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李秀才商议好了合作之事,梁俊的长安乞丐清除计划,算是提上了日程。
他的计划其实也很简单,把手里的盐引变成盐。
然后腌制咸鸭蛋来卖。
鸭蛋的价格是五个钱一个,算得上稀缺之物。
鸭蛋不好找,鸡蛋也可以代替。
虽然味道差些,但终归是没有的东西,做出来也是稀罕物件。
最主要的是,梁俊并不打算靠着赚钱,只是想治标,并不为了治本。
这个时代,即便是长安,想要大批量的收购鸡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更不可能有什么养鸡场。
关于鸡一块,梁俊前世还算有些研究。
古代的鸡肉和鸟肉没有什么差别,都比较柴,所谓的肥鸡也只不过是个别现象。
鸡肉成为百姓们日常的主食,主要是依托于工业化养殖建立后。
没有工业化的养殖,想要让普通人或者有些钱财的人吃上肥美的鸡肉,基本上不可能。
这也是为什么盐鸡蛋没有在长安盛行的原因。
制作起来太麻烦。
可在梁俊这里,反倒倒不是什么问题。
让丁老汉告诉周围经常要饭的乞丐,大量收购鸡蛋。
市面上鸡蛋两个钱一个,若是去百姓家里收,一般都是一个半钱。
这还是嘴笨的去收,若是嘴巴巧的去,一个钱也能收来。
转手到丁老汉这里卖三个钱,便能赚一碗豆腐脑或者油泼面。
乞丐嘛,只要不用讨饭吃,就算不得乞丐。
如何才能让他们不讨饭吃。
无非是有个营生。
以现在自己这个太子的能力,想要带他们脱贫致富,根本不现实。
但能让他们动起来收鸡蛋和鸭蛋,还是简单的。
有了工作的乞丐,还能算乞丐么?
至少在梁俊心里是算不上的。
这样也算是对答应了安阳小丫头的事有了交代。
乞丐们也很高兴,但转过头却又为收鸡蛋的本钱犯了愁。
一个钱对他们来说,也是难事。
丁老汉心善,愿意给他们本金。
被梁俊知道后,婉言训斥了一番,嘱咐李秀才带人去把那几个乞丐得了的一个钱要回来。
去了半天,李秀才气鼓鼓的跑了回来,喝了一口水,瞪着丁老汉不说话。
一问之下,方才知道,那帮乞丐得了钱之后,凑起去买酒喝了,根本没有去收鸡蛋。
梁俊早就料到,这样的乞丐,便是饿死也不值得人同情。
不管如何,鸡蛋还是要收的。
好在真正的乞丐,信得过丁老汉,想法设法弄来了一个鸡蛋,送来换了三个钱。
一传十,十传百,周围的乞丐也都当回了事,全都兴冲冲的将这事当成了首要的工作。
三天的功夫不到,李秀才和丁老汉俩人便收了上万个鸡蛋和一千多鸭蛋。
梁俊又让人买了一个庭院当做作坊,带着安宁和李秀才连夜把换来的盐化成盐水,开始了腌制盐鸡蛋。
只是做了一坛子,便没了兴趣,剩下的全都交给了安宁和李秀才。
乞丐们收鸡蛋的事,自然成了长安城内的新闻。
好在长安城日日都有新闻发生,大家伙听了也只是新奇,谁也没有放在心上。
倒是有心人打听,这背后是谁在操纵。
梁俊的身份能够瞒得过李秀才等人,却瞒不过朝堂诸公。
程经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方护府上,哈哈一笑,道:“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倒是有闲情逸致。”
方护也是一脸的笑意,道:“听人说,太子还亲自制作了一坛。等上市的时候,定要让人买了尝一尝,这腌制的鸡蛋和鸭蛋是何等滋味。”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方护一这么说,程经反倒是记在了心里。
盐鸭蛋,他倒是前世也十分喜欢。
尤其是高邮进贡的双黄鸭蛋,味道尤其鲜美。
听方护这样说,好像他从未吃过咸鸭蛋一样。
程经不由的好奇起来,这位尚书令大人的前世,只怕是汉晋之前的了。
心里这样想,面上却丝毫没有任何的表现,反而起身告辞,口中说相爷嘱咐之事,必不敢怠慢。
方护邀请他入府,便是为了当日皇帝说释放沈云之事。
这事交给程经去办,可程经在家待了几日,一直未见动静。
因此今日方才请程经入府,谈一谈释放沈云的条件。
条件谈好了,程经却没有直接去天牢,反倒是又回了自己的府邸。
只是刚一坐下,便听手下人来报。
“老爷,府门外有人求见。”
家仆走到书房前,轻声道。
程经原本就有些不好看的脸色,更加难看:“什么人?我不是说过,不准任何人打扰么?”
