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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腊祭

在这个时代,还没有“过年”的说法,最大的节日便是腊祭;一年有五个腊日,一月一日名天腊,五月五日名地腊,七月七日名道德腊,十月一日名岁腊,十二月节日为王腊。逢腊日必有围猎,“猎”通“腊”,此为由来。

对于多苦多难的战国百姓来说,也只有在这样的日子里,方能放松心情,享受难得的人生美好。

围猎所得,先行祭祀,随后百姓分食;肉食在古代任何时候都是难得一见的食物,因此,每逢腊日,百姓几乎都是全家出动,有能力者参与捕猎,软弱者坐等祭祀结束后的举国欢腾。

一大早被娘亲从床上拽起来,王离还没来得及吃早饭,便被蒙恬从家里带了出来。

身后跟着十多个护卫,两人朝着城外而去。

“我们去参加腊祭?”王离问。

“此盛典,如何能错过!”蒙恬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过完今年蒙恬便有十一岁,这种腊祭活动他不是第一次参加,此次出来,他原本没想着带上王离,却因为阿爷的要求,不得不去到王家,带上王离。

“此子将来必定不凡,你当用心结交才是。”复原蒙骜的话,大概就是这样的。

官方腊祭显得庄严肃穆,祭祀上天,祈求福祉,由秦王亲自主持,那样的场景不是王离这等小孩子能够进去的。

民间腊祭则是由各个地方官主持,无分老幼,无分贵贱。

蒙恬带着王离乘坐马车来到骊山脚下的时候,已经接近响午,在主事长吏那里登记了户籍姓名之后,一群人继而朝着骊山行进。

“你怎么才来?”

两个和蒙恬差不多大的少年站在庭驿,向赶来的蒙恬抱怨,他们身后,同样站着二十多个孔武有力的护卫。

“此乃王公之孙,尔等认识一下。”蒙恬没理会他们的抱怨,而是如此说道。

“武安侯之孙?”略显瘦弱的少年看了一眼王离,问道。

“在下王离。”王离拱了拱手。

“吾乃李钰。”少年回礼,补充道:“丞相李斯之孙。”

“幸会……”

“吾乃蒙毅,蒙恬是我兄长。”另一个少年指了指一旁的蒙恬。

“幸会……”王离只得再次重复。

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两个少年,王离脑中飞速转动。

“蒙毅,史书中有记载,这李钰……却从未闻其名,想必在赵高坑杀李斯全家的时候,没能逃过那场劫难;或者逃过,却在后来毫无建树,也未可知……”

王离正回想着自己读过的史书,想找到关于李钰此人的相关记载,而几个少年集结了之后,便带着家丁护卫朝骊山深处进发。

王离被簇拥着前往……

他人生的最后时光便是在这里,相比于后世,此时的骊山要原始得多,没有整齐的石梯,没有专门设立的景点,也没有秦始皇陵……

有的,只是茂盛的植被,蜿蜒崎岖的小路,以及遍地的野兽。

护卫们刀剑出鞘,箭矢搭弦,随时做好了与猛兽搏斗的准备。

带着好奇的眼光,王离观察着此时的骊山,观察着不时差身而过的人群。

普通百姓手里拿着自制武器,头上绑着黑巾,从他们身边走过,也只是拱手行礼,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没有遭到丝毫破坏的森林,冬季保持绿色的植物不多,枯枝藤蔓之间,时不时的就能看见一两只野兽受到惊吓窜走,护卫张弓便射,十之七八都能有所收获。

令王离惊奇的是,不过十岁年纪的蒙恬,居然能熟练的运用弓箭,看弓箭模样,还不是那种用来观赏的弓箭,而是实实在在的军弓!

一箭射出,正中远处的一只肥兔,护卫们纷纷叫好,就连王府出来的两个护卫,也纷纷为其喝彩。

秦人尚武,有勇力者往往备受尊崇。

第一次近距离见到野生猛虎,王离无法保持内心的平静,只是看一眼,属于凶兽独有的威慑力让人心颤。

平复了下心情,王离站在原地看着一群护卫和这只身长超过一丈的猛虎搏斗。

箭矢如雨般朝其射出,猛虎身体灵活无比,速度亦是极快,几个纵越间,不但躲过了所有箭矢,更是靠近了这一群人。

“嗷~”真正的虎啸山林!

咆哮声之巨,王离不但耳朵里嗡嗡作响,感觉自己的血液都随之震颤!

护卫们手握圆盾,三人一组朝猛虎迅速逼近,同时,也将三个少年护在了身后。

刀剑齐出,猛虎身上瞬间多出了几道血痕,愤怒的猛虎挥舞着前爪拍击,纵深跃起,想将前方的几人扑倒,然而,面对训练有素的秦人,它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即便这只猛虎凶猛异常,片刻功夫之后,依然被击杀当场。

几个少年欢呼雀跃,瞪着眼睛瞅着死去的猛虎,跃跃欲试;想要靠近,却被护卫制止。

“野兽中亦有狡诈之辈,以防其诈死,几位少主还是不要急于接近的好。”蒙家护卫头子很是尽责地说。

看着那名被猛虎伤及的护卫,王离皱眉。

皮甲被抓烂,鲜血屡屡流出,胸口呈不正常凹陷状态,似乎伤到了骨头!

“程立!”王离喊。

“少主。”

“带他去救治。”王离说。

“狩猎还没完呢!”李钰见王离要走,喊道。

“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不参合了。”王离摇摇头说:“我在山下庭驿等你们。”

人命在这些人眼里或许不算什么,许多时候,家臣为主上而死,反而是一种荣耀。

但是王离却无法做到无视。

为了一次节庆,一次狩猎,死掉一名护卫,在王离看来,有些不值得。

别过了蒙氏兄弟和李钰,王离让跟随他从家里出来的另一侍卫,背着那受伤的侍卫往回走,走到一半,看见那受伤的侍卫脸色越来越苍白,连呼吸都变弱了许多,王离叹了口气,让程立在一个水潭边上停下。

让程立脱掉其皮甲,撩开胸前衣服,几道深可见骨的爪痕呈现在王离眼前,用怀里的锦帕沾水,洗净伤口上的血渍,却又有新血冒出。

王离皱眉,想了想,对程立说:“你和他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少主不可,山中多猛兽,你独自一人离开太过危险!”

程立神色恐慌,他们这些护卫死了没什么,如果是这些公子死去,那麻烦就大了,不但他们这些护卫会遭受灭顶之灾,更会累及他们的家人!

然而,王离只是说了句“我不会走远”,便快速的窜进了不远处的树林。

冬季的森林野草枯黄,树木大多也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和树枝。

王离在白雪皑皑的雪地里四处游走,时而用树枝在雪地上刨挖一番,时而在树根处寻找。

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古时森林环境没遭到破坏的缘故,没走多远,竟被他找到几株白芨。

白芨枝叶已然枯黄,不过,其根部才是能救命的东西,奋力在雪地里刨挖了一阵,王离从地里刨出了三块如生姜一般的根茎。

带着这些东西回到水潭边上,王离将其再水中洗净,随后让程立将其切成片状。

“吃下去。”王离在其耳边说。

受伤的护卫神志已然失去大半,并没有听到王离的言语,只是感觉有东西入口,下意识的咀嚼起来……

一共喂他吃了五片,剩余的,王离则让程立将其挤压出汁液,淋在伤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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