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矮矮的破旧不堪的土墙房屋，土墙已斑斑驳驳，一张很是破旧的木板挡住就充当房门了。地上凹凸不平，屋内杂七杂八的摆着一些旧家具。让人看了只感觉满目的窘迫，凄凉。
屋内住着一家五口人，全家靠男人一人的劳动来维持生活，孩子小，两个男孩还在念书，女儿最小，还不到上学的年龄。好不容易盼到收成了，却又要交学费，每年都要东借西借才凑起来的学费，到如今也没还。再加上那年，男人想出去做笔生意，改变一下贫穷的生活，但男人没那么多钱，借也借不了多少，有人建意他来个呈会可以缓解这笔钱，他想来想去也只有如此了。然而，好景不长，生意不但没做成，而这个300元，30多人的呈会运行不到一年就倒闭了。主要原因是会员欠钱无法拿出，这下，一切责任都推到会主男人身上了，男人哪有那么多钱来运转呢？想想自己本身就是个缺钱欠债的家庭，男人犯愁了。
晚上，一家人正在吃饭，忽见一大群人挤进屋来，本来很小的屋子马上被这些人挤满，他们来干什么？吓得一家人都起了鸡皮疙瘩。原来他们是来要钱的，是以前男人欠的债和呈会的钱，看样子他们个个来势汹汹，几十双眼睛愤怒的注视着他，看来一场暴风雨就要咆哮着袭来，男人这下定是无法脱身了。
“快把钱还给我，你都欠了我快一年了，也应该还了，是不是？”要债的人大声嚷道。“对不起，我实在没钱，再等等，宽容宽容几天，行不行？”男人可怜巴巴的说，他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行，不能再等了，看来，你是想赖账了。”一个宽肩膀，穿粗布衣的人发疯似地冲过来，毫不客气地抓住男人的头发往胸前就是一拳，说：“叫你赖账，看你还敢不敢。”还有一个塌鼻子女人更是疯狂，她斜着她的小眼睛，提着嗓子尖叫，人们气势汹汹的骂着，叫着，整个屋子乱哄哄的。最后他们闯进里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男人仅有的五袋谷叫了几个人一下子就抬走了，家中养的三头猪也被他们赶走了。这下可真是被掏空了，全完了。一家人呆立在那，每个人的心都在滴血，那一刻的绝望，失落，痛苦无以言表。女人那瘦骨如柴的身体一下子失去平衡，泪如泉涌失声痛哭，她心如刀般一下又一下的划过，孩子们躲在房间里不敢出声。
闹事的人终于走了，眼前屋内一片狼藉。天渐渐地暗下来，不一会儿，夜幕便遮住了这座老屋。黑夜中，半掩的门缝中透出一线亮光，落在这片杂乱屋内的桌子上，泻在桌子边那木纳的男人身上。静，一切都静的出奇，仿佛能听到大地在呻吟。
“我真没用，我真没用。”男人无法面对妻子儿子，他憋了好久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用手用力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一条无形的线紧紧的抓住了他，仿佛心中似有一股烈火在燃烧，烧得他遍体鳞伤，甚至面目全非。
如今，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都被切断了，所有的希望都泡汤了，女人真想此刻就跳楼自杀，男人也想从此自己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但他们最终没有选择这条路，因为他还有三个孩子在看着他。
“爸，别这样，我不上学了，我去赚钱，帮你还债。”大儿子终于忍不住了从房里奔出来说。“不，不。”“爸，弟弟，妹妹都得上学，你就让我退学吧。”坐在角落里的父亲朝他转过身来抬起泪眼看了看儿子，沉默，无语，但他想自己实在是无法培养三个孩子。其实他是多么希望能把三个孩子都培养出去啊，现在……
看着懂事的儿子，男人含泪点头了。大儿子今年刚刚十三岁，就要背起家的责任，他想说但又无语。
“爸，我一定赚很多很多钱来帮你还债，你放心，爸，我走了。”这是一个冬天，下了很长很长的雪，儿子就在这白茫茫的一片雪中带上行李出门了。