“说是天牢里的牢头,有要事找老爷。”那奴仆提心吊胆,跪下道。
“哦,看来方相爷这是真的着急了。”
一听是天牢的牢头,程经马上明白过来,必然是方护见自己没有去天牢,派人来催了。
“让他进来。”
仆人得了信,半悬着的心沉了下来,应了声,转身把人请了进来。
“小人张德胜,拜见程尚书。”
那人进了门,见了程经,跪倒在地。
程经看着他,虽然这张德胜身着布衣,也是头一次见面,但程经却是听过他的名字。
京城中广为流传的长安十八好汉,排最后的就是他。
“沈状元近日可好?”
“蒙尚书的挂念,小的们不敢怠慢。”
张德胜也不遮掩,程尚书乃是人中龙凤,自己得了方相爷的令前来,自然瞒不过。
他是天牢的狱卒,他爹是狱卒,他爷爷也是狱卒,他张家算是祖传的天牢狱卒。
这天牢向来是关押重犯的地方,一般人进不来,世间一长,老张家就琢磨出来一套自己的看守心得。
那就是不管对方是死刑犯还是临时关押,不管官大官小,到了天牢,张德胜就先请喝一顿酒,然后平日里有什么吩咐尽量帮犯人完成。
他祖孙三代经营着天牢,见过当朝宰相下狱的,也见过曾手握重兵的大将军,甚至连芝麻绿豆的官也见过不少。
哪怕明日就要押赴刑场,张德胜也以礼相待,不敢有丝毫的不敬。
时间长了,倒是为张家积攒下不少人脉,有的关了几日,官复原职,想要提拔他,张德胜死活不去,就认准了天牢。
他张家虽然不是什么书香门第,但是在仕林中口碑极好,京城里各家奴仆一提张德胜,都尊称他为张三爷。
程经也曾听过他的名号,笑道:“张三爷客气,请上座。”
张德胜诚惶诚恐,赶紧道:“当不得天官大人这般说,折煞小人了,在天官面前不敢称爷,那都是平日里同僚们玩笑。”
程经哈哈一笑,道:“可不能这么说,说不定哪天,我还得蒙三爷照顾。”
“天官说笑,天官说笑。”
张德胜终究是见过世面的,也曾与不少比程经更大的官打过交道,因此倒是并不怎么紧张,也没有把话说死,
这年,张德胜见过太多今日还在朝堂上,明日就进了自己的牢房的大官。
因此程经这样说,也不是绝无可能。
若真是到了那一天,程经还得靠着自己照顾,这话一点说的不错。
毕竟,现官不如现管。
“沈状元有什么话,让三爷捎带?”
程经请了张德胜上座,又命人上了茶,笑着问道。
虽然知道,张德胜登门乃是方护下令,但程经也不会直接说破。
程经把张德胜当成个人物待,张德胜可不敢真把自己当爷。
听得尚书大人给自己台阶下,放下心来,知道这趟差事,自己算是完成了。
赶紧道:“沈状元只是吩咐小的,说可帮程天官解燃眉之急,其他的沈状元没说,小的也不敢多问。”
程经一听,有些好奇,又问:“自打沈状元到了你那,每日都是做什么?”
“回天官的话,沈状元每日就是读书写字,隔三差五问一下小的朝廷内外有什么事,小的倒是也有一些门道,因此不敢隐瞒,全都给沈状元说了。”
张德胜说完,递上一张纸,道:“这是沈状元让小人交给天官的,说天官一看便知。”
程经看着那张纸,并不着急拿过来,反而笑道:“沈状元的诗词,向来是无人可比的。”
张德胜赶紧低头道:“天官说的是,只是这纸上写的什么,小人不敢看。”
“张三爷不愧是张三爷。”程经赞许道:“来人,带张三爷去账房上领十贯钱,三爷,全当是酒钱。”
张德胜赶紧起身,恭敬的行了一礼,道:“谢程天官赏。”
面露欣喜之色,跟着程府的下人退了出去。
程经拿起张德胜放在桌子上的纸,缓缓的打开,只见上面写了一首诗:
五十年来幻梦真,今朝撒手谢红尘。他时水泛含龙日,认取香烟是后身。
这正是程经上辈子还是和珅的时候,人生最后时刻在狱中写的绝命诗。
“沈云啊,沈云,你这是将我的军呢,还是将自己的军呢?”
程经将纸张放到一旁烛火上,点燃了。
“来人,备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