说已经是很好了。不过为师有一事不明,影铺秋水面,花落钓人头。这落花怎能钓到人头呢?”
鱼幼微淡淡一笑,望着温庭筠道:“先生误解幼微了,我的意思是说,岸边柳树的倒影铺撒在水面,随波摇晃,飘扬的柳絮落在垂钓人的头上。”
“哦---,原来如此,看来为师真的是老了,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弄明白你的意思。”随后温庭筠话音一转道:“你这诗的最后两句: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小小年纪哪有如此多的愁苦呢?”
鱼幼微听罢,睁大眼睛望着温庭筠道:“幼微虽小,但终有一老,愁苦之事,先生岂能不知?”
温庭筠语塞,两手交叉几下,不知该如何回答。
坐在一边的周卓知道,年纪小小的鱼幼微已经有心事了,这个心事只有温庭筠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