儿子走后不久，男人的一家又一次的被逼得走投无路。这次来讨债的人没像上次来的那么多，凶猛闹事，而是一个身材矮小，理了个平头脑袋瓜看起来也是个老实巴巴的男人，独自来到男人家，他的脸色很难看，站在靠墙的窗门欲说又止。男人招呼他坐下，他轻轻地挪动一下椅子坐下来面对着男人。“你也是来讨债的？”“我……我也是没办法，真的，我已两天没吃东西了，我……”他只说着就哽住了低下头不敢再多说。男人的嘴抖了一下，脸色苍白，说实在的自己也已一无所有了，他知道那种被人逼得滋味，是无奈，是悲惨，是痛苦。男人偷偷的斜视一下矮个子男人，他瞥见那男人眼角闪着的泪花，单薄的蓝色破布衣内是那瑟瑟发抖的身体。看样子也是个可怜人，和自己一样走投无路吧，如果家里还能拿出什么，哪怕一点点也行，他都乐意。他的心好痛好痛，他看不得别人的眼泪，那是怎样的一个心酸。他突然像是想起什么转身走进内屋，许久才从屋里出来，手里拖着一件洗得很干净的布衣递给矮个子男人说：“我家再也没值钱的东西了，你拿去吧，希望对你有帮助。”“这……不……”矮个子男人先踌躇了一会，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然后慢慢地接过衣服深深地鞠了个躬离开了。男人又一次的呆坐在那，一言不发，那张苍白的脸显得更加憔悴了。
一年过去了，一封信和一笔钱飞过了一座座城市，飞过了一座座高山，飞过了田野，飞进了男人的家。一种无法言说的激动不断地涌现男人的心头，他看着信和手里的一叠钱，他哭了，像孩子一样的哭，女人也哭了，更是泣不成声。
他把儿子赚来的钱一家一家的送还给当年自己欠他们的人家，那些人收到钱，想起当年的事虽是满脸的愧疚，但有些只是勉强地挤出一丝笑意，有些紧紧地握住男人的手，说了些道歉的话，也就过去了。
总算还清了债，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从此可以不用再为债而烦心了。本应开心的他突然满脸又爬上乌云，他太想念自己的儿子了，不知他在外过的如何？吃了多少苦？他又拿出那封不知看了多少遍而且已皱的不像样的信细细的读了起来。
“亲爱的父亲，我在这很好，你不必牵挂。这家老板对我很好，按时发给我工资，我把这一年的工资全部寄回来，先给您还债，只要还了债，就再也不用受人欺负了。母亲还好吧，希望母亲能把病养好，弟妹也一定要好好念书，将来有出息了，爸妈就不再受苦了……”
微弱的灯光不停的跳动着，男人的眼前一片模糊。“孩子啊，爸爸让你受苦了，你回来吧，爸想你了，你回来吧……”男人踉踉跄跄的向门口走去，呆滞的目光久久的凝视着远方……
突然，一个黑影直直的撞到他身上，差点把他撞倒，他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是一年前来到家里自己给他一件衣服的那个矮个子老实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矮个子男人连连道歉地说。而且他手里还拿着件衣服，“兄弟，实在对不起，去年我要了你那件衣服，也幸好你那件衣服，我才没被冻死，如今，我有钱了，把衣服还给你，这是新做的一件。”“不行，不行，我欠你钱应该给你。”“其实，其实，你没，没欠我钱，那时，我真……真的没办法，我是个快冻死，饿死的人了，所以，才……”矮个子男人说不下去了，他露出害怕而又勉强的微笑，但他马上又说：“那次我撒谎实在是无奈，你现在可以打我，我不会介意，我很感激你，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男人只是瞬间的诧异，他及力地想着自己都欠谁的钱，可是当时他早已一踏糊涂了，他只知道自己欠很多人钱，欠钱就得还，天经地意，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但他很快像是明白了什么，他没接那衣服，说：“你还是留着自己穿吧。”“不，你一定要收下，否则我会内疚一辈子的。”说完就把衣服塞给男人，转身就跑，跑了很远很远。男人失神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
他转身走进屋内，在灯光下他把衣服抖了抖，是件新衣服，样子和自己的那件差不多，他又把衣服翻过来，一件东西从衣服上落下来，“什么？”他心里想着，弯腰拾起，是钱，三百元。他拿钱的的手开始发抖，心像是被电触了下，猛烈的跳动，他又一次的流下泪水，是感动？是幸福？还是辛酸？他自己也说不清……
